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光城中心,极光教会圣山之巅,至高议会大厅。
整体呈椭圆凹面的露天大厅,处在极光源头正下方,没有华丽的装饰,只有密密麻麻的木质座椅,环绕成一圈,整整五百四十二张椅子坐满了人。
这是一场,没有任何人可以用任何理由缺席的议会,每一次的主题都是——极光城的存亡。
椭圆会场的两个焦点处,是两块圆形的钢板平台,四周汇聚来的极光光线聚焦在此处,将平台照亮,光线随后又漫反射到整个会场的各个角落。
林婉,此时正站在左边的平台上,和另外的一男一女分列成三角形站立。三个人都是一身平民打扮,在这贵族云集的会场中尤为突兀,但他们三人,全都面色泰然,看不出一丝紧张。
沉闷的会场鸦雀无声,大家都在等着。
终于,林婉开口了,语气超然:
“司夜裁决官。”
右手边,一个身穿纹金白袍的男人站起,双手交叠在胸前,欠身行礼道:“司夜裁决所二十七位主事尽在。”
林婉点点头,继续道:“灯塔主教。”
“二百三十一座灯塔,为您涤荡光明。”
…………
一一清点完极光城所有贵族,林婉说道:“此次至高议会开启,只因深渊有变,具体情况由深渊军卫第七域统领,寒菲向各位说明。”
说完,场下的寒菲从椅子上离开,走上右手边的平台,她面色凝重,刚要说话……
“等等!寒菲统领,你能否先解释一下今早四号预备营的事情?”
寒菲闻言,眼神向右上方一撇。
是一位身着丝绸礼服的女性贵族代表,她头发高高盘起,露出雪白的脖颈,显得十分高贵,正满脸责问的表情,昂头望着台上的寒菲,如同看待一名平民士兵,其傲然显而易见。
“至高议会不容亵渎。”
忽然,林婉身边,同样身着平民服饰的男人开口了,语气淡然:“打断议会进程,剥夺贵族身份,送神国净化,家族眷属贬为下等劳工,分派九号罪民蒸汽工厂。”
话刚落下,只见刚刚打断议会的女贵族身后的阴影中,两个司夜者现出身形,一人一边按住了女贵族的肩膀。
她面色一变,想要呼喊,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她顿时惊恐万分,无助地看向身边微胖的中年男贵族,眼神中充满了祈求。
然而,中年男贵族只目视前方平台,一副等待寒菲着说话的样子,完全没有理会自己美丽的情人。
女贵族没有挣扎几下,很快就平静下来,面色恢复正常,只是眼中满布迷离,已然陷入幻觉中,被两名司夜者扣押着向身后的阴影中走去。
这时候,那个中年男贵族的额角,才淌下一滴冷汗。
“王哲大祭祀,极光之主赞赏您的理性。”寒菲侧过身,对另一个平台上的王哲欠身行礼。
王哲点头,示意寒菲继续。
寒菲回过头,干咳了一声:“咳!在座可能有部分新晋贵族代表、猎人公会代表是第一次参加至高议会,我或许有必要向各位说明一下……至高议会上,任何人不得打断聚光台上的发言。”
“对于接下来我要说的话,如果各位有疑问,请耐心等待我讲完,再起身发言,并且……请注意您的礼貌,除非您需要管教。”
“现在,有哪位要提建议的吗?”
说完,寒菲笑了笑,默默扫视了一圈台下的人,大约半分钟后,会场依旧鸦雀无声。
寒菲见状,才卸下脸上的微笑,郑重开口:
“我是寒菲,深渊军卫第七域统领。”
“第七域毗邻第八域,六天前,我手下的流光小队按例前往第八域传递消息……”
说到这儿,寒菲脸上的肌肉忍不住抽动起来:
“第八域,全灭。”说完,寒菲停顿了一下。
而台下,九成以上的人都变了脸色,剩下的则紧张的看向其他人,纷纷猜到估计是发生了极其严重的事情,但大家都没有破坏议会秩序,等待着寒菲的下文。
寒菲继续道:“随后,流光小队继续向前,前往第九域……第九域,全灭。”
与会者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流光小队也在第九域,与来自第十域的山妖小队遭遇,随后联合探查,证实第八域和第九域的军卫……全部死于躯体进化者的攻击。”
“包括第七域卢启川,第八域郭卫两位英雄级统领。”
说完,台下不同两个角落,两个人同时站起身,他们是寒菲刚刚说到的两个统领的亲人,同样作为贵族代表前来参加议会。
寒菲眉头紧皱,但想到对方是血脉相连的亲人,也没有为难他们,只是做了个下压的手势,说道:“两位请坐下,我不希望你们打断我第二次。”
随后,寒菲不再理会这两人,因为她知道就算这两人想要说话,也不可能说出口。
“第七域和第八域全灭,发现是在六天前,真实遇害的时间经查验,至少还要往前推两天。这两天的时间里,两个区域的通道无人镇守,如果极光之主庇佑,那可能没有深渊钻进城里来……但平时在第七域……我们每天,会遭遇四到七个深渊。”
“所以,我的同胞们,我们可能有麻烦了!”
“这六天,我做了一些处理,第一,环绕极光城一周,查验了全部的区域和通道,并从各个区域抽取队伍前往第七第八域,庆幸也只有第七第八两域出事,尚且可以应付,但我们的新兵们,必须提前上战场了。”
“第二,出于最坏的打算,我派遣了四只小队,分别前往暗星城、巨木城求援,哪怕四只小队可能有去无回。”
“第三,加急赶回来,把各位集结在此……这个过程里,有部分贵族试图给我找麻烦,在这里我告诉你们,如果你打不赢,你就不要出手。”
“我说完了,如有疑问,请现在讲。”
台下,响起阵阵低语声,没有喧哗和吵闹,在场的都是极光城秩序的维护者,他们之中,大部分人对秩序的重要性深有体会。
混乱只会带来衰亡,秩序方可带来安生。
极少数第一次参加议会的人,也都在这压抑沉闷的环境下,选择了沉默,并融入其中。
私下的轻声交流持续了十二分钟,会场渐渐安静下来。
陈隆方起身了,他眼角不停抽搐,问道:“寒菲统领对白焰之翼有什么想说的吗?”
寒菲瞥了他一眼,说道:“我想对你们说的,你自己已经猜到了,不是吗?”
话毕,寒菲转过身,对王哲行了一礼:“大祭祀,请白焰之翼的陈总官上台吧。”
说完,寒菲就走下了平台,回到自己的座位。
陈隆方如同双腿被灌了铅一样,每一步都极为沉重,他走上平台,对王哲行礼。
他声音低沉:“极光城不存在任何势力可以危害到两域的深渊军卫,即便有,相信也不会有人那样做。”
“白焰之翼成立的初衷,是向迷雾荒野深处探索,寻找适合我们移居的地方,后续也兼管一切同其他城市的联系。除开暗星和巨木之外,在一千七百里范围内,我们没有发现其他城市,但这并不能证明,我们三城是神陨后唯一的幸存者。”
“我们最担心的事情,恐怕无可避免了。”
“有两个可能……第一,我们的成员在迷雾荒原深处,被其他未知幸存者城市发现,并且对方还尾随踪迹,来到了极光城。”
“第二,我们三城的生存资源状态一直各自保密,但事实上这种事情瞒不住我们的调查员,我们三城,都已经到达崩溃临界,暗星或者巨木……可能即将发起战争。”
场下的气氛愈发压抑了。
陈隆方顿了顿,继续道:“作为白焰之翼的总指挥官,我不想面对以上任何一种情况,但我们不得不做准备。”
“具体方案议会的后续几天里拟定,请猎人公会、深渊军卫、司夜裁决所,以及各个资源行会的贵族代表们提前做好准备,这有可能是一场关于生存的战争,以往的成见请先放到一边。”
陈隆方转身,对王哲行礼后,说道:“我说完了,我提议请猎人公会的周博文会长继续。”
“可以。”王哲点头。
……
……
极光依旧绚烂,为极光城的千家万户带去安宁,但此时此刻,秦大勇不太安宁。
在家等了好一会儿,林婉依旧没有回家,秦大勇感到焦躁。
现在他已经知道母亲不是一般人,肯定是进化者,但这不仅没让他安心,反而从心底涌起一阵无力感,没办法帮母亲分担任何事情的无力感,如今天早上,面对危险甚至连妹妹都保护不了。
而对于秦大勇的危险,也在此刻悄然来临了……
离院子大约十五六米的街角处,一胖一瘦两个中年男人,已经在这里伫立了许久,他们的目标,正是秦大勇家的院子。
两人都穿着蒸汽工厂的工人衣服,土黄色上还点缀上了不少机油的乌黑。如同只是在这里休息,高瘦男人身边的墙上搭着一捆钢筋,长度大概一米左右。另外一个矮胖男人,则是扶着一个大木箱,箱子里装满了手指长的铁钉。
高瘦男人抽出一根钢筋,在手上掂了掂,眼中闪过一丝凶狠。
“走。”
“等等……我还是绝对有点不对劲。”
“不就是杀人,然后拿钱吗,有什么好担心的?”高瘦男人不满道。
矮胖男人眯着眼睛:“以前蛇头发的,可都只是打断手脚的单子,他亲自讲的杀人犯禁不能做,这回也是他弄来的杀人单子……”
“管不了那么多了,钱多就是了,你走不走,不走我可一个人去了,到时候钱我一个人拿。”高瘦男人不耐烦道。
矮胖男人婆娑着下巴,思考了片刻后,阴沉道:“不如这样,我们把人弄个半死就行了,留个伤口让他们自己流血流死,然后等时间差不多,我们再回来看……我总感觉杀人这事情邪乎。”
“别他娘的废话了,赶紧的!”
矮胖男人看了同伴手里的钢筋一眼,随后,抓紧了木箱的背带,将一箱铁钉扛起。
两人朝着秦大勇家的院子缓缓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