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笑了笑，走到周祇身边坐了下来。
“非工作时间不用叫领导，不介意的话就叫我磊哥吧。”
领导名叫赵明磊，平日里是个随和的人，但工作上是真的暴躁，神似周祇学驾照时的教练。他年龄不算大，二十九岁带领这一个小小的部门，五官端正，总是穿着休闲套装，顶着一头柔顺的短发，没有大都市白领阶层的精致或油腻，或许是与这座城市慵懒的气息有关。
赵明磊坐下后紧了紧身上的大衣，从怀里掏出一张暖宝宝贴递了过去，周祇一脸问号，看到对方瑟缩的身子才反应过来此刻气温有多么低。犹豫了一下再想去接的时候，赵明磊已经收了回去。
“看来你是不需要了。”赵明磊边说着边撕下剥离纸贴在胸口。
一丝Q丝迷？？？
赵明磊贴好暖宝宝长舒了一口气，回头看向他，说：“我知道你现在有很多问题想问我”
当然有很多，想问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想问白日里女队友奇怪的话，想问自己身体的反常??????这些他是不是都知道，是不是他安排了这一切，他究竟想干什么。太多的问题了，周祇甚至理不清应该先问哪一个。
“但时间有限，你先听我说完。”然而赵明磊并没有给周祇提问的时间，直接开始了自己话题，仿佛他早已准备好这一场讲演等在这里。
周祇识趣地没有搭话，他与赵明磊平日里只是普通的上下级关系，这个领导的风评很好，但不代表他就能在短短的时间内付出信任，对于接下来对方要说的话，真假不论，但凡事合理之处周祇都会记下来，回去之后再慢慢整理，如果他不会被灭口的话。
“我们的地球，它拥有一套自己的意识体系。类比于人类的神经系统，地球的神经纤维分散于世界各地，一般的物质无法接触，唯有特定的感受器才可与之交融，接受外界的刺激，为整个体系传递最基本的感知。而人类的躯体，拥有整个星球最高级的认知系统，自然而然地成为了最好的感受容器。”说到此，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周祇，“你就是其中一个感受器。”
“我知道你不相信这些事情，但请你??????”
“不，我相信。”周祇出声打断对方的煽情言论，这些话看上去鬼扯，但周祇对世界向来有自己的看法，对方所说的一套理论里的确有自己很感兴趣的东西，虽说与自己多年所受的教育大相径庭，但周祇想听下去，至少先听完这套完整的故事，他相信自己的辨别能力，即使对方有心欺瞒，他也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并全身而退。
赵明磊心里有些诧异，但也没有多问便顺着话头继续说下去：“感受器的能力，便是可以对所有接触到的物体进行感知，它的未来它的过去以及它现在正在经历的。”
这句话让周祇不由地回想起这段时间出现的几个怪异的梦境。
“没有接触到与自身配对的神经纤维的时候，这些人与常人无异，一旦接头成功，他们便会获得异于常人的能力并辨认出其他觉醒的感知器。理论上来说，进行认知，就该有中枢神经系统来处理信息，但是没有人知道中枢在哪。人类嘛，总是想要掌控一切，于是，这些便聚集在一起形成组织进行深入的研究，试图彻底了解整个意识体系，这个组织便是末梢。”
“一开始的末梢，十分隐蔽，只有感受容器们才知道它的存在。后来人类文明的发展开始剥离了它的保护罩，玄学，科学??????各种各样的研究都对星球的意识有所指向。组织里的人想要守住秘密，外界的人又对异类不信任，战争随之而来。不过这不是重点，在流血斗争了很多年后，双方达成协议，共享信息合作研究，组织里开始逐渐加入一些普通人类。但是，非我族类，两方注定不能达成完全的信任，各有猜忌。其间种种，我暂时不便做过多说明，你只需记得今晚的事情你永远不要对任何人提起，永远，即使只有我们两存在的情况也不行，隔墙有耳。”
“有些话，等你加入组织之后我还会再说一次，如果你有什么问题，到那时可以提出来。你的队友们现在也快找来了，他们也是组织里的人，但记住我刚才说的话。不要随意相信别人，万事要靠你自己摸索。”
说罢，赵明磊深深看了周祇一眼转身向黑暗处隐去。
紧接着一阵匆忙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周祇缓缓起身，深吸了一口气，强制自己从方才接受信息的状态中抽离出来，恢复一脸的迷蒙往回走去。
队友们看到他立刻围了过来，各个脸上盛满了焦虑，队长几乎忍不住要冲过来怒吼，被女孩拦了下来。
“大半夜的不休息，跑出来做什么。”女孩面无表情地问他，但语气里明显压抑着怒气。
“睡不着出来逛逛，你们也知道我今天体力挺充沛的。”周祇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别担心，反正没有了你们，我只是一个不听指挥，在山林中迷路遇难的游客罢了。”
这话一说，其他人顿时面面相觑，女孩的脸色也不太好看，低下头没有再说话。周祇再怎么受不得委屈，也不至于对两句狠话斤斤计较到现在，再次提起不过是为了堵住队友的嘴防止他们继续问下去，不过看着这群人的表情，周祇突然有些愧疚。
一群人沉默地走回营地，周祇不想面对他们径直钻进了帐篷躺下来，脑子里不断回想着刚才接收的信息。对方给出的所有概念都是陌生的，无论星球意识还是末梢组织，周祇没有证据让自己相信也没法说服自己否定，无数个问题萦绕在脑海中真是令人头大，末了，他决定先睡过去，等明天登顶之后再看事情如何发展。
天亮之后，周祇听到有其他队员有了动静才起身。众人补充了能量，叮叮咚咚地收拾东西，周祇不好闲着也跟着帮忙，就当是做个热身运动。
收拾得差不多的时候，女孩拿着一套装递了过来，周祇看了看没有接手。
“我不需要。待会爬的时候我会按照自己的进度来，你们不要太勉强。”
女孩听了也没说话，撇了撇嘴准备离开。
“还有对不起。”周祇本想为昨晚的无理道个歉，没想到有些激动声音喊得大了些。
一群人有些吃惊地看向他，女孩也愣住了脚步。
“那啥，昨天晚上我不太清醒，说的话大家也别忘心里去。”太羞耻了，周祇从来没有被这么围观过，一时间竟臊得脸颊通红。他把收拾好的往地上一放，忙不失迭地把话题转移开来：“都收拾得差不多了吧，东西先放着了，爬完回来再说哈。”
这一次，周祇依旧徒手攀岩。队友们集体出动跟着他，说起来是保护他以防不测，实际上攀岩开始没多久就被甩出了一大截，连形式都做不成。一接触到岩壁，宿命的吸引力便狠狠牵扯住周祇的灵魂，嶙峋的山壁也变成了生命洪流中前进的波浪，推动着他一步步走向命定的彼岸。
终于，来到了山巅之上。周祇期待地探出了头，然而映入眼帘的，却是一个幽深的洞口，不见底的黑暗触目惊心，洞口的石壁微薄陡峭，根本站不住人。周祇前进不得，退也不是，只能紧扒在洞口，不知如何是好。
过了好一会儿，女孩也到达了山顶，她见周祇扒着岩壁紧皱着眉头十分奇怪。
“你看到了什么？”
周祇摇了摇头没有直接回答，反问她：“你看到了什么？”
“岩石，裂缝，还有一些植物。”
“多大的裂缝？”
“两指宽吧。”
说罢，她纵身一跃，站上山顶，回头疑惑地看着周祇。然而在周祇眼里，她却凌空在洞穴之上。
“我看了一个很深的洞。”说着又伸出手摸了摸，“确实是一个洞，岩壁光滑异常，像是被什么高能量工具打磨过一样。”
女孩想了想，说：“那你便跳进去试一试。”
“你疯了吗！”周祇瞪大了双眼看着她，“这么深的洞，按照常理，我跳进去必定粉身碎骨。”
女孩没有搭话，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周祇无奈，就想跟她打个商量，“都这种时候了，总该告诉我一些事情，至少告诉我如何确保生命安全吧。”
女孩摇了摇头，说：“我只是个普通人，他们从不告诉我这些。根据理论判断，你是这座山主人，你与我所见的不同就是你口中的深洞，那么这个洞必然是为你准备的。在为你准备的物资中没有可以下洞的工具，你除了跳下去没有任何办法。”
“我拒绝。”周祇严肃地说道，“我体能的异常并不能说明我跳下去就不会死，从我们见面开始你说的话总是遮遮掩掩不知所云，我根本没法信任你，更不会拿我的生命安全去冒险。”
女孩似乎也生气了，她跺了跺地面，掐着腰气鼓鼓地走到周祇面前，嗔怒道：“那你说怎么办么！退回去么，我们只是普通人啊。本来组织给任务也是遮遮掩掩不说明白，只给出模糊的条件让我们自己去判断。这么多年我们累死累活带着无数的人上山，也失望了无数次，终于等到你出现了。现在临门一脚你却试都不肯试就退缩想要回头。我知道你害怕，可是我也好累啊，我能怎么办，我要怎么办啊。”说着说着，她逐渐泣不成声，泪滴啪嗒啪嗒地砸了下来，仿佛也砸在了周祇的心上。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女孩的脆弱，也是他第一次认真地看着她，女孩的年龄看着不大，五官舒适清新，周祇看过很多漂亮的姑娘，她大概能算中上等，但胜在气质独特，细细观察，两颊还有未消的奶膘。周祇一路上或是被她的能力折服或是被她的威胁压迫，现在这个骄傲的女孩却在他面前哭泣，周祇着实心软了许多。
他叹了口气，伸出手想要替她擦一擦眼泪，顺便安慰几句再做商量。但在他伸出手的一瞬间，女孩突然发力拽住了他的胳膊，趁其不备直接扔进了洞穴。
耳边的空气如狂风一般飞速刮过，喧闹了很久才把周祇从震惊中唤醒，恐惧、气氛、憎恨??????他不知道该表现出哪一种情绪，又或者应该来个死前跑马灯，然而他只能循着本能，大吼了一句：“草拟吗！”也不知道能不能传到洞口。话音还未落，周围突然亮了起来，渐渐地身体不再有失重的感觉，仿佛游曳在温暖的海洋之中，周祇似乎瞬间被抽空了浑身的能量，迷迷糊糊昏睡过去。
山林的某处，有人看到圣山溢出丝丝暖光，律动于天地之间，一抹微妙的笑容缓缓提上嘴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