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旨一下,王世德不动声色,陨贵们却是露出了笑容。因为在他们看来,这代表着胜利。他们最担心的,是崇祯不问青红皂,直接下旨定罪。如今看来,皇上见机不妙,打算丢车保帅了。甚至或许是他们误会了皇上。因为如果真的是崇祯在幕后操纵,那就绝不会让十七位伯爵上殿对峙。当着满朝文武大臣,就算是皇帝,也得遵照律法办事。看来逮捕十七位伯爵,压根就是锦衣卫为了讨好皇帝,在自作主张而已。至于十七位伯爵上殿之后的事情,他们一点都不担心。以嘉定伯等人的老辣,要想脱罪,那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难道锦衣卫还敢像前几天对待魏藻德李国桢等人家丁管家一样,对十七位伯爵用刑吗?
他们猜的没错,锦衣卫确实不敢。嘉定伯成安伯等人上殿之后,除了衣裳凌乱点,脸色憔悴一点,其他并无异常。
“臣等叩见皇上!”
一进大殿,十七位伯爵便恭敬地纳头叩拜。
“嗯。”崇祯应了一声,如同对待王世德一样,没有叫他们平身,只是静静地注视着他们。好一会儿,直到他们,或者说其他所有人都感觉不自在的时候,他才开口说话。然而也不是叫他们起来,而是直截了当地问:“国丈,锦衣卫官控告你们众位伯爵藐视朕,不受朕之请柬,并且非法聚集,图谋不轨。可有此事?”
“皇上,臣等冤枉啊!”不出众人所料,十七位伯爵果然大声叫起屈来。嘉定伯更是声泪俱下:“皇上,您可一定要为老臣做主啊……王世德这个狗贼,他竟然……竟然带兵冲进您赏赐给臣的府邸,见人就杀。老臣一家数百口人,都被这条疯狗残忍的杀害……如果您都不为老臣做主,那这些枉死的人,都要死不瞑目啊皇上……皇上……”
他哭的情真意切,简直比窦娥还冤。然而皇上的反应,却超乎所有人的意料。
“闭嘴!”崇祯毫不客气地申斥他:“堂堂大明爵爷,当朝的国丈,有话不会好好说?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
“皇上……”周奎满是震惊地看着崇祯。当今天子,最重孝道。便是私底下,也是对他敬重有加,何时这般当众呵斥?他张着嘴巴,想说些什么。然而当接触到崇祯冰冷的眼神的时候,心里突然一慌,只能唯唯诺诺地应:“是……是……老臣知罪,请皇上恕罪!”
“既然知罪,朕就不怪罪。毕竟你也是急怒攻心。”崇祯淡淡地说:“不过,事情既然发生在你的府上,那么,朕希望你如实的把事情说出来。到时候,朕自有公断。”
“遵旨。”周奎稳定一下心神,然后说道:“事情发生在昨日。老臣身体偶感风寒,便一直躺在后院休息,不见外客。不过不知道是谁走漏了消息,到傍晚时分,便陆陆续续有贵客前来探望。这些人便是成安伯东宁伯伏羌伯兴安伯新宁伯等十六位同僚。老夫见状,便下令设宴款待,哪成想,在宴席刚开始没多久,就听到前院一阵哭喊声。然后就有家仆浑身带血的跑进来,说家里招了强盗,见人就杀。话还没说完,那家仆就昏死过去。老臣等人还没反应过来,就将锦衣卫官带人闯了进来,将我等拘押,关进了招狱。再之后,便是现在面圣。”
“偶感风寒,不见外客?”崇祯一挑眉毛,用一种莫名地眼神看着他:“依国丈的说法,是因为身体抱恙,所以才没有接到朕的请柬,而并非蓄意欺君?”
“正是如此。”周奎赶忙说道:“老臣即使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拒绝皇上的邀请。皇上若是不信,可以叫御医给来老臣诊断,就足以证明老臣是否欺君。”
周奎说的信誓旦旦,一副无愧于心的样子。事实上,他的确胸有成竹。为了偶感风寒,昨夜被关在招狱的时候,他特意脱光衣服,抱着铁栏度过一宿。想想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子,大冷天的光着膀子冻上一宿。如果这还不能得上风寒病,那也太没有天理了。
他的确做足了准备,不过崇祯的回答却让他有些傻眼。
“不用了,既然国丈说自己偶感风寒,那朕就姑且信之。”崇祯淡淡地说道。
没想到皇上会这样回答,早知道的话,昨晚的罪就不用受了。要知道这年头,就算是风寒,也是可能会要人命的大病。周奎有种欲哭无泪的挫败感。而且,他还有一种更加强烈的危机感。出了这么大事,皇上却如此轻易的放过他,那就表示,之后会有更刁难的难关在等着他。
果然,崇祯的矛头指向了成安伯他们:“嘉定伯说他身体抱恙,所以没有接到朕的请柬。这姑且算是情有可原吧。不过你们呢?在锦衣卫官去找你们的时候,你们的家仆可是说你们都不在府邸。出城踏青的踏青,看庄子的看庄子。怎么到了晚上,却一个个的出现在嘉定伯府?谁来解释一下?忻城伯,你说。”
“是,皇上。”赵之龙头上微微见汗,声音却是从容不迫:“王世德昨日来送请柬的时候,臣等确实不在府邸。皇上的请柬如此贵重,家仆们又不敢私接,所以才会造成不受请柬的误会。等王世德走后,家仆们便四下寻找臣等。臣等知道之后,便急急忙忙赶回。那时候,天已擦黑。本想着到第二天再找王世德说明此事,郑重的跪迎皇上的请柬。恰逢听到嘉定伯身体欠安的消息,臣等这才商量着一起拜访嘉定伯府。一是为了探望,二来也是为了打探消息。想知道皇上设宴,是因为什么喜事,臣等好准备贺礼。没成想,却惹来如此祸事,臣等实在是冤枉!请皇上明察。”
“照这么说,这一切都只是误会?”崇祯看着他们,淡淡地说。
“确实如此,臣等不敢有丝毫隐瞒。恳请皇上明见。”十七位伯爵纷纷磕头,异口同声道。
“很好,很合情合理。”崇祯捋了捋胡须,含笑说道。然而下一秒钟,他猛地站起来,怒斥道:“可是,朕一句话也不相信。你们把朕当三岁小孩哄了是吧?朕再问你们一遍,事情到底是怎么样的,说!”
龙颜大怒,所有人浑身一震。尤其是十七位伯爵,更是瑟瑟发抖。可是,皇帝越是愤怒,他们越是惶恐,他们的嘴巴便咬的越紧。死死咬住刚才的说法不变。一边拼命磕头,一边呼天抢地的喊冤。声泪俱下,犹如窦娥哭诉,岳飞泣血。整个场面似乎僵持在那。
“时候差不多了。”几位国公互相对视一眼,有些得意的翘了翘唇角,不过很快收敛。英国公整了整衣冠,便要迈步走出朝班。然而这个时候,崇祯却突然坐下,先前怒不可歇的神情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微微的冷笑。
“看来你们是不到黄河心不死。朕最后再给你们一次机会,如果现在从实招认,那朕就既往不咎,以后也绝不秋后算账。如果还是这般冥顽不灵,那么,休要怪朕——辣手无情。”
英国公等人猛地停住脚步,脸上露出惊疑不定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