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还未过去,李英兰的春天却来临了。
人真的是一种很奇怪的生物,一对男女可能因为结婚久了两两生厌,也可能会因为接触多了天长日久暗生情衷。
李英兰与老肖就是属于后者。
财务主管老肖从服装厂成立就在工厂做会计,随着工厂的不断发展,老肖慢慢从会计做到了财务主管。他和李英兰两人一温一火、一动一静,看似截然相反的性格在工作中倒是相得益彰。
老肖的老伴因病去世已有两年,一双儿女又在北上广之类的大都市求生活、图发展,老肖一人在家,难免会有一些孤单寂寞,久而久之,他除了在工作上与李英兰接触外,在生活中对李英兰的照顾也多了起来,慢慢的两人便产生了超乎工作伙伴之外的其它感情。
老肖六十岁上下,中等身材,身体略微有些发胖。一天到晚乐呵呵的,和蔼和亲的就像一尊弥勒佛,唯一不同的是他比弥勒佛多了一头银发。
老肖无论对上还是对下都是一团和气,语气不紧不慢。每当李英兰因为工作上的问题焦头烂额或者准备大发雷霆时,一看到老肖那张笑眯眯的脸就没有了脾气。
他知道李英兰工作压力大,每天要面对的很多繁琐的事务,所以两人共同生活的这几个月来,老肖承担了大部分的家务,在家不仅收拾打扫卫生,而且还帮着李英兰一起洗衣做饭。
与老肖生活了一段时间之后,李英兰发现老肖确实是块宝——不仅烧得一手好菜,揉肩捏背的手艺更是不在话下,李英兰的每一根毛发几乎都要被老肖给照顾到了。
上了年纪的人动了爱情,就如同老房子着火,不可救药。温馨而又从容的夕阳之恋让李英兰有了再婚的打算。
“老肖,抽个时间咱们去民政局领一下结婚证吧。”
“用领证吗?咱们这样生活……不是挺好的吗?”
提到结婚,老肖变得支吾起来。
李英兰并不是在意那一张结婚证,但是两人一起生活就如同合伙办企业一样,一张结婚证就相当于企业的营业执照,只有备了案、盖了钢戳,才算合法经营,两人的义务和权益就会受到法律的制约和保护;不领证的同居生活就像游摊散贩,一旦出了问题,不但不受法律保护,还极有可能被城管收了货物端了摊子,最后赔钱舍力,竹篮打水一场空。
老肖并不是不愿意与李英兰结婚,只是他有他的疑虑。
经常和他一起下棋的棋友老陈因为去年再婚的事与儿子、儿媳闹的满城风雨,让他对自己的再婚生活多少有了顾虑。
老陈跳广场舞的时候认识了一位活泼开朗的老太太,两人彼此心仪,交往了一段时间觉得脾气性格都很合得来,就准备再婚,谁知老陈再婚的消息被儿子、儿媳得知后,大力阻扰与反对。
儿子在暗处,儿媳却在明处。
儿媳在小区里大哭大骂,直骂老陈老不要脸,这么大岁数还想梅开二度,这不是让自己和丈夫脸上蒙羞吗?又骂老陈的交往的老太太,临老了跟老妖精似的,天天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去广场上扭腰扭屁股,不就是想勾引几个老头给自己挣几个养老钱花花吗?她想嫁给老陈,无非是贪图老陈的退休工资,及家里的那套大房子。如果老陈非要结婚不可,那就必须和儿子、儿媳签协议、立遗嘱,将来的房子及所有遗产只能归儿子、儿媳所有,和后老伴没有半点关系。
老陈又羞又气,血压蹭蹭直往上升,差点当场一命呜呼。
罢!罢!罢!自己孤单寂寞点就算了,为了第二春搭上老命,就得不偿失了。最终他只好忍痛与老太太分了手,广场舞也不去跳了,整日长嘘短叹,偶尔与老肖他们下下棋打发残生。
李英兰有自己的服装厂,大大小小是个老板,是个女企业家,有地位,有经济能力,而老肖自己却是一个每月挣工资的普通员工。如果被李英兰的子女误以为自己是一个贪慕钱财的人,像老陈的儿子、儿媳那样作天作天胡闹的话,到时自己的老脸往哪里搁?这么大岁数婚姻还要靠子女决定,自己实在丢不起那个人。
“老肖,你放心,只要你那边儿女不反对,我这边只有一个儿子,自己的儿子自己清楚,他定不是那样的人。第一,他有自己的事业,有自己赚钱的路子,我挣的这仨瓜俩枣他不一定能看得上;第二,我自己挣的钱自然由我说了算,将来怎么分配我会做好安排。你就放一万个心,实在不放心,我们还可以做财产公证,这样话他们还能有什么意见?
“现在都新社会了,儿女们早就婚姻自主、自由恋爱了,凭什么我们老一辈人再个婚还要凭他们做决定,由他们说了算?”
李英兰说的句句在理,一个女人都如此决绝果敢,做为男人为了自己幸福的后半生也要勇敢拼一拼,于是老肖便把自己再婚的打算,通知了远在北京、上海的儿子女儿。
老肖的儿女们在一线城市好不容易买了房,刚刚站稳脚跟,又要忙工作,又要顾生活,除了逢年过节抽出几日回家看望一下老肖外,平日里也得不了空回来。
儿女们有心让他辞了职与他们一起生活,但老肖死活不同意,觉得自己还能充分发挥余热,并没到退休养老的时候。再说了有一份工作做着,住着梅城朝向好的大房子,偶尔与亲戚朋友喝喝茶下下棋,日子过的轻松而又惬意,何必丢弃这里优渥的生活状态,去住大城市门对门都互不往来的鸽子楼,自己给自己找憋屈受呢。
儿女们劝说不动父亲,看着他身体还可以,就只好由着他的性子去了。这一听说父亲要再婚,而且再婚对象就是他所在服务厂的老板,人利索又能干,父亲以后能有个伴互相照应着,自己不用太过担他的心,简直是天降喜事,所以儿女们对他的婚事乐见其成、大举赞成。
知道老肖那里没什么问题了,李英兰选了个黄道吉日就拉着老肖到民政局盖了戳领了证。
家里无故多了新成员,欧阳云翀凭空多了个继父,李英兰需要向儿子正式介绍一下老肖。
与秦斯喻的分手虽说让欧阳云翀如释重负,但是想起这么多年来两人一起走过的日子,心里多少还是会隐隐作痛。
他需要时间好好平复一下自己的心情,于是这些日子不重要的事情能推则推,不需要见的人能不见则不见。
却不曾想会接到李英兰的电话,告知他她已经再婚,要约他与自己的新老伴一起见个面、互相认识一下。
欧阳云翀千想万想就是没想到李英兰居然会再婚,这一消息仿佛在他的头顶炸裂的一颗原子弹,缓缓升起蘑菇云久久不肯消散。
不过,孤身一人的母亲终于有了归宿,他还是打心底为她感到高兴。
李英兰不怎么会做饭,又担心老肖辛苦受累,于是提议去外面随便找个饭店见见面吃吃饭就行。但老肖却建议在家里吃,说外面的菜虽然美味可口,却是不健康的“三高”食品,不如在家做些随口的吃。
李英兰上了年纪也喜欢吃些清淡软烂的,老肖会烧菜,又主动提议要在家里吃,她便顺水推舟随他意了。
考虑到年轻人口味一般稍重,喜欢吃些硬菜,所以老肖特意做了两个荤菜——红烧狮子头、糖醋鲤鱼;知道李英兰喜欢吃些清淡爽口,他就做了凉拌苦瓜、柠檬藕片,炖了一锅软烂的疙瘩汤。
虽说都是家常菜,老肖尽量做到了老少咸宜。
老肖在厨房忙碌,李英兰就在外面收拾着桌椅,摆碗放筷。
饭菜快上齐的时候,欧阳云翀到了。他捧来一大束百合花送给李英兰,“妈,祝你和肖伯伯百年好合,新婚快乐!开心!”
“我给肖伯伯带了一瓶红酒,他应该喜欢吧。”
“喜欢喜欢,不管你带什么,只要你过来看看,妈就很开心了。”李英兰笑逐眼开。
“老肖,忙完了没有,云翀过来了。”李英兰走到厨房门口向老肖问道。
“马上就好——”老肖脱掉围裙,洗干净手笑呵呵的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肖伯伯好!祝您和我妈新婚快乐!”欧阳云翀向老肖微微探了一下身。
“谢谢你的祝福,我和你妈一定不负众望,好好过日子。快坐!快坐!尝尝我的手艺怎么样?你妈要去外面吃,被我拦住了,外面的饭菜再好吃不如在家吃的健康、舒服,你说是不是?”
老肖和颜悦色的一边说,一边帮着欧阳云翀、李英兰夹菜。
“翀儿啊,你的终身大事妈从来没催过你,我知道你因为我和你爸的婚姻一直心有余悸,不过你看现在你爸和芳姨过的不错,我和你肖伯伯也很合拍,你是不是也该考虑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了?
“我和你爸年轻的时候,不懂夫妻相处之道,总是争来争去,互不相让,都企图改变对方,结果你也看到了,我们谁也没有改变谁,反而弄得感情越来越淡薄,直至芳姨出现,最后我们只能选择离婚。
”我活了大半辈子才明白的事,希望你能早些明白。婚姻不是竞争的敌对关系,而是友好的合作关系,有些事没必要争个长短对错,更没必要我上你下,两人只有互相妥协、退让才能维持婚姻的和谐和平衡,互相扶持着度过一生。”
“嗯,妈说的是,这些我都知道了。”
欧阳云翀破天荒的没有因为母亲的说教顾左右而言他。
“这人啊上了年纪才能感受到身边有个老伴儿好——头疼脑热的时候有人给你端茶倒水,孤单寂寞的时候有人陪你说话聊天。老伴老伴,老来相伴,老肖谢谢你,因为你,我一轮日薄西山的夕阳都要红透半边天了!”
李英兰自从再婚后,脸上的凌厉之色几乎都要消失不见了,人也变得比之前开朗可亲了许多。对于母亲的变化欧阳云翀有些吃惊,但更为感到欣慰。
“翀儿,有合适的对象就好好处着,妈不管女方家世如何,相貌漂不漂亮,但人品一定要好,和你的性格能合得来,我和你肖伯伯希望能早些喝到你的喜酒。”
“妈,会的,等条件成熟了,我会带着她拜见你们的。”
“你有结婚对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