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春送端木翎出城，一阵寒风，将白色裘衣下的凉春刮得有些显得单薄，可略显凌乱在面前的发丝，却让她那双黑色的双眸里的光看着更为深邃淡定。
“二哥，我听你和牧北野的，等茂城这里的寒毒控制了，我便随普生堂的人回去，你与他都要保重，行军打仗一切小心。”凉春的嘱托一言一字说得慎重。
端木翎拍拍腰间的那把长鞭，“你自幼就知道，你二哥这副鞭子可从不让自己吃亏，牧北野英勇神武你也莫为他太过担心，一切保全自己，先回京都，阿明还在等你吃他的喜酒，我怕是赶不及，你替我灌他两壶酒！”
凉春点点头，只见他似乎还有话要说，“我知道佳瑜在这里，你是怕我为难她？”
端木翎笑了，“你心思聪慧，我也不遮着掩着了，不是怕你为难了她，是我怕她让你觉得不舒服，当年的事她还小，你且别与她计较，若是再有出阁的事情，你且不用顾念我，只不伤她性命，权当管教了。”
“嗯，她毕竟也是我妹妹，虽不喜她，但是只要她不再犯我，我定也不会把她如何。”凉春让端木翎安心，“等你回来，我吃你与怀宁的喜糖。”
端木翎颔首，不能再耽搁了，他腾地上了马，仟吉与他一道去，凉春也朝他喊了一句：“仟吉，多保重！”
驾！两匹马飞驰而去，仟吉曾回头看了看她，那笑，憨厚得很。
而此时，在那城门内站着一女子，正是端木佳瑜，她是从林浩文嘴里知道的，哥哥要去虎丘随牧北野征战，特来送行的，却看到那一袭白色的身影而驻足了。
当凉春回转身子之时，端木佳瑜像是被冰在了那里，手脚都无法动弹了，那张脸明明是凉春。
而凉春此时也看到了端木佳瑜，因为寒毒的确是消瘦了许多，她听林浩文说了多亏了她察觉寒毒之时，千里报信，牧北野才没有那么被动，凉春心中也是感激的，
“他们已经走了，你寒毒还未清干净，吹不得寒风，还是回屋里歇息吧。”凉春走近她，这言语声温和，她看得出她满脸写得惊讶。
“你……你怎么在这里？”半晌，端木佳瑜嘴里才断断续续讲出这些话。
凉春微微皱了一下眉，她难道不知道自己公开了身份的事情？
“四小姐！”窦京良在不远处对着凉春这边喊，“林将军有事找你。”
凉春回应着：“好的，我过会儿就去找他。”
端木佳瑜看着窦京良与凉春这番对话，心里那个想着一定不是真的的猜测就这么成了真，她不敢相信，也不愿意相信，“你，你是端木令仪？”
她称她端木令仪而非四姐，这是她惊讶之下最真实的心意吧，凉春颔首，“或许也不是，我不记得八岁以前多有的事，只是我有一块写着泠字的玉牌他们就说我可能是端木令仪。”凉春对她的说辞与旁人是一样的，因为她内心深处也不想与她强装出姐妹之情的戏码。
端木佳瑜并不傻，凉春这番话并不一定是真的，不然哥哥不会这样鞍前马后地照顾她。只是，她从知道端木令仪回来了开始，就在想过要如何去面对，要如何才不会在她面前失了仪态，要如何表现得更像端木家的嫡女。
可如今，她面对的却是凉春，一个她曾不屑从花柳巷出来的女子。
“所以你是故意接近我表姐，你是为了回来……”端木佳瑜立在那里，那身子似乎随时会被风吹走，“你为何不早说出来，为什么此时又说出啦……”
凉春叹息一声，她想等端木佳瑜清醒些定会后悔此时这些混乱不清的言语，“我不是告诉过你，我失忆了，所以不记得也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端木令仪了。”
“不，这只是你的手段，你假装失忆博取同情，你这样处心积虑定是有目的的，你是回来……”
“你以为我回来做什么的？”凉春挑眉像是无辜地一问，“莫非是六小姐做了什么亏心事，并不希望端木令仪回来？”
端木佳瑜往后一跌，好不容易才站稳了，“没有，没有！”
凉春冷笑着摇摇头，“没有便好了，但有也无妨，我毕竟，不记得了。”
端木佳瑜不知道此时的自己在凉春眼里看来是那样的脆弱不堪一击，如果仅仅因为自己回来她便这样，那这几年二叔对她的调教可真是有些失败。
“我还有事，你也回去吧。”凉春走过她身边，突然想起什么，停了一下，转头对她说道：“二哥交代了，过两日让窦京良护送你离开，你且准备一下。”
“凭什么！”端木佳瑜突然的怒吼，倒是让凉春一惊，只见她冲到自己面前，“你不是说你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端木令仪嘛，那我告诉你不是，你不是，你不过是一个出身花柳巷的低贱女人，你凭什么喊我哥哥二哥，你凭什么对我的去留指手画脚！”
端木佳瑜吼完之后身子还有些颤抖，她的眼里有实实在在的愤怒，不等凉春回应，她调转身子先走了。
凉春望着端木佳瑜那故作镇定的步子，她的嘴角扯出一抹笑意，这才比较像端木佳瑜，六岁的小佳瑜也曾这么朝着她发过脾气，那时候她是哭着流着鼻涕对她喊着：
为什么他们总说我不如你，为什么你什么都是对的，我也是端木家的嫡女，我为什么就不能跟着爷爷去皇宫去，为什么大家都偏向你……
那时候小佳瑜的那些为什么让她很愧疚，她不知道在小六的心里原来她是这样的，所以她曾努力多去关心她，把哥哥们给她的再分一半给她，让爷爷多带佳瑜出去玩而不是自己，可是她却没有想到，小佳瑜端来的道歉的糕点，里面竟藏着蛊毒。
当年木易子从她的体内取出虫的时候她也曾怀疑过，只是不相信那么小小年纪的佳瑜会如此心狠手辣，所以她一直觉得不会的。
若不是怀宁也中了蛊毒，其实她一直不愿意去相信，那一天那么香甜的糕点里竟含了蛊毒，也不知道端木佳瑜那么甜美的笑容里也有杀机。
“端木嫡女的位置，你那么想要，却不知道这个位置上也有要付出的代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