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老板突然请我吃饭。明知他是笑面虎,却因为拿着他的钱,没法推辞。
难得他肯花钱请我在旋转餐厅吃贵得要死的法国菜,我就知道,他要让我办的事,绝对不那么简单。
前菜刚上,他就单刀直入。
“你和高如是关系不错啊。”
“只是偶尔见见面的朋友。”我说,“算不上有交情。”
他却显然不打算跟我打马虎眼,“少来,跟我还藏着掖着的,都知道他对你是什么心思,就你一个人装傻充愣,纪念念,这可不是你的作风啊。”
呵,我该是什么作风?我斜睨他一眼,嘴上却没说话。
“你知不知道他们公司今年有个书展要在四宝馆开?”
我点点头,的确听他提过。
“听说他们还没敲定合作方,”他擦擦嘴角,一脸郑重地说,“你觉得我们公司有没有胜算?”
我嗤笑,“这拍板的事,你应该去问他们。我怎么可能知道?”
“你看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啊?”他往前凑了凑,压低声音说,“好歹你也在我们公司呆了十年了,公司发展得好坏都和你有关系,眼看你能帮得上忙的,难不成你还让我去求外人?”
“我没那么大的本事。”我说的是事实,高如是说过这次书展投了不少钱,他显然想通过这次的活动打开和本地媒体还有政府的关系,文化事业交给文化部门做,再恰当不过,怎么可能交给一个文化公司做中间方?据我所知,他手下的策划团队,足以撑得起这中间协调的部分。
“我和你可是打开天窗说亮话,公司今年的业绩不好,杂志销路一般,你也知道,互联网做得风生水起,每年都在分我们的饼,要不赶紧谋点新业务,我们迟早都是坐吃山空。”
我默然不语。
“何况你也知道,总公司明年是奔着要上市的,如果我们拖后腿,别说到时候想分一碗羹,只怕连拎鞋底,都得看人眼色。”他顿了下,又说,“何况原本计划明年要按着你之前的想法,做本新思路的刊物,要是照着现在的态势发展下去,估计再过个三五年也不一定能做。”
他踩着我的软肋说话不腰疼。
谁都知道,我手上现在做的这本刊物明年是要和政府宣传部合并的,协议都签了,我逼不得已才做了新思路的策划,他这么一说,摆明我要是不把高如是的事揽下来,明年就只有当傀儡的份儿。
老狐狸。
我心里暗骂他一顿,登时一点胃口都没了。
思前想后,去碰个钉子,总比坐以待毙的好。
“我试试看吧。”
老板马上笑逐颜开,帮我添上酒,“那我可等你的好消息了。”
一副硬逼着我要马到功成的嘴脸。
下午回公司,坐在位子上我就开始犯难。这让我如何开口?难不成我要打个电话,直截了当的说,“把你们公司那个大单子给我吧,不然我明年要坐冷板凳。”
他凭什么给我?
难道凭他是个金主?
他那天在阳台上说的话,我至今犹在耳边。
你要什么,就要付出和它同等价值的东西来。
这一个单子几百万,我实在看不出,我身上有什么东西能与它等价交换的。
坐着烦了一下午,仍是逼不得已地给他打了电话。
他在开会,接电话的秘书声音很客气,“纪小姐,高总稍后会给您打电话的。”
我只能等。
这一等就是一个下午加一个晚上。
他始终没打来。
隔天上班,我还在犹豫要不要再打过去,老板倒先来敲我的门了。
“那事要抓紧办啊。”他说得轻松,笑得更轻松。
我只得硬着头皮又拨了过去。
这次还好,秘书只说“稍后”,两秒钟的功夫,电话转到了他手里。
他的声音听来颇为意外,“什么事?”
“你下午有时间吗?”
他似乎迟疑了下,回我,“今天很忙,得到晚上了。”
“那晚上见一面吧。我在茶舍等你。”
他说好,挂了电话。
我登时松了一口气。下午的时间里,准备了一番资料,打算晚上带过去给他看。虽说是谈个虚实,可总要有所准备才不至于显得唐突。
我在茶舍坐到快9点,他也没来。我心里不觉憋着气,以前他叫我出来的时候,我可从来没这么怠慢过。
正想收拾东西离开,却见他匆匆忙忙地进来。
“刚开完会,”他解释说,“走吧,我送你回去。”
的确有点晚,再喝茶已经不可能了。我只好随他走,上了车没见司机,才突然意识到,这是他头回亲自开车送我。
到了楼下,我正犹豫着要不要把资料给他,让他带回去看,他却自顾自地下了车。
“屋子里有茶吗?”他松了松领带,随意地问。
我怔住,没想过他是要上去坐。
“只有啤酒。”
他无奈地摇摇头,也不多说什么,兀自按了电梯,进去。
开门进屋,因为没准备男鞋,他脱了鞋,穿着袜子进去坐下。
我径直走到厨房去拿了一罐啤酒,又扭头问他,“你要不要?”
“算了。”
我开了瓶盖,边喝边走过去坐下。
他已脱了外套,懒散地靠在沙发上,一双眼却是含笑地盯着我看。
我被他看的不自在起来,问他,“你看什么?”
他笑而不语。
我从包里拿出那些资料来,搁在桌上。
“你有空的时候看看这个。”一时竟有些尴尬。
他俯身去翻看,“这是什么?”
“你们不是要做个书展吗?我们公司想接过来做,这是一份初步合作的策划书。”
他的手停下来。重又躺在沙发靠背上。
我迟疑了下,还是问了。
“我们有机会吗?”
“机会不大。”他说,“宣传部也出了策划书,公司那边负责项目的人已经在审了。”
这算是拒绝了。
我倒是松了一口气。其实我更担心他说“可以试试看”。
他看向我,似是想着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说,“有另外的一个项目,让你们做也无妨。”
“不用。”我不想接受他的好意。
他笑起来。
“是在闹脾气?”
我摇摇头。他未免太看的起我,就算十七八岁的时候,我也未必会因为别人不答应我的请求就闹情绪。
他突然站起来,走到我面前来,挨着我坐下,手自然而然地搁在我腿上,肩膀和手臂都贴着我。
没来由地,我心里一沉。老实说,心里的不舒服排在首位,他做的轻松自然,我却极不适应。
他凑到我耳边来,吻了吻我的耳垂,随即慢慢游移着到达我的颈部。我能感觉到他的苍老的胡须无力地扎到我的皮肤,那感觉让人不悦。
他原本搁在我腿上的手,慢慢地往上抚,沿着我的大腿外侧,落在我的臀上,温热的大掌隔着衣服紧贴着我的皮肤,过了几秒,开始时轻时重地揉捏。
我浑身僵硬,前所未有的烦躁感朝着脑门一拥而上,可却丝毫都未挣扎。
他的身体慢慢地压靠过来。嘴唇从脖颈游移到了我的胸前。
我突然觉得心里一阵阵的作呕,想也没想一把就将他推开了。
他脸上的表情从惊讶到不悦,最后渐渐恢复成他平日里的温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