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早些时候,当整个司长府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这场术师对战之上时,司樯正一个人行走在司长府内。
上厕所当然是她的借口,她真正的目的是自己调查一下这个司长府。
司樯从进来的时候就发现了,这个司长府不正常。简单来说,就是太乱,无论是建筑还是绿植,杂乱分布、毫无规律可言,而且各种琐碎的花园、房间和走廊太多,将司长府切割成许多藕断丝连的部分,走在里面就像走迷宫一样。
如此杂乱的分布,只有一种作用,就是让人找不到自己要找的地方。
无论是司长府人员的办公场地,还是气灵争夺的报名场所,抑或是司长府里面藏着的什么东西。
尤其是在术师对战的高楼前,当司樯隔着人工开凿的小河流、透过树林隐约看到一堵高墙时,她便越发觉得不对劲。虽然司长府的建筑分布很容易把人绕晕,但司樯可以肯定,那堵墙绝对不是司长府的外墙,或者说它和外墙之间隔着一段距离。
至于这段距离里面藏着什么,那正是司樯想知道的。所以她才借口上厕所离开,想要调查一番。
方陆给的第一个线索就和关中城的术师有关,而且据李梦知说,他还是关中城的首席术师。那么第二个线索,也绝对不是那种藏在巷子深处的九个人花了七天功夫还找不出来的东西,绝对是摆在台面上的,只是需要转个脑筋去发现。
所以这个司长府,有极大的可能。
司长府戒备森严,在里面行走需要多加小心。好在司樯心思缜密,有惊无险地躲开了一个接一个守卫。
走不多远,她便来到了河边。这条人工开凿的河流是从北向南流动的,朝北面看去,河流是从一片竹林中流出的。
如此长的一条河流,肉眼能看到的地方居然没有架起一座桥,这绝对是不合理的。司樯顺着河逆流而上,进了竹林。
没想到竹林中居然有个亭子,亭中有个老者正在独酌,而且似乎在一个人下棋。
亭子旁边就是一座小桥,而这条河也并非是发自竹林内某处,而是穿过了竹林。看来这就是穿过小河的唯一道路了,还派了个人看守。
司樯若无其事地向前走去,老者也不看她,自顾自地下棋。
司樯来到亭中,看着老者下棋。
老者面不改色,仿佛根本没有她这个人。
一局终了,司樯转身离开。
“小姑娘。”老者喊住了她。
“什么事啊?”司樯问道。
“是不是想过河?”
司樯笑着摇摇头:“过不去呢。”
说完便走出了竹林。
老者看着司樯的背影消失在竹林外,眼神逐渐冰冷。
良久,他一拍棋盘,走出亭子,朝司樯离开的方向追去。
有密探!
老者离开后,司樯却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跑到亭边,拍着胸口有些后怕。
这一招其实相当危险,赌的就是老者追上去之前自己能找好回来的路而且不被发现。不过目前看起来相当成功。老者应该会顺着河流一直追到源头,自己还有时间。
司樯调皮地笑笑,在棋盘上摆了一个残局,才走过小桥,然后躲进树林中。
要说在司长府里面行走,唯一的方便就是这里绿植特别多,可以随时躲进去藏身。大概在原本的设想中,这些绿植的作用是遮挡密探的视线,不想今天被司樯利用,遮挡了司长府人的视线。
司樯刚躲进树丛一分钟,老者便风风火火地赶了回来,看到桌上的残局后大为震惊,转过头盯着河对岸。
那小姑娘应该还离开多长时间,对面的情况一览无余,她必然只能躲在树林中。老者冲过小桥,闯进树林。
然而他刚刚踏进树林,左侧突然袭来一道金光。老者大吃一惊,只来得及用手遮住面部,被金光直接放倒,掉进了司长府自己挖的陷坑中,随后两口闸刀闭合,将陷坑封住。
老者在陷坑中捶胸顿足,想不到今天栽在了一个小姑娘手里,实在是有辱名声。
然而无论他怎么喊,都不会有人知道了。
“啊哈,这里真的和我想的一样有陷阱,不然还真的不好办了呢。”司樯笑着踩了踩闭合的闸刀,随后悠闲地朝高墙走去。
不过虽然这次成功地把老者坑进去了,但也用掉了杜丛给的耀光金钱,如果之后再碰到术师的话,就不太好办了。
好在接下来一路平安。走到高墙的尽头,转过弯就是一座仓库,仓库门前有两个人看守。看起来这堵高墙似乎是仓库的墙,实际上它比仓库要高一些。
司樯想了想,看来硬闯是不行的了。
“既然这里有守卫,那就一定会有令牌之类的东西呢,我回去找找。”
她又折回到老者下棋的亭子,翻箱倒柜一阵后,从桌子下摸出了一枚令牌,带着这枚令牌又去了仓库。
果然如她所料,守卫看到令牌后极为尊敬地打开门,等司樯进去后又把门关上。
“嘿嘿,进来了呢。”司樯高兴地转了几圈,随后仔细打量起这间仓库来了。
仓库中堆满了各种箱子,随便打开一个,里面还真的装了东西。似乎这里真的是一间仓库。
“哼,哪里有只有一座小桥通往外面的仓库,运东西得多麻烦啊。”司樯心想,这些箱子八成是障眼法,糊弄人的。
如果自己猜的不错,仓库里面肯定有暗门之类的东西,让她可以去之前那堵高墙后面。
顺着墙壁摸了好一阵子,司樯终于找到了一个藏在箱子后面的按钮。
“哈,找到了呢。”
她按了一下按钮,面前的门便开了。
出现在她眼前的是一座花园。
不过,这却是个活着的花园。
一丛灌木像只乌龟一样,伸出枯枝缓缓爬入花坛,几只妖艳的红花以绿叶当脚,飞一般地逃离了花坛,在青石路面上乱窜。一颗橘子树身上挂着沉甸甸的果实,将根须从地底抽出,绕着花园缓慢行走,被它吵醒的喇叭花摇晃着花冠,发出轻微的鸣叫声。
司樯关上门。
一分钟后再次打开。
还是那个活着的花园。
“这是什么东西啊?”司樯不敢相信。难道方陆说的“花艺”是指这个?这谁猜得出来啊?
这时,橘子树缓缓转过头,虽然它并没有头,所谓的转头只是扭了扭树干。
“这是发现我了吗?”司樯自言自语。
嗖!
破空声响起,一颗橘子从橘子树身上脱落,飞速地朝司樯飞来,正中她的胳膊。
“啊啊,好痛!”司樯赶紧关上门。
好在她在第二次开门的时候已经摘下了落叶钟的棉花,那颗橘子的威力被落叶钟抵消了大半,刚开始是直接冲着她的脸来的,被落叶钟阻挡后只是打中了胳膊。
“幸好杜丛把落叶钟给我用了,不然真要出事了呢。”
司樯又想起杜丛来。
“他要是在这里就好了,这样就不用怕这些怪东西了。”
过了一会儿,她又试着打开了门。
橘子扑面而来。
吓得她赶紧关门。
“还是先回去吧。”
既然找到了一次,就能找到第二次,现在调查的目的已经达到,剩下的事情可以等回去再说了。她走出仓库,回到之前藏身的树林,陷阱的闸刀仍然关着。
“不好意思啦老爷爷。”司樯对着闸刀说道,也不知道下面的人能不能听到。
将令牌放回空无一人的亭子中后,见天色不早,她便回到了之前的高楼。
杜丛果然还在等她,地貉他们跟在他旁边。
司樯朝众人挥挥手,小跑着回到了杜丛身边。
“怎么去了这么久?”杜丛问道。
“回去再说啦。”
司樯跟着他们回了客栈。吃过晚饭,司樯把他们都喊到了杜丛房间。
“我今天在司长府有一些发现……”她将自己的发现告诉了众人。
听完司樯的描述,众人都陷入了震惊中。
“司长府还有这样的秘密?”李梦知感到不可思议。之前他们也把司长府当作重点的观察对象,得出的结果就是这里除了树比较多以外,应该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了。
想不到司樯花了一下午时间,就发现了他们之前没有发现的秘密。
“我从来没听说过会有活的植物。”君千树说道。
“我倒是有所耳闻,”杜丛说道,“以前听说过叫做乙木术的自然大道,可以赋予生命,可能这些活着的植物就是乙木术的杰作。”
“不仅如此,”地貉补充道,“乙木术还可以制造有行动能力的人偶,被称为一人一军的术法。”
“难道南三道有掌握了乙木术的术师?”杜丛沉思道。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南三道应该不会怕神都的啊,”司樯推测,“我觉得就算有会乙木术的人呢,至少南洋道的司长应该是不知道的,他只会收集因为乙木术而获得行动能力的这些植物。而且我觉得,这样的活花园,在司长府应该不止一个,因为我去的活花园里面,能远程攻击的好像只有那棵橘子树,而且攻击力也不算高的样子。”
“那这样就很可怕了,”杜丛说道,“那个掌握乙木术的人为什么要制造这么多的活植物?”
君千树想了一会儿,突然一惊,连眉毛都在轻轻颤抖:“你是说,这个人在暗中培养南三道的反动势力?”
“也许他只是暗中帮助少阳派,但不管怎么说,有他的帮忙,至少南三道一旦有了野心,随时能对神都发起攻击。”杜丛的脸色非常难看,这个人是要帝国重蹈两百年前的悲剧吗?
“反正你们这个国家本来也不怎么样,”地貉拿起一个缺口的碗,“这还是南洋道的主城呢,除了那个司长府,其他地方怕是连你们神都的毛都摸不上。”
“帝国之所以会是现在这个样子,就是因为两百年前的大叛乱动摇了根基。”李梦知说道。
“愚蠢!”地貉反驳道,“这神都怎么没看到半点根基被破坏的样子?”
杜丛和君千树没有说话。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进入工业文明后,神都的专权确实非常过分。
“这事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解决的啦,”司樯连忙圆场,“现在主要的问题应该是司长府的活花园。”
地貉直接说道:“如果是方陆给你们的线索,那这个司长应该也是少阳派人,我们明天直接上门去问就行了。”
“这样太简单了吧?”杜丛问道。
地貉指了指李梦知,对杜丛说:“你们和他会合岂不是更简单?”
君千树点头道:“据我所知,南洋道的司长不是个难以交流的人,明天参赛的时候我们可以试着去找司长。”
“这样也行,”地貉点点头,“对了徒儿,你明天有胜算吗?”
君千树想了想,说道:“从今天的情况来看,有不少高手,我前五名没有问题,但想拿第一有点困难。”
“是吗,我以为这里都是弱者呢,比赛的时候一直在睡觉。”地貉说道。
君千树的表情变得有些微妙。地貉今天的状态他也看到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有人在气灵争夺术师对战环节中睡觉的观众,当时引得众人纷纷侧目。且先不说这些人实力如何,至少都是南三道有潜力的年轻人,可以说代表着南三道的未来!
大概也只有地貉这种神兽能不在意了。
“既然已经找到了线索,”李梦知突然说道,“那我明天就告诉他们让他们不要再找了。”
“可以,”杜丛点点头,“明天就让他们帮忙盯一下司长府周围吧,万一和司长没能谈拢,说不定还需要你们帮忙。”
“你怕有人动手?”地貉问道。
“没有,”杜丛摇摇头,“我只是觉得……还是保险一点好。我也说不上来为什么。”
“我知道为什么,”司樯举手道,“这个国家四周各自为政,但是神都好像一点反应都没有呢,我们从神都大张旗鼓地逃跑,可是好像出了神都就没人追我们了。”
“你这么一说,”地貉也发觉了不对劲,“好像确实是如此。这个神都也太差劲了。”
“总之大家在幽谷城一切小心,”杜丛说道,“天色不早了,大家都回去休息吧。”
众人点头离开。司樯却留了下来。
“怎么了?”
“做了个东西送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