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刘义正鼓着腮帮子漱口,忽然听到店门被敲得咣咣响。
匆忙打开店门,只见乐夫人带着两个丫鬟走进来,乐果站在后面满脸尴尬。
“婶婶这是?“众人进屋来到店内里间坐下,刘义满脸诧异,不知道这是什么阵仗。
乐夫人坐在一边还未开口,先抽出帕子抹眼泪:“义哥!你说我夫妇平日里待你如何?你当初受伤是我家老爷救的你,我还准备劝他收你为徒!也是你们两人没有师徒缘分,要不然现在······”
说着,乐夫人扫一眼身后的女儿又立即收回目光,殊不知,她这个举动闹得后者满脸羞红,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埋了。若是没有昨天刘义那一番话她或许还不会多想,但是自从昨晚后刘义说笑之后,她这般小儿女的心思便愈发敏锐,一瞬间便明白自家娘亲的那个眼神是什么意思。
“婶婶和叔父待我恩重如山,小侄心中知晓,若有差遣,自当从命!”刘义大概明白了,估计昨晚乐良夜不归宿,乐夫人已经忍耐不住了。
“好!既然是一家人,我也就不瞒你了!昨天我已经查到老爷他出城行医,如今这世道兵荒马乱,也不知他在外生死如何,便请你走一趟去将你叔父请回来!”
看着乐夫人咬牙切齿的样子,刘义知道,这兵荒马乱只是个托辞,只怕是乐良在外和云掌柜的双宿双栖,这才差我前去捉见。之所以不让其他人前去,一者是给乐良留个面子,二者则是真的拿他当自家人看待。
“婶婶放心,小侄这就准备,今日定然将叔父带回来!”刘义信誓旦旦地说道。
“有你这句话,婶婶就放心了!我让果儿和你一起过去,乐府在城外有座田庄,你到了那里自然能够找到老爷!”
这下实锤!连地点都打探好了!
刘义心中为乐良默哀,然后收拾一番和女扮男装的乐果雇了一辆牛车出城。
赶车的钱老汉也是店里的常客,他每次都是自己带了面饼,借着店里的炉灶煨热,然后点上一碗酸菜汤泡开吃,算是开了店里酸菜泡馍的先例。
“义哥今天不看店怎么想起出城了?还带着个女娃娃!”人老眼奸的钱老汉一眼就瞧出乐果女扮男装。
“今天店里有人支应,我们这是到城外替乐府收租!倒是钱叔你是怎么看出我身边这位是女儿身的?”刘义没有多说找人的事情,立即岔开话题。
钱老汉吆喝一声,扬鞭在空中一挥,老牛晃晃悠悠向着城外走去。
“哈哈!老汉我虽说是个赶车的,但是这双眼睛走南闯北见识不少,是男是女一眼就能分辨出来。最关键的是,这一带除了义哥你,我还没有见过这么俊俏的后生!这位估计就是乐府的千金吧!”
眼见钱老汉三言两语说破其中玄机,刘义只得感叹一声老泥鳅,转过头和钱老汉聊起这荆州民生来。他却没有注意到,一旁的乐果紧绷着小脸,红中透粉,微凉秋风中羞煞百花。
“要说这天下各州群,还是要数咱们荆州。”钱老汉甩着牛鞭吆喝一声,道路两旁不少的农人纷纷侧目,不少人刘义都见过却叫不上名号,只记得是在店中歇过脚。
钱老汉四处闯荡,倒是能和这些人说上话。
“义哥也是从外面来的,可见到有荆州这般景象吗?”钱老汉指着道路两旁的农夫哈哈笑着问道,他只知道刘义是逃难来的,幸亏遇见乐良这才捡回半条命,其余却是一概不知。
“说起来,这般景象我倒是也见过!”刘义眼睛微眯,望向远方出神,“彼时天下祥和,天下一统,我来之时,正当国势日隆,衣食无忧,民可虑者唯安居置业之事!”
刘义说得出神,钱老汉却只当是笑谈,“义哥这是欺负我老汉见识少,天下哪里有这样的地方。若是按照你所说,衣食无忧,还有何可忧虑的?”
在他们身后的乐果听得出神,也不由得出声插嘴:“义哥······哥说得不错,我曾听外祖说过,蜀中之地沃野千里,男耕女织,各得其乐,又有蜀锦名扬天下,乃是天下一等一的富庶之地,比之荆州也不差分毫。
蜀中人家衣食无忧,所虑者不过子女嫁娶之礼。富者娶妻嫁女,必要红妆十里,便是乡里人家也要两车财货充门面。所谓衣食足而知荣辱,便是如此!”
“好好好!我老汉说不过你们这一对璧人,地方到了,还是下车办正事要紧!”钱老汉开口的功夫停稳牛车,刘义两人抬头果然见到一座庄园掩映在两簇绿竹中。
两人下车来到庄园前,里面的老庄客走出来盯着两人看。
“不知两位是?”老庄客还盯着他们二人,目光主要是落在女扮男装的乐果身上,后者嘻嘻一笑上前如百灵般开口道:“福伯!我是果果啊!”
这一开口,老庄客顿时认出乐果:“原来是小果儿啊!怎么这身打扮?正好,老爷也在庄园内,这两天在这里招待云掌柜!”
刘义心中暗道果然,悄悄对乐果使了个神色。后者会意,立即上前吩咐道:“福伯!我们这次来是按照我娘的吩咐来查验一下今年的租子,你先把这辆牛车带到后院安置!”
“好好!”福伯喊了一声狗蛋子,立即窜出来一个半大小子领着钱老汉到后院安置。福伯则是带着两人去竹影堂拜见乐良。
走在半路,乐果见到庄园的书斋开着窗,福伯却带着他们两人去竹影堂主厅,顿时好奇道:“福伯!我父亲不在书斋吗?”
“呵呵!这书斋中的可不是老爷,而是一位少年郎,说起来和义哥差不多年纪!他听说老爷这书斋中有几本医书,所以前来借阅,这已经是第三日,估摸着也快离开了!”
“不会吧!父亲对那几本医书可是甚为珍重,怎么会轻易借给别人,而且这人只借阅三日,又能看出什么来?”乐果顿时对来人的身份有些好奇了。
“此人听说也是外地逃难来的,当时姐弟妹三人来到荆州,还在我们庄园借住过一段时日。后来他两位姐姐纷纷嫁入襄阳豪门,反倒是他一人在这城外耕读不缀,这些年也不见其成家立业。”
“听福伯说来,此人行事颇有名士之风!”刘义赞扬了一句,荆州像这位少年一样的人家绝对不在少数,随着中原战乱的加剧,这些人只会多不会少。他们凭借着错综复杂的联系网,想要在荆州谋取一份差事并不算难。
福伯闻言却是微微笑了笑不置可否,他是见过这个少年郎的,显然他不认为这个一贯胡吹大气的家伙会是什么名士。但是老爷和客人都如此评价这位,他也不好说什么。
三人走不几步路,便来到竹影堂外,还未进去,便听见一阵调笑声。一个是洪钟震震,一个是玉笛幽幽。
刘义和乐果确认了眼神,这是那对奸夫**不错了!
“咳咳!老汉就先退下了!”福伯古井无波地退了下去,只是声音却是不知不觉提高八度。
竹影堂内,乐良手捧一本医书,正在和云掌柜的探讨人体穴位的妙处,说到妙处免不得动手动脚指点一番。
忽然,一阵脚步声传来,外加福伯那一声明显加重的语气,乐良两人急忙分开,各自整理着衣衫。
估摸着两人准备好了,外面的人才走进来。
乐良抬头一扫来人,差点气坏了。只见刘义走在前面,在他身后乐果捂着眼睛装作什么都没有看到的样子走进来,但是她那双手却压根连眼睛都没有遮住。
“怎么是你们两个呀?“乐良胡子都飘起来了,一旁锦绣罗裳的云大掌柜倒是没有诧异的意思,风情万种地扫一眼乐良,没好气地道:”怎么?他们俩来你还不满意,非要你们家夫人来才行吗?
义哥!最近生意怎么样?你来了铺子谁在照顾?“
乐果笑呵呵地上前挽住云掌柜的手臂,娇嗔道:”义哥哥做事云姨你还不放心啊!店铺生意蒸蒸日上,也就是义哥哥,否则每天根本都忙不过来,现在有府里几个丫鬟在照看呢!“
云姨被乐果拉着到闺房里说悄悄话,大厅内只剩下乐良和刘义两人。
刘义脸一垮,埋怨道:”叔父!这次您可是做的不太地道!婶婶一人在家里都急疯了!“
乐良脸色讪讪,自知理亏,遮遮掩掩道:”这次不过是来庄子里查看收成如何,这就忘了告诉你婶婶了!“
装!你继续给我装!
”这话您还是回去告诉婶婶吧!只不过,这一次恐怕不是跪一宿能够解决的。“刘义说完,乐良想起家法,顿时脸色苦上三分。
”叔父既知婶婶不同意,又何必如此施为呢?“
刘义说完,乐良起身拍拍屁股以一种过来人的眼神看着前者说道:”小子!你还年轻,这其中的滋味,你是不懂啊!若是能够在这里再住上三日,我就是回去跪上三日也愿意啊!“
看着乐良一脸痴迷样,刘义觉得这位叔父没救了,不是被乐夫人打死,就是被云姨给磨死。
”既然叔父这么喜欢云姨,不如更进一步结为百年之好如何?“
刘义试探性地问道,乐良帮了他,他也想促成这段姻缘。这大概是这件事唯一完美的解决办法了,至于乐夫人那里,从这一次的安排来看,云姨进门这件事其实在她预料之中。
空气猛然僵硬,乐良眼神晃动,思前想后,最后化作一句苦叹,”我若是······我若是有这个胆子,我还要你来告诉我吗?“
”······“
”哼!“窗外陡然传来一声冷笑,”好你个乐百草!既然你这样说,老娘今天就和你一拍两散!“
”音音!“乐良脸色大变,万万没想到本该离开的云姨躲在窗外听墙根。他三步并两步上前,急忙推开窗户,结果只见到一抹绿色的背影。
乐果站在窗户旁边有些尴尬,方才便是她起了心思偷听两人说话,结果把自己亲爹给坑了。
见乐良盯着云姨离去的背影怔怔出神,小姑娘勾勾手指,示意刘义出来。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两人悄悄溜走,直到远离竹影堂这才各自叹息一声。
”不知道父亲他们三个的事情要怎么解决?唉!“乐果低着头无精打采,小脑袋里满是忧虑。
”这件事情,其实应当直接决定,拖得越久,就越是不利!“
”义哥哥!你不要吓我,会发生什么祸事吗?“小丫头吓得脸色发白,这三个都是她的亲人,谁出事她都会难过落泪。
刘义抬起右手,习惯性地向上推一下,猛然意识到什么后,这才放下右手怅然若失地分析道:”一般这种肥皂剧来说,故事的结尾会以其中一位女主逝世,然后男主和另外一位女主带着逝者的祝福生活在一起!“
”你是说娘亲和云姨会有一个死去?“
”这只是大部分情况下的结局!所谓当断不断,必受其乱,症结还是看叔父怎么决定了,无论进退,都要好过如今的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