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后,云河便带着杜丛和司樯去了堆沙谷。
堆沙谷是落沙城西南面的一座山谷,构造独特,每次黄风过时,在谷内来回旋转,裹挟的黄沙便被留在了山谷中,长此以往便堆起了一地的黄沙,这个山谷也因此被称为堆沙谷。
刚一进入堆沙谷,三人便看到呼啸的旋风裹挟着黄沙在谷内上下翻腾,有些黄沙甚至朝他们扑面打来,让人防不胜防。
与杜丛和司樯相比,云河就有经验的多,刚进堆沙谷的时候就掏出一根修剪得歪七扭八的桃木棍,施法将这些黄沙挡住。
“啊,不好意思,忘记跟你们堆沙谷的黄沙了,你们快躲到我身后来。”
云河带着一丝歉意,和一丝骄傲说道。
然而当他回过头,发现杜丛和司樯竟然安然无恙。
杜丛颈间的落叶钟叮当作响,将靠近他的黄沙尽数吹飞。司樯一脸茫然地站在原地,黄沙在打到她的脸之前就撞上了一个看不见的屏障,纷纷落地。
“你们怎么这么厉害?”
云河有些沮丧。自己之前在没有任何防护的情况下,在堆沙谷修炼了十天,脸都被黄沙打肿了才悟出了这招化气为盾,自认为已经相当厉害了。谁知道这两人一动不动就能做到同样的事情。
“你们身上都是些术法道具吗?”云河好奇地问道。
“你可以这么认为。”杜丛点头。
严格意义上来说,司樯身上的祭司圣服已经超越了一般术法道具的概念,是真正的神器。不过看到云河沮丧的表情,他觉得还是不要打击他比较好。
“我原本以为自己悟出来的这招术法已经相当厉害了,今天才知道我一直井底之蛙啊。”云河看着自己的桃木棍,自嘲道。
“其实你的盾术已经很厉害了。”杜丛说道。
当然事实上并非如此。术师的体能问题很早就被发现,为了弥补这方面的不足,很多术法都不断地向防御方面发展,比如他的光袖术就有一招化光袖为光雾,便能防御普通的攻击,铁塔张栋的光盾术更是专攻防御的术法,虽然张栋喜欢用盾牌打人。云河的盾术也并非有多高妙,只是普通的气盾,很多术师的术法防御都要高于他。
不过他没必要揭穿这一点。其实如果站在云河的角度,在没有人教导的情况下能自行领悟盾术已经算很了不起了。
被杜丛称赞很厉害,云河又恢复了原来的状态,精神饱满地指着谷口说道:“我们进去吧,凌义那家伙应该在里面。”
“山谷里面好像不止一个人。”杜丛有些不确定地说道。
他刚刚站在谷口聆听谷内的动静,似乎听到了两个人发出的声音。当然,谷内黄沙肆虐,也不排除他听错的可能性。
“没有吧?”云河说道,“堆沙谷这两年一直是凌义一个人修行的地方啊。”
“是吗?那可能是我听错了。”杜丛说道。
“那我们就进去吧,凌义在堆沙谷里面修了个房子,经常到这里来修行。”云河带头走进了山谷中。
杜丛和司樯也跟了上去。
进入堆沙谷后,更加干冷的黄风朝他们扑来,好在三人都有方法护身,不至于被黄风阻挡步伐。但是黄风仍然挡住了他们的视线,在堆沙谷内,视线被缩短到二十米以内。对于大部分术师而言,这段距离并不难跨越,因此需要多加小心。
杜丛放开风息法,仔细感受附近的声音。
云河一边走一边向他们解释:“原本堆沙谷内的黄风没有这么肆虐,但是两年多以前,凌义从外面回来之后,谷中的黄风就变得越来越狂躁,到现在一年四季都不停歇。”
杜丛点点头。看来应该是凌义在圣山惨案之后得到的奖励在起作用,就像何大为的那个自杀戒指一样。不过从现在的这个架势来看,凌义得到的术法道具,可比何大为的戒指要厉害得多。
别的不说,这黄风四起,便可以极大地影响了进入山谷的人的感官。杜丛即便使用风息法,也只能捕捉到永不停歇的风声,和沙粒在空中碰撞的声音。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前方的沙粒碰撞要更加密集一些。
“自从堆沙谷变成这个样子之后,很多人就不来这里了,凌义就理所当然地把堆沙谷当作他个人的修行场所。我一直不明白,他是怎么在这里面修行的?”云河一边走一边接着说道。
随着足迹的深入,杜丛察觉到了不对劲。刚开始他觉得前方的沙粒碰撞更加频繁,进入沙谷一段距离之后,他发现沙粒碰撞频繁的地点往左边移了一点。
更准确地说,是因为他离得近了,所以对方位的了解也精确了一点。
至于刚进山谷时隐约听到的人声和施法的声音,早已经消失了。
他指向左前方:“凌义修行的地方,是在那个方位吗?”
“没错。”云河诧异地看了杜丛一眼,“那里的黄风也最强烈。”
杜丛点点头。这里面的黄风倒激起了他的兴趣,毕竟他目前主修的术法已经变成了风行术,对风有天然的亲近感。如果凌义的术法道具真的能起风沙的话,他还真想见识一下。
“对了,凌义修行的术法是什么呢?”路上,司樯问道。
云河怪异地看了司樯一眼:“散修哪里知道术法的名字?我们只是简单地将气释放出来,然后打人就行了。”
“这样效率会很低吧。”杜丛说。
“没办法,我们没有术法典籍学习。”云河摊手。
三人一边说一边朝凌义修行的地方走去。在离着大约不到百米的时候,杜丛停下了。
“怎么了?”司樯问道。
“有人,而且不止一个人。”杜丛皱眉,“在绕着我们行走,现在到我们左边了。”
他将树鹰背在背后,仔细聆听那两人的动静。其中一人在极速地行走,一路上踢起不少沙粒,另一个人就要谨慎得多,脚步声非常轻,只是身周包围的护盾和沙粒碰撞的声音暴露了行踪。
云河也不明所以地停下脚步,好奇地看着杜丛,不知道他是如何得知这些消息的。
“来了!”杜丛目光一闪,他听到那个踢起沙粒的人似乎说了些什么,然后便朝自己这边冲了过来。
他迅速转动树鹰,朝来人的方向射出一支光箭。
光箭呼啸而去,但是却并没有击中目标。对方躲过了光箭,继续游走在他们四周。
“你们注意看四周,对方有可能随时攻击。”杜丛说道。
十分钟不到的时间,对方已经冲过来好几次,每次都是在接近之前便退去,杜丛的光箭也没有射中过他。
这让杜丛有些心急,对方这是打算消耗他的体力,但是他又不能不应对,因为谁知道他下一次会不会真的冲上来。另一个脚步谨慎的人也给了他一定的压力,他虽然一直站在原地未动,但杜丛不得不分出精力注意那边。
“算了,不如主动出击。”杜丛说道,“你们跟着我。”
说罢,他重新将树鹰背在背后,直接朝游走的人走去。
对方似乎没有料到杜丛会主动出击,动作停了一瞬,随后便重新行动起来,迅速拉大了和杜丛的距离。
“对方一直在动吗?”司樯问。
杜丛点头。如今敌在暗我在明,情况确实比较棘手。不过对面是怎么做到掌握自己的行踪的呢?难道他们也有类似风息法的术法?
“这黄沙一直在打我们,怎么就不打他呢。”云河一边走一边手忙脚乱地抵挡四面八方而来的黄沙,有些焦躁地说道。
听到这话,杜丛眼前一亮。
自己的光箭术也许很难在看不到的情况下击中对方,但是风可以,因为风没有死角。这堆沙谷内全都是夹杂着沙粒的黄风,正是自己大展身手的好机会!
他将气外放,有了风息法的经验,很容易就与身边的黄风取得了联系,只需要轻轻加以引导,风便随着他的意志向前方扑去。夹杂着沙粒的狂风席卷了三人前方的空间,他们附近的沙粒几乎被全部抽走,一时间风和日丽、天气晴朗。
“这是你干的?”云河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问道。
黄风所过之处,大约几十米远的地方,一个人形显现出来,沙粒疯狂地打在他身上,破掉了他周身的防御,将显出红色的人形推走,留下一地的衣服碎片。
杜丛走过去,看到一地的血迹和衣服碎片,想起了风行术总纲的一句话。
风化冬雪曰阳吹,风曝淮济曰朱飙,风落万木曰金吹,风寒江河曰广莫。
阳吹指春风,朱飙指热风,金吹指秋风,广莫指冬风。杜丛一直以为这一句讲的是四季之风。
但是也可能讲的是这些风中所带的气息。金吹落万木,不一定非要是秋天。自己刚刚起的那阵风,裹挟着无数的沙粒而去,如果对面真的是一棵树,不要说落万木,断万木都可以。所谓金吹,真正所指的应该是金的肃杀之气,而不是秋天到了,天地皆凉,所以叶落知秋。
或者说自己的实力还达不到改变节气使风落万木,但是可以用带有肃杀之气的狂风打落树叶。
当然,不能指望随时都有今天这样的黄风供自己驱使。风可以通过唤风法召唤,风中所带的肃杀之气该如何体现呢?
杜丛微微转动手指,一股黄风轻轻吹过,将地上的衣服碎片吹走。
“对方好像被你打跑了,我们去看看他到底是谁吧。”云河一边说一边就要往前走。
“别动,杜丛在想事情呢。”司樯说道。
“哦。”云河有点委屈地站了回去。
金吹的肃杀之气,在于它不是普通的风,风里面带了一些别的东西。对于现实中的秋风来讲,便是里面的寒意,对于自己刚刚使出的那一招来讲,在于里面混杂了沙粒,风是无形之物,很难对人造成打击,但风带起的沙粒则不同,可以很轻松地打中对方。
有了!就像自己曾经用唤风法稍稍提升了光箭的速度一样,也可以在风中掺杂一些东西,比如自己的风刃,用风推进风刃,便可以让风带有强大的攻击力。只是这风刃不能像自己用风刃法那样制造,求质不求量。金吹以量取胜,追求的就是对面躲不开,当然需要极其多的风刃。
杜丛摇了摇头。想要达到这种程度,还需要多加练习,提升自己体内的气。眼下还是借用现成的黄风比较方便。
他继续催动黄风,说道:“我们去凌义修行的地方看看吧。”
“诶,不跟上去吗?”云河指了指之前偷袭之人被推走的方向,有些奇怪。
“不跟了,刚刚我思考的时候让他跑了。反正我们的目标是凌义,不如直接去凌义的小屋。”
云河继续带路,这次由于杜丛准备修行金吹之法,也不用落叶钟了,一边走一边吹黄风。这倒让云河高兴了,不需要费力气阻挡,步伐也明显加快,很快就来到了凌义修行的小屋前。
凌义的小屋被旋转的黄风所包围,杜丛试着引导这些黄风,但却失败了。
“这些风是术法道具吹出来的?”他问道。
云河说道:“这个不是很确定。”
“我们进去看看。”
杜丛一马当先,用落叶钟和风行术在凶悍的旋风中打开一个缺口,走了进去。司樯紧随其后,什么都没有做,但是毫发无伤。
“怪物啊,我现在被孤立了。”云河哭笑不得,只好留在外面等他们。
被旋风包围的是一座非常简单的木屋,推开门进去,里面空无一人。
“找一找,能生风的术法道具也许就在里面。”杜丛说道。
没费多大功夫,两人就找到了。在靠窗的桌下,有一个高半米的大壶,壶盖紧闭,壶嘴处无故冒出一缕风,带着黄沙从窗户中飘出,加入到外面的旋风之中。
“原来是这东西在制造风沙,”杜丛从桌底将大壶拉了出来,“里面装的什么东西?”
他打开壶盖,一股狂风从壶盖内涌出,吹倒了四周的桌椅,木屋内的空间也被黄沙笼罩。
杜丛吓得赶紧把壶盖盖上,抹掉脸上的细沙,有些心悸地说道:“看来这术法道具不能乱碰啊。”
没有了风,屋内的黄沙逐渐落地,但是里面的家具已经一片狼藉,窗户和门全部被吹开,小物件掉了一地,锅碗瓢盆全部碎掉,即便是一群牛从这里跑过,情况也不会更糟糕了。
“我们把壶嘴堵上,应该就不会有风出来了吧?”司樯问道。
杜丛取出一团棉花,试着堵住壶嘴,但刚堵住便被吹开。
“嗯……”司樯敲了敲自己的脸颊,“这东西不可能一直吹着,应该有个和它配套的塞子才对,我们找找看吧。”
“等会。”杜丛刚要按照司樯所说去找塞子,却突然停了下来,“我听到外面有人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