赵权身材高大,目测有九尺之长,身躯粗壮得像双人合抱百年树木,赵棋生在他面前就显得瘦瘦弱弱,而且还驼背,简直就像风烛残年的老人。
可赵权依旧对他毕恭毕敬,低声下气。正所谓“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赵权也仅仅踏入修行之门,无可探知师父到底有多少伟力,元气澎湃到什么程度,汪洋大海可以比拟?
赵权作为一个粗壮大汉,竟心灵手巧地给师父赵棋生到了一杯茶,道:
“师父此行京城的不仅仅是帮助徒弟打通任督二脉吧,师父旧居南瞻部洲南部楚国,如今不远万里赶来,这郢都将要发生什么了吗?”
赵棋生点点头,颇为满意自家徒弟敏锐的直觉。
“明日乃吴国武状元招选之日,你可以参加探探自己斤两。”郢都的确有事,而赵棋生并不打算告知赵权。
赵权神情有些意外,上届武状元听说有五界修为,赵权与之对打,不存在一拳打不打得过的问题,而是存在一拳到底能把赵权轰成多少碎渣的问题。
“师父......”
“比武规则中可以认输的。如今有很多高手涌入京城,去看看世面。”
“是,师父。”
......
此时已经完全陷入了黑夜,篱笆边的榕树下,枝叶剪碎月影斑驳,躲在白菜之下知了喊破了喉咙,旁边的稻田青黄而蛙声一片,远处的丛山像极了可以吞噬一切的鬼影。
已值仲夏深夜,在榕树粗壮的枝干上,王逸平躺着透过枝叶望着残缺的月亮,在漫无边际的星河里,王逸看到了孤寂。
就算他用尽全身力气去看天上的每一颗星星,却不知道自家到底在何方。还有,凡人,是不可能飞到天上去的。
想到这里王逸更悲伤了,也亏得这世间说的是他懂得的语言,也有幸在这世间存活。可王逸想念自己的父亲和母亲了。
无论冠之以多少名声,王逸也终究不过是十五六岁的懵懂问世的少年。
耳边传来细琐的声音,王逸警觉的四下探查。
“王逸哥哥你在哪?我看见王逸哥哥出来了,颖儿也睡不着。”
姜颖在榕树下的石桌旁叫喊道。
“在这。”王逸串下榕树。看见姜颖穿着浅青色的睡裙,还环抱着她心爱的小布偶。秀发柔顺的披在肩上,沐浴在皎洁的月光下,银白的月色照在姜颖温柔可爱的小脸庞上,现在就是传说中的月下小仙子。
两人在榕树下的小石凳上坐下,王逸揉了揉姜颖的小脑袋,
“颖儿怎么睡不着呀,外面的虫蚊很多,会叮咬颖儿妹妹的。”
“颖儿不怕。因为颖儿涂药了。”姜颖神气的说,像一只小蝴蝶一样。
“颖儿想家了,颖儿知道这里不是颖儿的家。”姜颖刚刚还耸立而且神气的小肩膀突然垂落下来,整个人趴在冰冷坚硬的石桌上,神情低落的这么说道。姜颖其实也有一双漂亮的眼睛,带着天青色的眼眸此时好像掩盖上了一层迷雾,流露着悲伤的心绪。
“那颖儿的家在哪呀?叫爷爷带着颖儿回家嘛。”王逸安慰道。
“问了爷爷了呀,可爷爷不说,颖儿连家在哪儿也不知道。”说道这里颖儿更加悲伤了,眼泪都快决堤了。
“颖儿没事的,王逸哥哥更惨,王逸哥哥是知道家在哪里,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去,而且那个时候,如此想来就要很久很久。”王逸昂首望天地说,“长大了,王逸哥哥就带颖儿找到颖儿的家。”
小姜颖听到这儿美丽的小眼睛终于又有了一丝光彩,闪着漂亮的眼睛更漂亮了。
“王逸哥哥拉钩!”小姜颖露出秀气的小无名指,满怀期待地望着王逸,像极了要举行某种郑重的仪式。王逸小无名指搭上。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儿时的小把戏真是永久都不会变。
“王逸哥哥的家在哪儿呀?”
“在天上。”
“王逸哥哥又骗颖儿妹妹,哪有人住天上的呀?”可是神仙住在天上。
“王逸哥哥想家吗?”
“想。”
“颖儿也想。”
......
小姜颖叽叽喳喳过后又缠着王逸讲故事,终于王逸从讲《三国演义》再到神行万里的《西游记》,从天南讲到地北,小姜颖终于在石桌上沉沉睡去。睡相酣甜,像极了小时候沉沉睡去的小婴儿。归根到底,姜颖也不过是比王逸少几岁的小女孩。
王逸轻轻抱起姜颖到姜颖床上为其盖上小薄被子,不提。
王逸躺在床上一两个时辰之后天色便已经大亮,清晨凉爽,满是蓝天,王逸知道今天又是烈日炎炎的一天。一大早起来,就听到赵权开着公鸭嗓在叫唤姜颖妹妹,仿佛要把昨天没有叫唤的那部分补回来。
洗漱的时候姜颖一直怒视着赵权,心中愤愤不平,却打死不和赵权说话。看来昨天自己俩人的耳边风吹得舒畅,逸鸿二人又是相视一笑。
破空之声想起,一块石头飞快的向赵权脑袋砸去,赵权一把抓住,冷笑地对姜鸿说,“小姜鸿力气大一点,不够我挠痒痒!”
“呀哟!”王逸也扔了一块石头头,角度刁钻,赵权避之不及,迎头而中石子,如今的赵权对于这些皮外伤,简直不值一提,要紧的是吓了赵权一跳。赵权咬牙切齿
“王逸,你等着!”王逸二人却也是理也不理,洗漱完毕就要吃早饭。今早还有去城中心找工作呢。
“哎,你们说我略有武力,能够去武馆去找一份工作吗?”王逸问道,这一家子在讨论,实则是王逸和姜鸿的讨论,一般讨论爷爷不参加,姜颖意见没有参考价值。
“武馆,只教他们秘而不传的‘武林绝学’,而你并不熟悉哪些武馆以及他们的绝学,所以这个是不可能的。”姜鸿道,“而且我也会为自己寻一份工作的。”
“这些事情我们进里城再说吧。”三言两语结束讨论。
“哎,你们也要进里城?我也进呀,同路走?”赵权探出头,因为身材高大,并露出他半个健壮的胸肌。王逸二人闷头扒饭,理也不理揍过他们的赵权。
郢都人影繁华,百年古树枝繁叶茂映衬这楼亭殿宇,高昂雄壮的建筑、清高典雅的庙宇、极尽繁饰的酒楼,默默遥望着最华丽最高最威严的皇城。琉璃瓦明晃晃闪着太阳的广,“黄金”墙墙高千仞,好比垂直的悬崖。
宽阔的街道店铺林立,小摊小贩,赏玩之物应有尽有。平坦的青石砖被行人踩踩踏踏。
“这京城的人怎么感觉比以往还多。”姜鸿在与众多行人擦肩之后抱怨。
“之前得到的消息是今天是吴国武举之日,会有众多能人志士,奇人异人参与。按照这世间的修为界定,当年的武状元不就是被五界修士给拿走了嘛。”王逸道。虽然不知道这世间的武学修为如何界定,但是王逸有些好奇,还带着某种期待。是不是他在这一世间修为很高很高了就可以突破成仙,而后羽化飞升,回到家乡呢?
这的确是个值得商榷的问题。也没有人帮王逸解答。
在郢都之东,有一座气势巍峨的山,名为栖山,哪里野草葱茏,落花缤纷,林木葱郁,古树苍茕。隐约之中,道观显现。道观归于山林,庙高不过林木,青烟袅袅,自然和谐。青城观是郢都第一大观,日间众人膜拜,烧香拜神仙皆来之于此。道观古朴无华,越往后边走,越发古雅清幽,当然,一般人并不能来到里边。
在众多道观中小小的屋宇旁,那位骑鹤的仙风道骨的道人与鹤齐立。在他身旁的是一名豆蔻之年的少女,少女穿着对淡青色对襟襦裙,襕边饰以连云纹,眉如墨画,目似点漆,鬓如刀裁,睫如弯月,唇如樱桃不点而红,脸如银杏不画而白。
腰间别着一枚青笛,与青丝白玉相配,别致清雅。少女面容姣好,五官精致,清新淡雅,年少便已有倾城之貌,雅丽之姿,翩然如同谪落的仙子。
仙风道骨的道人与鹤与少女一起,在半山之上,眺望着郢都人影繁华,烟火繁盛。宏伟的城池,俊丽的宫殿,威严的皇城,严肃的城府,林立的街道,接踵的人群,烟柳与画桥,画舫与清波......无不落入二人眼中。
“你的师父,我那不苟言笑的师妹怎么还没来到?”云中子问着少女,轻抚着整洁白净的山羊胡。
“师父路上有事耽搁了。”少女的音色也是淡雅如青烟。
郢都最繁华富贵的七层酒楼留香居,宏伟华丽,据说要盖九层,被皇室给阻止,因为这样就超过全城最高的建筑的议事大殿了。皇族之人,朝廷之臣是不能够允许的。留香居乃昆仑玉虚宫门人所创建。传闻昆仑玉虚宫是神仙在下界居住的地方。以其恐怖无边打能力成为其南瞻部洲最大的一股势力。
一般留香居七楼是不开放的,然而今天却破例开门。里面端坐着一名年龄似乎十六岁的公子哥,锦绣华服,佩玉带璜,富丽堂皇。眉心一点红,这是昆仑玉虚宫特有的标志,陈钰树,昆仑玉虚宫外门二弟子,面目平静坦然,容貌英俊,安稳沉敛,给人以年少老成之感。
陈钰树望着人来人往,车来车往,留香居飘到七楼的香气,默然不语。
京城最大青楼突然涌现一大批丽人,为首绝丽的年已三十的女子还在怒斥着什么,推搡之中坚决不进她所厌恶的肮脏的烟花之地。
城郊一座残破的道庙里有着一群短褐穿结的少年少女,为首的青壮男子嘱咐年纪最小的那个小女孩不要老是露出自己的狐狸尾巴。
......
世间几家著名的势力莫名的涌入郢都,在这变化莫测的城池中,似乎要有事情发生。
龙撵之上的皇帝孙翊冷笑着说:
“这帮劳什子神仙术士,如何求都求不来,现在倒好,郢都惊现至宝,如今就不约而同的来到郢都。”
孙翊说这话的时候,青衫白发的世卿并不在身旁。虽然如此,神仙之徒在他心中已不再高高在上。
“招牌前面有许多人围着,王逸我们过去看看。”姜鸿道。
终于挤进拥挤的人群,看到了招牌上的告示,盖着玉玺印,讲明武举规则概要。
“哇,武举进入前一千二百五十名便得赏金十两,十两黄金呀,够我们一家子度过酒季淡季了!”王逸惊喜道。
“可是参加者有一万名。”姜鸿翻了翻白眼,“按照轮转,至少要打嬴三场。我可是知道参加武举的大都是气力巨大的青壮年,一拳就把我打软了。”
“嘿嘿,试一试,打赢三场,胜算还可以的,我觉得可以的。”王逸笑道,摩拳擦掌。
“随便你吧。”姜鸿道,“不过武举虽然可以认输,但终归生死由命,你小心一点就是。”
王逸点了点头。
“可是我的工作还没有着落呢。”姜鸿不无忧愁的说,“王逸你有什么好建议吗?”姜鸿用期待的目光看向王逸。
王逸脑袋顶着三个问号,姜鸿在问涉世不足三个月的王逸找什么工作比较好?
“掏粪吧,那个行业又臭又令人厌恶,但是价钱很高。”王逸尝试着向姜鸿解答,被姜鸿投来不可置信和“你他妈在鄙视我吗?”的目光,看着王逸宛若一个智力不足的孩子。但是王逸目光澄澈,并没有半点欺骗姜鸿的成分,使得姜鸿不由得打消王逸在打趣自己的成分。
“不干不干。”姜鸿波浪式摇头,“打死不干。”
“可是这个世间不是说三百六十行业,不分高低贵贱的吗?那个掏粪之前我做过一次,除了想要呕吐,价钱是真的高。”王逸疑惑道。
“不干不干,要干你自己干,别拉我下水。”说完厌恶地离开王逸一段距离,“你去武举报名吧,我自己去找一份适合本大爷的工作!”说完姜鸿就钻出拥挤的人群消失在人海中。
王逸站在门庭若市的衙门前,前面排着一队的长龙,皆是武举报名的。虽说今天开始武举,也是今天截至报名。
弯弯曲曲的长龙队伍,稀稀疏疏的交谈声。王逸默默地审视着这一切,人群大都粗壮,也大都穿着粗布衣裳,甚至有些人卷起的裤脚腿脚处还沾着干涸灰白的淤泥,仿佛是刚从田地里种田过来的,空气中混杂着比较难闻的汗臭味,在烈阳之下,不知道他们沾在衣裳上的汗到底干了多少次有湿了多少次才能发出这样一种让王逸掩鼻的酸臭味。
这让干净整洁的不瘦不壮不高不矮的王逸在人群中显得有些标新立异。王逸看着他们有时候也感叹有些时候,人生也是过得辛苦。相信众多人也和王逸的想法一样,打进前一千二百五十名,拿那高额的十两黄金。
或许是要来度过生活难关,或者也可以用来花天酒地,也可以用来治病,反正钱财变多在如此看来也是不坏的。
钱财能买来幸福吗?能吧。王逸想。
终于轮到王逸了,报名的士官头也不抬,
“武举报名二两。”
“为什么我在招榜上看不到这条消息。”王逸惊讶道,他并不知道武举报名要交钱。
“招榜内容有限,快点交钱报名,没钱快滚!”士官不耐烦道!
你看这钱财多重要,没钱连武举去挨打的资格都没有。
“可是我没有......”
“没有就滚啊!你看队伍多长!”士官十分的不耐烦,甚至站起身用手推开王逸。王逸很想坚持,可是除了两个干馒头,他就没有一分钱了。所挣的钱都交予姜颖留作家用了,这实在是左右为难。
突然从后面伸出一直手来,在士官桌面上放置二两碎银。
“我帮他交了。”王逸向后看,是个相貌平凡衣着普通的小青年,嘴中叼着狗尾巴草,表情似笑非笑。王逸赶忙道谢:
“多谢侠士仗义相助。”说实话,王逸除了能够道谢,就没有什么能够拿的出手的了。
“是我感谢你呀。”莒小白笑着说,“多亏你挡住了你前方传来的臭味儿,那些味道我可受不了。”他的脸笑着时竟然出现两条皱纹,不过笑容可亲而且真诚,这让王逸不由得与之亲近。
其实臭味是不能仅靠一个人墙就能挡得住的。
等到两人麻烦的报完名,已到晌午,两人在阴凉处纳凉,可暑气却是驱不散的。
“在下王逸,京城本地,多谢大侠慷慨解囊,敢问大侠姓名,那二两银子王逸日后一定还!”
王逸抱拳道,在王逸偶尔有幸看到的戏曲中,江湖人士都这么抱拳行礼。
“凉州莒小白,银两不用还,若能交个朋友就交!”莒小白三言两语颇具游侠气慨,王逸也乐得在世间多交一个朋友。
正在树下畅快闲聊之际,两人只觉有相见恨晚之意,真是天南地北广阔长聊,奇人异事说之不尽。话刚好投机,只听“咕噜噜”两三声,王逸肚子响了起来,惹得莒小白哈哈大笑起来。
“肚子饿了。”王逸感觉双耳有些绯红。毕竟是出丑了。
“走,吃饭去,我请客!”莒小白豪情万丈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