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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夕阳西下。

饥饿难忍的钟杨和小女孩在一条离汽车站不远的小街上走着。他来到一户人家门口,看到一位五十几岁的妇女提着两个桶出来。钟杨上前喊了声:“大娘,能不能给我们一点吃的?”

老妇女看看他们说:“你们不是本地人吧?”钟杨点点头说:“我们是去新疆找我爹的,没挤上车,车就开走了,不过我娘我哥肯定会来找我们的。车站离这儿不远,我们想吃点东西,再到车站去等。”老妇女同情地说:“那好,我去给你们弄点吃的。不过你帮我挑担水吧,井在那路口上,桶别装满,你挑不动的。”钟杨点点头说:“好。”

刘月季和钟槐,因找不到钟杨而焦急万分。刘月季想了想,说:“去车站吧。钟杨从小聪明,他知道我们肯定会来找他,说不定他会在车站等我们。”

小街路口水井边,钟杨在井边吃力地摇着轱辘在打水。他已经打满了一桶水。钟杨又在井里打了一桶水,在用力往上摇,但因为本来就是个没多大劲的孩子,再加上又累又饿,他的手一松,装满水的桶往下掉,轱辘反转着,轱辘柄一下砸在他头上,便把他砸晕在井边,头上溢出血来。

程莺莺扑在钟杨身边哭喊:“大哥哥,大哥哥!”

刘月季和钟槐一边焦急地叫着,一边朝车站方向走去。钟杨依然昏迷在井台上。程莺莺依然在哭叫着。

刘月季他们走出小街,没有朝井边方向走,而是朝井的相反方向拐到另一条街上。他们听到一个小女孩的哭喊声,于是他们转身朝哭喊声走去。

程莺莺看到刘月季和钟槐,就大声喊:“大妈!快来救救我的大哥哥!”刘月季和钟槐立即朝井台奔去,他们一看,井台上躺着的就是满脸鲜血的钟杨。

钟槐立即抱起钟杨的身子喊:“钟杨!钟杨!”一位老妇女,手中端了一碗热面、两个馍馍朝井边走来说:“这孩子怎么打水打到现在还没回来呀!”刘月季捧起钟杨的头,心酸地喊:“钟杨!钟杨!”伤心的泪便流了下来。钟杨睁开眼看到刘月季和钟槐,立即振奋地坐起来,喊了声:“娘——”然后说:“我要去车站等你们……我饿……”老妇女走到他们身边说:“咋回事?你看看这孩子,我说你年纪小,打半桶水就行了……”

钟槐背着头上扎着布条的钟杨,抱怨说:“鞋子丢了就丢了,干吗要下车去找呀!”钟杨说:“我怕你说我。”钟槐内疚地说:“哥以后再也不会说你了!……”钟杨喊了声:“哥!”刘月季问:“这小女孩是咋回事?”钟杨说:“娘,这是我认下的妹妹……”

天色已变得越来越昏暗。

刘月季叹了口气,也松了口气说:“总算把你找到了,要找不到你,我咋给你爹交代啊!全亏了你认的这个妹妹让我们找到了你!”

……

一间土屋里,小女孩坐在从旅馆借的木盆里,刘月季正在给她洗澡。脱了衣服后,小女孩脖子上有一圈金项链,还有一条有人抢金项链而被划破的伤痕,项链上挂着一颗金长生果。

刘月季一面给小女孩洗着,一面眼泪汪汪地看着小女孩,她越看越喜欢这女孩。

刘月季问她:“娃,你长得好心疼人啊。这链子是谁给你买的?”小女孩说:“我爸爸。”刘月季说:“你真不知道你爹叫啥?在哪儿?”小女孩摇摇头。刘月季想了想说:“孩子,在你没找到你爹前,你就做我女儿吧。你不是认钟杨当哥哥了吗?我有两个儿子,就缺一个女儿呢。好吗?从今天起,你就叫我娘,好吗?”小女孩点点头说:“好。”刘月季又高兴又心疼,紧紧地搂了搂小女孩说:“那就叫声娘。”小女孩奶声奶气地喊了声:“娘。”

刘月季高兴得眼里含满了泪。

刘月季给她洗着,看着她的金项链,想着,心里说:“这肯定是她爹给她的念物,要是丢了,将来她可怎么认她爹呢?”刘月季想了想说:“孩子,这项链娘给你保管起来好吗?等你长大了,娘再给你戴上。”

小女孩很懂事地点点头。

刘月季搂着女孩说:“唉!可怜的孩子……”然后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这帮狗土匪!”

刘月季领着三个孩子围着一张小桌吃饭。

钟杨虽然头上绑着布条,但人又活过来了,又显得很活跃了,说:“娘,那得给妹妹起个我们家的名字啊。”刘月季说:“对,钟槐、钟杨,你们看起个啥名好?”钟杨眼睛转了转说:“娘,哥叫钟槐,我叫钟杨,那就叫她钟柳吧。柳树呀。多好听的名字!妹妹,以后你就叫钟柳了,知道了吧?”小女孩说:“知道了。”钟杨说:“叫啥?”小女孩说:“钟柳。柳树的柳。”钟杨说:“对,以后人家问你叫什么,你就说你叫钟柳。以前的名字不能告诉别人了。啊?”钟柳点头说:“知道了。”刘月季和钟槐都高兴地笑了。

……

路上尘土飞扬。一辆军用大卡车上坐着刘月季、钟槐、钟杨、钟柳还有其他几位部队的家属。坐车的人都在汽车的颠簸中沉睡着。只有刘月季搂着熟睡的钟柳,睁着眼睛疼爱地看着那两个已疲惫不堪的儿子。夕阳映照着天山山顶的积雪,碧蓝的空中飘着大块大块的白云。天山山脉显得雄伟而苍凉。

一家小客栈的院门口停着几辆马车和几匹骆驼。刘月季和钟槐、钟杨、钟柳在院门前坐下,那儿已坐着几个客商。这时,突然有几辆马车从客栈门前走过,一辆马车上用芦席盖着几具尸体,另一辆马车上坐着几个解放军的伤员。客商们和刘月季他们心情沉重而不安地看着马车从客栈前经过。其中有位客商说:“这帮狗土匪叫人不得安生!”钟柳扑在刘月季怀里喊:“娘,我怕!”

客栈伙计是位年轻的维族青年,给他们送来几只馕。大家还没从刚才看到的马车上的情景中缓过来。维族青年用不太流利的汉语对刘月季说:“你们要去的那个地方,离这儿嘛,不太远。”刘月季听了心里松了口气。钟槐说:“娘,不太远,咱们吃好饭就连夜赶过去吧?”刘月季点点头,问维族青年说:“今晚走,能赶到吗?”维族青年笑着摇头说:“那走不到。骑马走,得走两天。”钟槐说:“你不是说不太远吗?”维族青年笑着说:“是不太远,二百多公里路。明天吗?你就跟着他们商队走,他们也去那儿。你们自己走,不安全,刚才你看到了,路上有土匪哪,要遇上土匪你们就麻烦了!”一位中年客商友好地朝他们点点头,说:“跟我们走吧,这样可以安全点,解放军的剿匪队正在加紧剿匪呢,你们自个儿走太危险。”

早晨,客栈门前。商人已在马车上装好货。刘月季拉着钟柳同钟槐、钟杨在中年客商的安排下坐上马车。这时有两个年轻人挺着胸,直着腰朝他们走来。中年客商忙迎了上去。过来的两个人中其中一个就是王朝刚。

钟杨看到王朝刚,眼睛一亮,忙上去喊:“解放军哥哥!”王朝刚一惊,忙说:“小同志,我不是解放军,你认错人了。”钟杨盯着王朝刚看了一会,满脸的疑惑。车队一共有六辆马车。王朝刚坐在最前面一辆车上,另一个人坐在最后一辆车上。样子似乎有些神秘。一声响鞭,装满货物的马车队行走在尘土飞扬的公路上。刘月季搂着钟柳,与钟槐、钟杨坐在一辆马车上。他们望着远方,心中充满了希望。钟杨指着坐在第一辆车上的王朝刚对刘月季说:“娘,那个人就是给我鞋的解放军哥哥,我没看错!”刘月季说:“人家说不是就不是,你可能看错人了,娘也觉得有点像,但这世上长得像的人有的是。”

两旁是茫茫的戈壁,一片荒凉。钟杨兴奋地说:“娘,爹要见到我们,会咋样?”刘月季心事重重,但说:“那当然高兴喽。他只知道钟槐,还不知道在这世上又有了个你呢!”

夕阳西下。四下是茫茫的戈壁滩,渺无人烟。气氛有些紧张。太阳已沉到了群山间,只露出半个脸。突然,有十几个黑点从地平线上一个个地飞了出来。钟柳看到这情景,突然埋进刘月季的怀里,吓得大哭起来喊:“土匪!”气氛顿时紧张了。刘月季紧搂着钟柳说:“别怕,有娘在呢。”中年客商神色有点紧张地看看前后车上的年轻人。年轻人却不动声色。尘土飞扬,十几个土匪挎着枪,骑马朝商队飞驰而来。马车队立即停在了路上。中年客商喊:“大家快都躲到车下面去!”大家都纷纷跳下马车。刘月季抱着钟柳,钟槐拉着钟杨躲到车下。钟柳吓得哭不出声来了。土匪马队离车队将近一公里的地方时,坐在前车上的王朝刚立即打出了一颗信号弹,划亮了昏黄的天空。左右两边的山谷里顿时奔出了两个马队,夹攻土匪的马队。土匪一看不对,忙拨转马头,想往回逃窜。公路前方,从山谷中冲杀出来的左右两个马队都朝土匪的马队冲杀过来。马上骑着的是解放军战士。领头的军官正是钟匡民。那时他已三十六岁,既有军人的气质又有文人的儒雅,但英俊的额头上也刻下了几条饱经战争风云的皱纹。他直奔商队。

钟匡民骑着马来到商队前。他看看坐在头一辆马车上的年轻人说:“王朝刚,怎么样?”王朝刚说:“首长,这儿没事!”同钟槐、钟杨一起躲在车下的刘月季听到了钟匡民的说话声,忙抬头,虽然时隔十几年,但钟匡民的音貌依旧,她认出来了。她站起身抬头看钟匡民,钟匡民已策马带着马队朝土匪追去。

刘月季喊:“匡民……匡民……”刘月季拉起钟杨、钟槐说:“钟槐、钟杨,刚才那个带队的人就是你爹,快喊呀!”钟槐、钟杨大声喊:“爹!爹……”刘月季拉着钟杨、钟柳,朝戈壁滩上冲去,钟槐已跑在前面。王朝刚喊:“大嫂,快回来,危险……”戈壁滩上尘土飞扬。

钟匡民娴熟地骑着他的战马,冲在最前面,他单手举起步枪射击。一枪一个,连着三个土匪随着枪声落马。商队的人都松了口气,走到公路上。

站在公路上的刘月季、钟槐、钟杨和钟柳都从远处看到了钟匡民单手举着步枪射击土匪的情景。钟杨问:“娘,那人真是咱爹?”刘月季说:“对!”钟槐说:“我要是能参军,准也能像爹那样!”

中年客商握着王朝刚的手说:“解放军同志,太谢谢你们了。”王朝刚说:“不,也要谢谢你们的配合。这股流窜的土匪,我们钟科长已经追寻了一个多月了,这下他们可逃不了了!这些天,钟科长摸着这股土匪活动的规律后,就一直带着部队隐蔽在这山背后。我和小杨同志都是钟科长派出来的侦察员。”中年客商感叹地说:“这位钟科长真是英勇善战啊!”

刘月季、钟槐、钟杨脸上显出喜色。钟柳依偎着刘月季,抹去泪不哭了,她也知道已没事了。客商们重新上车。

刘月季走到王朝刚跟前问:“同志,刚才那个带队的是不是叫钟匡民?”王朝刚说:“对,他是我们师的作战科科长,正领着剿匪队在剿匪呢。你认识他?”刘月季说:“我是他那口子。喏,这是他的两个儿子。还有个女儿。”王朝刚吃惊地说:“哇,钟科长这么年轻,就有这么大的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啦?”但看看钟柳又有了疑惑,说:“钟科长不是十三年没回老家了吗?”刘月季说:“这女儿是我领养的。”王朝刚“哦”了一声,但心中仍满是疑惑。钟杨说:“解放军哥哥,在西安火车站上送我鞋的肯定就是你。”王朝刚说:“是,但那时我可不能暴露身份啊!”

部队驻地。那是师部在县城里的一片土房群。刘月季、钟槐、钟杨和钟柳刚把一间土房子打扫干净。王朝刚把某团政委郭文云领进小屋。郭文云,三十六岁,但历经战场风云的那张农民的脸有些老相,脖子上还有一块明显的伤疤。王朝刚把郭文云介绍给刘月季说:“大嫂,这是咱们团的郭政委。我是政委的警卫员,我是暂时被钟科长抽来剿匪的。政委,这位大嫂说,她是钟科长的爱人,还有钟科长的三个孩子。”

郭文云说:“你这个王朝刚啊,怎么说话的!什么这位大嫂说?她是钟科长的爱人就是钟科长的爱人!难道她能跑到这儿来冒充!弟妹,这位小同志说话不当,你别见怪。我和钟科长是同岁,都是属小龙的。可我比他大一个月,所以我只能把你叫弟妹。”郭文云看看钟柳,疑惑地说:“弟妹,这小女孩是钟科长的女儿?”刘月季一笑说:“不,匡民十三年没回过家,他哪儿有这么小的女儿。这女孩是我在路过甘肃的路上,从人贩子手上抢下来的。”郭文云点头说:“噢,原来是这样。我说呢!”刘月季问:“那匡民啥时能回来?”郭文云说:“说不上,眼下剿匪任务特别重。师里从各团抽调一些精兵强将组成了一个剿匪队,钟科长是队长。既然你找到部队了,就别急,剿匪队就驻扎在我们这儿。过不上几天,他就会回来的。不过,你呀,来得也真是时候。”刘月季说:“咋了?”郭文云说:“没什么。钟科长啊,啥都好,打仗勇敢,肯动脑子,人也聪明,工作积极主动。师首长非常赏识他。不过他这个人哪,心有些花,你来了,就得好好看住他!”

刘月季的脸色有些黯然,似乎预感到什么。

郭文云说:“王朝刚。”王朝刚说:“到!”郭文云说:“在钟科长没回来前,每天都来看看,有什么需要帮的,你就主动想着点儿!”王朝刚说:“剿匪队那儿我不去啦?”郭文云说:“我跟老钟讲了让你回来,我身边也总得有个人啊!”王朝刚说:“是!”

郭文云和王朝刚走后,钟杨问刘月季:“娘,那个郭政委说我爹咋啦?”刘月季说:“没啥呀。有些事是大人的事,小孩子家不该问就别问。”

然而钟槐已经听懂了,他是满脸的阴云,看了刘月季一眼。

刘月季却显得很平静,装着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说:“走,咱们上街上转转去。你们不是爱吃这儿的烤羊肉串吗?咱们再去吃去!”

某师师部。一座土木结构的苏式小楼。在师政委办公室里,张政委正在同钟匡民谈话。

张政委说:“小钟,你跟我这么些年了。你在当营长时,就是个勇敢有头脑能打仗的营长。后来我把你调到参谋部作战科来工作,表现得也不错。这两年你带剿匪队剿匪,也是战果辉煌。但现在,你的工作,我们准备再给你动一动。”钟匡民说:“政委,你准备让我去干什么?”张政委说:“去当团长,不只是去当一个会打仗的团长,更要去当一个会搞生产建设的团长。搞农场,搞新城的建设,怎么样?”钟匡民说:“剿匪的任务不还没有完吗?”张政委说:“剿匪的任务不那么重了,但搞生产的任务刻不容缓了。我们这支部队不是有搞大生产的光荣传统吗?”他唱道:“又学习来又生产,三五九旅是模范。啊?”钟匡民笑着说:“是!”

师部办公楼门口。

师秘书科秘书孟苇婷笑嘻嘻地把钟匡民送到楼门口。

孟苇婷,二十四岁,长得很秀丽,那身合身的军装衬着她那知识女性的妩媚与娴雅。两人握了握手,相视一会儿,都深情地一笑。

孟苇婷说:“老钟,咱俩的事咋办?总得有个结果。”钟匡民犯难地长叹一口气说:“再等上两年吧,等有空我就回老家一次。不管怎么说,我是个有妻室的人,不把那边的事解决好,咱俩的事也不会有结果的。”

钟匡民和孟苇婷走出院门外。钟匡民说:“小孟,师里有那么多人追你,如果你等不及,就用不着等我,我真不知道我和我老婆的事要到哪一天才有结果啊。”孟苇婷一笑说:“看你说的,不是有首诗说: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吗?爱情是比生命更可贵的东西。所以既然我爱上你,我就一直等你,就是不会有结果,我也等。等着就有希望。”钟匡民说:“那就委屈你了。”孟苇婷说:“你说过你的情况,所以我特别地同情你,但你为了孝顺你父亲,迫不得已才这样做的,所以我又很敬重你,我感觉到你有一颗善良的心。”钟匡民说:“好,那你就再等我两年吧。”

傍晚,钟匡民精神抖擞地带着剿匪队赶回驻地。郭文云在门口热情地迎接他们。郭文云在钟匡民的耳边说了句什么,钟匡民顿时神色惊讶,说:“真的是他们?”郭文云说:“那还会有假,从老家到这里走了两个多月!”

钟匡民神色黯然。

郭文云说:“老钟,你的神情不对头呀!老婆、孩子千里迢迢来找你,你怎么这么个表情?”钟匡民说:“老郭,我的婚姻状况,我不是跟你说过么。”郭文云说:“再怎么着,那也是老婆孩子,我看他们来得正是时候!”钟匡民说:“老郭,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郭文云说:“王朝刚,你领钟科长去见他们吧。老钟,你不会不见吧?”

王朝刚带着钟匡民走进小屋。

刘月季看到钟匡民,惊喜地喊:“匡民!”

钟匡民表情复杂。

刘月季兴奋地说:“钟槐、钟杨,快来叫爹。”钟杨爽快而亲热地叫:“爹!”钟柳也奶声奶气地叫:“爹!”钟槐迟疑了一会,轻声而拖泥带水地也喊了声:“爹。”钟匡民沉默了一会,脸上的表情像僵死了的一样,他感到一种难堪与尴尬,接着有些气恼地说:“月季,我在信里不是对你说了吗?不要来我这儿,以后我会到老家去看你们的!”钟匡民看着钟杨、钟柳,奇怪而吃惊地问:“这两个孩子是咋回事?”刘月季从容地冷笑一声说:“我来告诉你,这是钟杨,你的亲儿子,是你参军走的那天留下的。这女孩是我在甘肃的路上,从人贩子手上抢下来的。我留下当女儿了。”钟匡民叹了口气,看了钟杨一会,又看看钟柳,想了想说:“那得把这孩子送孤儿院去。”刘月季说:“为什么?这孩子是跟她娘来新疆找她爹的。娘在路上被土匪杀害了。我把她带来,就是让她有机会在新疆能找到她爹。送甘肃的孤儿院,她咋找她爹?”钟匡民说:“那就送新疆的孤儿院!”刘月季说:“要是在孤儿院也找不到爹呢?现在这孩子就是我女儿了,等找到她爹后再说!”钟匡民气恼地说:“刘月季,你是不是存心要到这儿来给我添麻烦来的?”刘月季说:“匡民,你离开老家时,钟槐才二岁,他早就忘了他爹是啥样子。钟杨从出生那天起就没见过你这个爹!我们千辛万苦从老家赶到这儿,不为别的,就是想让两个孩子见见他们的爹!你怎么能这样?”

钟匡民想到自己的态度似乎过分了,于是叹了口气,冷冷地说:“那你们就先住下吧,有些事以后再说,好吗?”

钟匡民说完就走出了屋子,钟槐、钟杨都感到很奇怪。

钟槐说:“娘,爹咋啦?”

刘月季神色黯然,眼里突然涌上了泪。

刘月季说:“你爹他很忙。大概心情不好。”钟槐说:“心情不好,也不能待我们这样呀!”说完,一咬牙,冲出屋子。刘月季喊:“钟槐,你干啥去?”

钟匡民情绪很糟糕,他气恼地走在路上。他根本想不到刘月季会带着孩子突然出现在他的跟前。钟槐从后面追了上来,一下拦在他面前。

钟槐用严厉的口气说:“嗨!你是钟匡民吗?”钟匡民看看钟槐说:“是,怎么啦?”钟槐说:“那你就是我爹了?”钟匡民无奈地叹口气说:“对,应该是。”钟槐说:“我和我娘、我弟千里迢迢的,从老家到这里来找你,你就这么待我们?你知道我们从老家来这儿有多艰难吗?钟杨在路上差点就丢掉!我们历经千辛万苦,来这儿,你就这样待我们?你这个爹就是这样当的?”钟匡民说:“钟槐,正因为路途艰难,我才叫你们千万别来找我。这样吧,你先回你娘那儿去,有些话我们以后再说好吗?”钟槐说:“不行!你得把话给我讲清楚,我娘和我们到底怎么你啦?你打仗很英勇,我为有你这么个爹感到光荣。可你现在待我娘和我们这么个态度,你叫我娘和我们怎么想得通!”

钟匡民说:“钟槐,请你原谅,这事我现在没法同你讲清楚。你还不懂,你先回去吧。我还有重要的事要去办!”钟匡民说着离开钟槐,径直朝前走去。一个身经百战的人,面对这样的家事,他倒感到有些束手无策了。

钟槐冲着他的背影喊:“钟匡民,你太让我们失望了!”

钟匡民听到这喊声,满眼的忧伤与为难。他停了停,但很快又加快脚步往前走去。

钟匡民的警卫员小秦和伙食班刘班长端着一大碗炖鸡与两个蔬菜、一盘白面馍,走进刘月季的小屋。

小秦说:“大嫂,我是钟科长的警卫员,这是钟科长特地让刘班长做好端来给这三个孩子吃的。”

刘月季说:“那他呢?”小秦说:“钟科长让你过他那儿去吃,他有话要单独跟你说。”刘月季说:“好吧,钟槐、钟杨、钟柳,你们吃。我到你爹那儿去一趟。”刘班长笑嘻嘻地说:“小鬼,那你们好好吃,尝尝我的手艺咋样?啊?”

钟槐、钟杨、钟柳在吃着饭,钟杨大块地啃着鸡腿,吃得很香。

钟槐一把夺下钟杨手中的鸡腿说:“你只知道吃,只知道吃!”钟杨说:“哥,咋啦?”钟槐说:“你没看到爹那个样子吗?他嫌弃娘和我们。”钟杨说:“他嫌弃我们,干吗还送这么多好吃的来?”钟槐说:“这就是嫌弃我们,他要不嫌弃我们,他就该跟娘,跟我们一起吃饭。然后跟我们住在一起。”他又抱怨说:“来时我就跟娘说了,别来找爹,可娘不听!”钟柳问:“大哥,啥叫嫌弃?”钟槐说:“嫌弃就是不想要我们了。”

钟杨也立马感觉到了,突然觉得嘴里的饭菜也不香了。

刘月季走在路上,看到土路边上有一条清澈的小渠,渠水在涓涓地流着。

刘月季蹲在渠边,洗了把脸,但痛苦的泪水却止不住地往外流。她沉思了一会,似乎突然想通和想明白了什么。咬了咬牙,下定了一种决心,忙把脸洗完,从口袋里掏出块粗布,抹干了泪,然后步子坚定,神态泰然地走进部队团部所在地,径直走进钟匡民的办公室兼卧室里。办公室桌子上也摆了几样菜。钟匡民看到刘月季走进来,便站起来迎上去。

钟匡民说:“月季,坐,咱俩单独吃个饭吧。”刘月季说:“我知道你有话要单独跟我说,可我也有话要单独跟你说。”钟匡民倒了杯酒说:“那就喝口酒吧,我知道你能喝酒。”刘月季一口把酒饮了,说:“在咱们老家,女人不但都能喝上几口,也没几个不吊烟袋的。但自你走后,我那烟袋也就没再吊了。有话你就直说吧。”钟匡民说:“月季,我不让你来找我,孩子们不清楚,你心里还不清楚吗?我为啥要参军?一个是我要求进步,另一个原因不就是……”刘月季说:“我知道你想永远地离开我!这话你在临走的那个晚上说了,但这两个孩子总是你的亲骨肉吧?你总不能连他们都不认吧?我来找你,一是让儿子来认你这个爹。二呢,咱俩的事总要有个了结。我来这里时,心里是还有一个念头。你走了十三年了,又终于来了信,我想你有没有可能会再跟我和好。但现在我知道,我这个念头也太没边了。”钟匡民说:“月季,你进我们家门后,为我们家真的是尽了力费了劲了,这些我是咋也不会忘记的!但感情上的事,真的是没法勉强。”刘月季伤感地说:“我知道了,俗话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现在是鸡也好,狗也好,既然你是这么个想法,那咱俩就分手吧。我想,既然包办婚姻,害了你也害了我!可是我们名义上,总还是夫妻吧?已经不是夫妻了,干吗还非要背着这夫妻的名分呢?咱俩就来解除这包办婚姻吧!”钟匡民惊诧地说:“月季,你真这么想?”刘月季说:“刚才我来你这儿的路上,我又把这事好好地想了一遍,你别小看我,我刘月季虽说是个女人,但我也是个明事理的,想说就说想做就做的人!”钟匡民也猛地喝干了酒说:“那好,等咱俩办完手续后,你就领着孩子回老家。生活费我会每月给你寄去的!”刘月季说:“不!婚我跟你离,但我不能让孩子永远离开他们的爹,我也不离开孩子。你到哪儿,我们就跟到哪儿!”钟匡民说:“这不……”刘月季说:“我话还没说完呢!钟匡民,你放心,我和孩子们绝不会拖累你!我只要让孩子们能经常看到他们的爹!这点想法不过分吧?”钟匡民说:“那你呢?”刘月季说:“这两个孩子是我的骨肉,你就这么让我跟他们分离?”

钟匡民无语。

刘月季为钟匡民倒了杯酒说:“结婚时,你不肯跟我碰杯酒。这离婚的酒你也不跟我碰?”

钟匡民的心震撼了,他眼里也渗出了泪,端起了酒杯。

刘月季心情沉重而痛苦地走回小屋。而当她一进屋,神情就变得很平静。

钟杨说:“娘,你回来啦?”钟槐说:“娘,爹为啥不肯跟我们一起吃饭?”刘月季说:“爹跟娘单独吃饭,是有话想跟娘说。”钟杨说:“娘,爹是不是想认我们?”刘月季说:“胡说,哪有爹不认儿子的事?”钟杨说:“那他为啥不肯让我们跟他住在一起?”刘月季说:“眼下他很忙,他跟娘说了,等他抽个有空的时间,我们全家吃个团圆饭。”钟槐说:“娘,我都十六岁了,我看得出来,你和爹之间肯定有啥事瞒着我们!”刘月季说:“那也是你爹和你娘的事。睡觉吧,天不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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