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呕心抽肠的相执,夕若又是同情又是无奈,她转过头,看了看身边的乐礼。
乐礼怜悯地看着相执,心中千言万语,却是无从说起,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自己苦苦追逐的大恶人,竟与自己一样,是个家破人亡的可怜人。
此时此刻,乐礼竟不知自己该如何面对相执,于该报仇还是该原谅,他开始摇摆不定起来。
看着相执,乐礼万般纠结,于是他又开始回想起,方才惠能禅师讲述的故事,他心中顿生疑惑,于是问道:“大师,晚辈有一事不明,还望指教。”
“阿弥陀佛,施主请讲。”惠能回复道。
“大师方才所说故事,部分内容,骆子易应该无从得知的,晚辈斗胆问大师,您又是从何得知的?”乐礼说出了心中的疑惑。
惠能眼露无奈,看了看天,缓缓而道:“是一位叫乐安的施主,告诉老衲的。”
乐安,岂非就是那个与魔族串通,陷害骆威镖局,使旧主遭逢大难的人?
乐礼听到那个名字,顿时面露懑容,冷声问道:“他人现在何处?”
惠能摇了摇头,一声叹息,然后低下了头,徐徐来道:“这位乐安施主,也是个可怜人,自以为帮灭界攻破沙州,立下了大功,却不曾想到,自己出卖旧主的行为,会为罗睺所不齿,结果他被灭界之人打成了重伤,赶出了沙州城,最终沦落到了本寺,郁郁而终。弥留之际,他因看到相执日日痛苦,便将事情悄悄告诉了老衲,希望相执日后能够释怀,也求自己能够得到救赎。”
“原来如此。”乐礼冷笑道,似有嘲讽,却不知是在嘲讽乐安,还是自己。
惠能看着乐礼,知他心已动摇,于是问道:“那么乐施主现在可还想杀相执?”
乐礼低着头,手握成拳,咬牙道:“我乐府上下几三十余人,若说不想杀他那是假的。”他说罢,拳头越发捏紧,一阵抽搐后,长叹了一声,缓缓抬起头,瞥了一眼相执,然后直视着惠能禅师,道:“不过诚如大师所言,骆子易也是为人陷害,以致家破人亡。另外,他或许还有别的重要身份,因此,为了人界的安宁,我乐礼个人的仇恨与得失,可以置之不顾。”
众人听到,惊讶地看着乐礼,心中顿生敬意,而惠能禅师,则感激地看着乐礼,并向他点头致意。
乐礼说罢,站起了身子,也没与众人打招呼,径直大悲寺入口方向走了去,夕若见到,连忙追了上去,问道:“乐大哥,你要去哪里?”
乐礼背对着她,没有回头,努力道:“原本我就是受老师命令,前来护你周全的,但现在既然他来了,我便可以功成身退了吧,况且若我再继续呆下去,恐怕会控制不住自己,所以夕若,请你原谅我的离去。”
乐礼说罢,继续朝着大悲寺入口方向走去,夕若看着他的背影,知他心中难受,也知自己现在无法帮他,便没再阻拦,重新回到了乾坤的身边。
见到乐礼离去,惠能禅师的心里总算松了一口气,于是他又看向了相执,并将手放在了相执的头上,问道:“相执,如今连乐施主都已放下了,你却仍是放不下吗?”
相执抽搐着,啜泣道:“弟子惭愧,可是弟子忘不了啊,每每梦回,总能清楚地看见我骆威镖局近百口人,他们都在梦中呼喊着弟子的名字,叫弟子给他们报仇雪恨啊。”
“怨憎会。”惠能听到,心中无限感慨,随后怒斥相执的名讳,“骆子易。”
“弟子在。”
“你嗔念太重,现罚你去净心房,反复诵读《楞严经》,心中疑惑不解,不许出来。”
“弟子遵命。”
听到惠能所言,相执停止了啜泣,应了一声,朝惠能一拜,回到了净心房中,开始诵读起了《楞严经》。
见相执进到净心房,并开始了诵经,惠能无奈摇了摇头,目光又转向了秦深,只见他从怀中取出了五色琉璃,对秦深道:“秦施主,相信你已知晓此为何物了,如今你仍是非要取得吗?”
秦深见到五色琉璃,立刻跪了下来,双掌合十,然后朝着惠能禅师一拜,恳求道:“弟子迫不得已,恳请大师成全。”
“你须知道,你欲以此珠救人,就必须前往地府招魂,而魔族得到最高战力,就被封印在地狱之门,若然他们已取得别的法器,那你带着五色琉璃前往,无疑就是羊入虎口,即使这样,你还要取,还要去吗?”
“弟子惭愧,但大祭司告诉弟子,拙荆已将魂散,若再不去,就来不及了,所以恳请大师成全,一切后果,由弟子一人承担。”秦深拜倒在地,一动不动道。
“不肯正视与爱人的分别,这便是你的执念,但是为了天下苍生,恕老衲不能将这定魂珠给你,当然了,你若是执意要取,杀了老衲,也是可以的。”惠能嗔怒道。
“弟子不敢。”秦深埋头回复道,仍是一动未动。
看着跪着的秦深,惠能忽然发现,自己竟也犯了嗔戒,摇头叹道:“罪过罪过。”然后转身进了净心房,没有再出来。
秦深眼看着惠能禅师进去,又重新拜倒在净心房外,一动也不动。
此时,天上响起了一声闷雷,电闪雷鸣之后,天上开始下起了雨。众僧侣原本还在一旁偷窥,见主持入了净心房,而雨又越下越大,便纷纷避雨去了。
冷风怒,雨决堤。
看着秦深一动不动地跪拜在屋外,夕若心中不忍,想要去劝他,却被乾坤拦了下来。
乾坤摇了摇头,告诫夕若道:“有些事情,如果当事人自己想不通,我们怎么劝也没用,现在雨越下越大,我们还是先回房去的好,依我看,今日他们三人,是一步也不会离开这里的。”
“可他妻子的魂魄……”
“所以要想个办法才行,相信我,等到了明天,事情便会得到解决。”
听到乾坤所言,夕若点了点头,然后与他离开了这里,往客房的方向走了去。而当两人离开此地时,却发现崇生正躲在角落窥视着这里。崇生一看两人正在看他,吓得赶紧鞠躬致歉,然后又手足无措起来。
夕若看到他害怕的样子,走到了他面前,半蹲着身子,朝着他微微一笑,问道:“你叫崇生是吧?”
“是……是的。”崇生赶紧点了点头。
“你听姐姐说,你们主持今天可能都不会离开净心房了,一会儿给主持送点斋饭过来,顺便也帮姐姐,送那个秦施主一点斋饭,可以吗?”夕若笑着问道。
“嗯。”崇生感到一丝亲切感,懵懂地点了点头,夕若听到,朝崇生比了个心,然后与乾坤一起离开了这里。
崇生面红耳赤,目送着夕若与乾坤离开,然后目光又回到了净心房位置,他看了看拜倒的秦深,又看了看里面的主持与相执,经过一番思量,他赶紧朝着自己居住的僧舍跑了去,然后拿了把伞,回到了净心房位置,并给秦深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