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自己苦苦追寻了十年的真相,如今像是被剥开的洋葱一样,辣得直流眼泪。
父亲为了陈国沙场征战一生,保全了王上的江山,到头来,竟因一个功高盖主,便被诬陷夺了性命!
我想问问父亲,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可有一丝后悔?
我想问问那权利至高无上的王上,他就没有一丝愧疚么?
如今,我还在替这王上卖命!可笑!实在可笑!
江虞感觉双腿越来越软,脚下轻飘飘的,像是要倒下去一般。
“孩子,你没事儿吧!”莫逆看着江虞两眼无神的样,亲切地问道。
“没……没事儿。”江虞扶着桌子,生怕自己倒了下去。
虽不知莫逆说的话有几分真,但是江虞相信自己的父亲。他一生正直,不是那种会卖国求荣的人!
“莫将军,今日你告知我真相,我帮你救出你的儿子,让你们一家团聚!”江虞说道。
“真……真的?若是如此,老夫定当感谢你!”莫逆激动地说。
“现在谁都知道,我把你抓了。回头我再传个消息,将你杀了,古希王再扣着莫元朗公子,也就说不过去了。”
“虞将军年轻有为,我全凭你安排。”莫逆放心地说道。
江虞派人松绑了莫逆,并派吃人王悄悄将其送到襄城一家客栈照看。
莫逆被杀的消息,就由耗子哥传出。他为人机警,散播消息是一把好手。
两国交战,多的是密探、奸细。不一会儿,古希国上下便也收到莫逆被杀的消息。
王上召开紧急会议,商讨对策。
“启禀王上,区区一个莫逆,死了也就罢了,他本就是一把年纪了,我朝,多的是年少有为的人!”
百官讨论着,有的觉得死了一个莫逆,根本不足为惧。
“不不不!汪大人,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陈国一个少年将军,不费一兵一卒便活捉了我朝大将,又将其杀害,根本是不把我古希国放在眼里!狂妄至极!”说话的人是追随莫逆的一名副将。
“众爱卿,各抒己见,各有各的看法。元朗,你……有什么想说的么?”王上特意将莫元朗也宣至朝堂之上,一起讨论,毕竟,这为国捐躯的,是他的父亲。
莫元朗着青衣长衫,斯斯文文,如夏日里一抹清风。
他垂着头,不发一声,让人看不出任何表情。
“回王上,是我爹他武功、谋略,不济于人。所幸他为国捐躯,也算是死得其所。”莫元朗冷漠地说。
众朝臣纷纷点头,只觉得他识大体、知进退,是个可造之材。
殊不知,他说完这些话,紧咬牙关,唇上一片鲜红。
“莫将军为国捐躯……元朗,听闻你的母亲忧思过渡,病倒了。莫将军的后事还得你来操持,之后,府里也还得你来主事,自此,你便无需再住在王宫了。”王上说道。
“元朗……谢……王……上……体恤。”莫元朗双手作揖,一字一顿地说道。“但是,臣有一事相求。”
“哦?但说无妨!”
“回王上,我爹他虽死得其所,但尸体还在江虞手里,若不能让他入土为安,我这个做儿子的,实在是不孝啊!”
“元朗一片孝心!本王封你为争关军主将,三日之内,夺回莫老将军遗体。”王上大概是心里有些许愧疚,若不是他将莫元朗从小扣押在王宫内,莫逆也不至于到死都不能子孙承欢膝下。
“谢王上!臣定不辱使命!”莫元朗说道。
“王上,不可啊!元朗虽从小有请师傅学习剑法武艺,熟读兵法,但其从未上过战场,恐不能胜任主将一职。”
几个资深的大臣认为不妥,抗议道。
见有人反驳,莫逆的几个副将也都纷纷站出来“回王上,江虞也不过是个毛头小子,怎知他雄才武略,无所不能!
可千万别小看了现在的年轻人,他们胆子大,有想法,更能出其不意。不像我这个老顽固,领兵打仗,用的还是老法子。”
王上点了点头,表示认同,何况让元朗代父征战,师出有名。
莫元朗回至王后宫拜别,即刻便返程至家中。
多年未归,再回已是物是人非。
门前挂满白色灯笼,一副吊唁的样子。
上到莫夫人,下到丫鬟、小斯,整个府里一片悲痛的气氛。
莫元朗直奔母亲病榻前,其母难掩激动,泪水横流。
“儿啊!我的儿啊!你父亲他……呜呜……”莫夫人哭泣道。
“母亲,我这次回来,便是要让父亲入土为安的,还有,那江虞……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我定要他为父亲陪葬!”莫元朗在母亲面前,终是忍不住,掉下泪来。
“朗儿,你可算是回来了!”莫元朗的祖母匆匆赶来,身边有贴身丫鬟扶着。
“祖母安好。孙儿听闻母亲病倒,着急探望,还未来得及向祖母问安。”莫元朗尊敬地说道。
莫老夫人一把拉过莫元朗,握着他的手,泪眼朦胧地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可惜我那不争气的儿啊!咳咳……咳……”
莫老夫人拍了拍胸口,缓解咳嗽。
“祖母放心,等孙儿夺回了父亲的尸首,让他入土为安。从此我们便不问这朝堂事,找个市井之地,隐姓埋名,过自己的日子!”莫元朗道。
“好!好!”莫老夫人含泪道。
莫夫人挣扎着病躯,爬了起来,半躺在床上,面黄肌瘦、有气无力道“不过现在,让你父亲入土为安才是大事。”
“好,母亲。您安心养病,我现在就去找那江虞!”莫元朗说道。
“朗儿,你放心,你母亲这边,我自会派人小心照看,你且安心去吧。
若实在是没法子把你父亲完好无损的带回来,你也不必纠缠。
你爹就你一个儿子,不能让他断了后。”莫老夫人叮嘱道。
“是,祖母,孙儿谨记。”
在几个副将叔伯的带领下,莫元朗来到军营。
这些士兵都是莫逆带出来的,如今莫逆死了,他们也是无比激愤。
听闻元朗公子要代父出征,早就准备得当,只要一声令下,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也不说一个不字!
莫元朗动作迅速,集结士兵,誓要夺回父亲遗体,就算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于是百万雄狮,雄赳赳气昂昂,自逼城下,尘土飞扬,气势如虹。
然而襄城这边,还是如往常一样的防守,并不多一个士兵、多一副弓箭。
给人一种摸不清头脑的感觉。
莫元朗率领部队,在城下停了下来。
他从马上下来,一步一步往前走。身穿战袍,面色凝重,眉头紧锁。
“我乃莫逆之子,莫元朗!两军交战,现我父亲已死,还请将其遗体归还,让他入土为安……若是不允,我就算是死,也要踏平襄城,让全城百姓陪葬!”莫元朗对着城楼上的防卫兵喊道。
话音刚落,只见城门大开。
只见一个少年将军牵着一匹马,缓缓而出。
马拉着板车,上面一副棺材。
少年将军走到莫元朗面前,停了下来,说道“还请将军节哀,莫老将军的遗体在此,有劳你了。”
原以为会有一场恶战,没想到对方竟这样轻轻松松将父亲遗体归还。
又恐有诈,莫元朗将棺材一角推开,准备查验。
果然,里面竟什么都没有!
只听少年将军在耳边悄悄说道“元朗公子,切莫声张。莫老将军没死,他托我转告你,先将这副空棺材运回去入土。不要将他假死的事情泄露。”
江虞从手里拿出一个小纸条,悄悄转到莫元朗的手中。
虽不知真假,但眼下只能如此了。
“不知将军姓名……”莫元朗问道。
“江虞。”江虞轻声说道。
……
莫元朗将棺材运回府中,吩咐几个小斯看守棺材,谁也不能靠近。
便直奔母亲房中,刚好祖母也在。摒退四下,这才拿出江虞给的纸条。
打开一看,却是父亲的字迹。
“写了什么?”莫老夫人焦急地问道。
“元朗,不要觉得奇怪,为父被江虞小少年所擒,但是并不危及性命。儿且安心。我与江虞商量,将计就计,以假死换得自由之身。从此不再过问朝堂之事,侍奉高堂。至于江虞为何帮我,其中缘由,不必追问。——字:莫逆”
莫元朗将信读了出来,虽有些奇怪,但确实是父亲亲笔所写无误。
且父亲不是贪生怕死,会被威逼利诱写出这种信的鼠辈。
父亲早就厌倦了四处征战,颠沛流离的生活,若不是自己被王上扣在宫中,他早就告老还乡了。
想必也是没有办法,这才想出这金蝉脱壳的法子。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莫夫人听到这信,病仿佛也好了大半,顿时来了力气。
“朗儿,那你父亲的后事,你还是照常操持,切莫让人看出端倪。”莫老夫人嘱咐道。
“孙儿明白!”
……
将莫逆风光大葬后不久,莫元朗便以母亲身体病重为由,辞去官职,一家隐退至市井田间。
而江虞早就安排妥当,将莫逆悄悄送出城。
自此,江虞总算是完成对莫逆的诺言,帮助他一家团聚,平安喜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