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新月的电话挂断没多久，敲门声紧接着想起。
江向南有些迟疑地站在门口，江庭筠立刻明白两人准是吵架了。
“江叔，新月不在这儿。”
江向南有些局促，他现在已经后悔了，女儿这么大了，他不该动手。
“新月，她……”欲言又止，眼巴巴地看向江庭筠，指望他能把后面的话说出来。
可是这一次江庭筠没有开口，只是沉默着看他吞吞吐吐。
“我今天…有点冲动…你要是知道她在哪里，你知道就告诉叔叔……”
“江叔，您动手了么？”
江庭筠的语调很冷，完全没有了平日里的温和，语气更像是质问。
江向南被这种感觉弄得发愣，那一刻，他甚至觉得是因为自己心虚才会有那种感觉。
“新月马上十七岁了，所以您说的每一个字她都能够听懂，希望您以后不要在对她动手。”
江庭筠深吸了一口气，也让自己更平静些，语气也比训话稍微温和了些。
“新月在叛逆期，一时想不开，真有个三长两短，您才是最难受的。希望您能克制自己的脾气，有话能好好说。”
江向南被一个十七岁的毛头小子教训了，他不再怀疑自己刚才的感觉，江庭筠刚刚就是在质问，语气中还压抑着愤怒。
一口一个您，看似尊重，其实每个字都是嘲讽。
“庭筠，你…”江向南还没反应过来，童丽跟着出来，拍了下江庭筠的后背，“怎么跟你江叔说话的，他是长辈。”
江庭筠没有在反驳，微微颔首，沉默地转身回房，收拾起了书包。
应该庆幸，江新月总是把这里当做半个卧室，所以想找的一样不少。
他看到江新月的时候，她双手合十，扶在桌上，双肩微微颤抖，喑哑着嗓子背主祷文，“…免我们的债，如同我们免了人的债。不叫我们遇见试探，救我们脱离凶恶……”
她确实不够虔诚，连祷告也做的不够水准，只能像新教徒一样背主祷文，可是每背一遍，眼泪便刷新一遍。
有些时候生活真的很苦，苦到他们无法自救，只能祈求神的怜悯。
江庭筠坐在她的旁边，帮她换上了他带来的鞋子。新月转过头，眼泪便立刻落下来，江庭筠抽出纸巾盖在她的脸上。
自己刚向后挪了一个座位，江新月紧跟着伸出她那黏糊糊不知沾着鼻涕还是眼泪的手往他原来做的地方挥了挥。
江庭筠赶紧又递上一张纸，嫌弃地说：“江新月你别哭了，哭了更丑。”
江新月拧了下鼻子，扔掉了那张面巾纸，手指再度伸向江庭筠，他亦配合的递上一张，翻了翻自己的书包，给她找了件衣服披上。
“你说你傻不傻，山上多冷，非得往这儿跑？下次不会直接窜进我家？有吃有喝还暖和，免得我这么老远来给你送物资。累不累得慌？”
就算江新月已经这么可怜了，他仍旧拿她开玩笑，并且丝毫没有收敛的意思。
江新月恼了，伸出手向着爱干净的江庭筠的衣服上抓去，江庭筠早就料到了结果，立刻向后平移，躲过了她脏脏的手指。
“君子动口不动手，我给你送衣服你还这么对我，下次不管你了。”
江新月抽泣了下，偏过头去不理他，看着她耸动肩膀的频率好像哭的更狠了。
江庭筠软下心来，凑到她身边，语气少有的认真，“又是为了学画画？”
江新月点头，江庭筠继续追问，“那个比赛你真的非去不可么？”
“是，非去不可！”
江新月眼中的光芒，让江庭筠没法拒绝，“行，那我想办法。你别哭了，你再哭上帝都不想承认他的女儿这么丑！”
江新月气的要打人，他总是这样，用各种古怪的话来分散她的注意力。
他总有他的歪理，他说：“父母子女，谁都有冲动的时候，可是有几个真的会离开这个家？”
江新月想想，她确实从未想过离开她的家，离开她的家人。
因为那是家啊，那个小房子里面都是她在这个世上最亲的人。
“去后面洗把脸，瞧瞧你的样子……”江新月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痕，不知死活的追问，“我的样子怎么了？”
江庭筠嘴角一弯，忍不住开始唱歌，“猪，你的鼻子有两个孔，感冒时的你还挂着鼻涕扭扭…”猪之歌曾经很火，就像老鼠爱大米一样挂在每张专辑里，反反复复的听，可是现在，江新月只会捏着鼻涕纸围着桌子追赶着江庭筠。
可是整个教会里面还是会不断的听他念出不成曲调的歌词，“猪你的耳朵是那么大，呼扇呼扇也听不懂我在骂你傻……”
在江庭筠来之前，江新月已经把自己安慰好了。
可就像孩子见到妈妈，她见到他，委屈总会变得更委屈，伤痛也会变得更伤痛，在那些在乎自己的人面前，永远觉得自己更金贵了些。
江庭筠知道她的脾气，虽然很伤心，可她会把这些伤心压在心底，不必任何人去劝，因为她害怕显得生分。
真正的悲伤不是三言两语可以化解，真正的痛苦也不是陌生的怀抱可以解除。
只是他的陪伴会让她知道，她并没有想的那么可怜。
夜色蔓延，江新月迟疑着，小心翼翼地拉开了家门，江向南一脸忧郁地坐在沙发上，看到她回来明显眼中多了丝光亮，可是随即就被他刻意耷拉下来的眼皮遮盖。
江新月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快步溜进了卧室。
五分钟后，江向南敲了敲江新月卧室的门才进来，将一份糖醋排骨和一碗米饭放在了江新月的桌子上，黑着脸转身就出了去。
江新月摸着已经不疼的脸，自己在另一半没有被打过的地方，自己打了下，然后拿起了筷子。
江向南贯彻执行，一个巴掌一个甜枣的政策，可她仍旧嘴馋，仍旧吃的很快，只是想到刚刚江向南眼中的别扭，还有鬓边的白发，她才彻底放过了。
她说了不该说的话，心里亦是愧疚，啃着排骨，摸着脸边的泪水，心里想着，“嗯，排骨真香。”
父母为了她，也曾妥协放弃了很多，有人说母亲的生命在孩子降生的一刻就结束了，她的一颗心全在孩子的身上。
可是父亲呢？他只是表达的少，可爱却不会少。
江向南的工作很辛苦，医院业绩好也代表着经常要加班，可是妈妈说过，他努力是为了职业理想也是为了新月，为了给她更好的生活。
明明他也生气，可还是会为了她耐心地准备她爱吃的菜，即便他不肯开口问一句还疼么？
只是在江新月心里，这样就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