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陵王府家宴当日，自晨初大开府门开始，这门口走动送礼的就未曾停歇过，卓盛立在门口迎来送往，脸自然已经笑僵了，换了孟凌云出来，凉春还冷不丁补了一句，“不在门口做个蟾蜍守着你可心里踏实？”
牧北野聪明，躲进宫里享清闲去了，来给皇帝回禀御马突然暴毙的事，皇帝没在御书房见他，难得领了他进了后宫的御花园，已是深秋了，可御花园里还有花开得娇艳，皇帝在凉亭里歇着，给牧北野赐了座。
“北野啊，你在京里当差也有些日子了，与朕说说，是在北疆打仗好还是在京都里办差好啊？”皇帝喝的是岳山新芽，下嘴有些苦，但喝着却有回甘，给牧北野赐的也是这茶，牧北野喝着不大习惯，皇帝问这话的时候他正喝着第一口苦的皱眉。
“皇上，您是怪我没几日就把御马给伺候死了，准备罚我回北疆去？”牧北野这一问出口，皇帝身边的公公张德不免替他捏了汗，想着这几日参北陵王办事不力的本子已经好几个，他不捡好听的话说，还自己主动提起来了。
皇帝也被牧北野这反问弄得神情一僵，“牧北野，你这小子不会是为了回北疆去特意弄死了朕的两匹御马吧？”
张德继续冒汗的时候，牧北野反而笑了，“皇上，若是这样能回北疆，我早就把剩下那一匹也给整没了！”
张德心都坠地了，皇帝却哈哈大笑起来，“你这混小子，到了朕跟前这般直言直语好不忌讳，在外头怕是没少得罪那些老古董，难怪个个都来跟朕上折子让你回北疆去。”
“皇上，其实我也并不着急想着回北疆去，在北疆待久了，那帮人都依仗着我上阵杀敌不思进取的，若是那一日我阵亡了，临苏的北境岂不是大门敞开了？我在京中多待些日子，让北疆那几个将军也多管管事。”
皇帝喝着茶，耳里听着牧北野这一席话，神情没有什么变化。
说这么些话牧北野觉得渴，看着面前的茶却又怕方才那样的苦涩，皇帝看穿了他的小心思，“再喝一口，朕保准你喜欢。”
牧北野听皇帝这么一说又举起了被子，轻轻抿了一小口，表情还真是舒展开了，“这第二口没有方才那么苦了，多了一层香味，好喝。”
皇帝对着张德使了一个眼色，张德将茶换了一杯，牧北野不解，皇帝与他说道：“这岳山新芽入口苦，但第二口却香，再喝下去就只剩下微甘了，便没什么滋味了。在这京城里办差也与这差不多，起初肯定会吃些苦头，顺了也便好了，但定要记得不能贪恋那毫无意义的甘甜。”
牧北野似懂非懂的听着，看着张德再给他重新换了一杯，闻着香味应是降火的菊花茶，却听皇帝继续对他说道：“你方才说的也正是朕心中想的，调你回京朕知道不少人都在揣测朕的用意，其实没有他们想的那般复杂，朕喜欢你的英勇善战，可临苏不能因为有一个牧北野就少了许多将才。”
“微臣明白，前几日北疆那边来了战报，几股小势力作乱，黄维德他们处理得虽不完美却也有长进。”
“在朕这里夸他们，不怕朕栽培他们日后顶了你？”
“他们长了本事，我也日日精进着，岂是那么容易让旁人取代了的。”
皇帝笑着点头，他也是如此觉得的，“你这孩子，从不居功自傲，也不打压他人才华，知道知人善用，这点对得起朕给你的封号。”
“那御马的事，皇上就不责罚我了？”牧北野陪着笑，“太子殿下帮我寻了两匹千里良驹补了空，就算是将功折罪吧。”
“罚还是要罚的，不然朕不能服众。”皇帝很有原则的说。
“皇上，罚吧也可以，但别罚我的俸禄行吗？”牧北野就差拉着皇帝的衣袖撒娇哀求了，一想到被发了俸禄回去被卓盛念叨半年的惨状，他着实不愿意。
“你今日府上办乔迁家宴，送礼的排着队，还在乎朕罚你点俸禄？”皇帝知道牧北野向来最怕罚俸禄最喜赏白银，此刻故意逗着他。
牧北野凝眉，“要是罚我银子，我就请辞回北疆去。”他这是威胁起皇帝来了，张德是没空再替他捏汗了，瞧着皇帝笑呵呵的模样也未生气。
“好了，朕不寻你开心了，不罚你俸禄，罚你教朕的十五公主骑马吧！”说完加了一句，“必须在秋猎之前教会！”
牧北野瞧着皇帝的神色，似乎这惩罚听着不错，但更像是怀了某种算盘，但是已经随了他不罚银子了，其余自然他就不敢再放肆了，“臣领命。”
“好了，今日你府上忙，御马的事便这样了了，你先回去吧，朕也有贺礼，晚些让人送去。”
“臣谢皇上恩典。”
皇帝对一侧的张德试了一个眼色，张德取过身后宫女托盘上的一个小盒子，“王爷，这是皇上赏的岳山新芽，您可回府慢慢品尝。”
牧北野又谢了恩才走，此时皇帝才感慨，“这小子比从前长进了，御马的事他知道将计就计，日后在京城办差朕也放心了，不会被那帮老狐狸生吞了，对了，待会儿让人送些东西去太子府，北野不领这份情朕也得替他假装他领了，他此时还是需要有人帮衬着。”
张德领了旨意，自然下去就会安排，替皇帝换了跟前冷的了茶“太子这般献殷勤，难得北陵王不为所动还与从前一样，只对皇上一片真诚衷心。”张德心里知道皇帝最喜欢这北陵王，他也甚是喜欢，没有那么些弯肚肠。
皇帝点点头，“朕也许久没有与人这么说过真心话了，这孩子也算是朕一手调教大的，有时候看着傻气，但是心里都是明白的，只是没什么贪恋的，所以干净。”
张德跟随皇帝几十年，自然知道皇帝对牧北野的心意，这样亲自教诲一个人也就只有从前对七皇子了，“皇上，太妃那里来人说七皇子……”
皇帝摆摆手，让他住了口，“张德，待会儿去贤妃那里，让十五公主带着贺礼去北陵王府，也算是先给她师父见礼了。”
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