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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脱胎换骨(二)

风青云呆坐在祭坛之上,眼睁睁瞧着老神棍哭得昏天黑地,而后又一言不发,转身离去。

这穿越彼岸世界的第一幕场景,简直奇葩到家了。究竟是生是死,您老倒是给句痛快话呀?该亮底牌的时候,来个且听下回分解,这算怎么档子事?

老家伙到底有没有发觉,我魂穿夺舍他孙子?听起来外边好像出事啦!要不要趁乱逃跑?还是沉住气先瞧瞧情形再说……?”

没等风青云七上八下纠结出个结果,老神棍伏祀已然查明情况返回内洞。

他将风青云从祭坛上拉下来。压低声音把初步打算,和接下来祭祀仪式的几个关键环节交代清楚后。便急匆匆领着孙子换上祭祀服饰,来到外洞一把摁在火塘前那块破岩石上。……

于是,风青云便遭遇了开篇几章所描述的经历。

直到老神棍发出事先交代好的第二个暗号。风青云身在半空,一边摆出承接先祖、天地、神明福佑的装逼范;一边在心里狂骂那个极度贪婪无耻、死都不让人消停的二货,也就是身体原本主人所留下的执念。

当然,狂骂归狂骂。随着无数细小记忆碎片不断融入。风青云也不得不承认,贪心二货的那几个执念虽然特别、特别、特别麻烦(重要的事情必须强调三遍),但确实不会令人厌恶。

所有执念都是出于善良,出于对人世间美好的无限眷恋。尤其是跟老神棍眼下正在干的事比起来,反差更为明显。

老神棍伏祀搞的这场特殊祭祀。表面上可以立竿见影收拾人心,以便应对危机。但其本质究竟是个啥呢?

无他,“统治权天授”或者“统治权神授”的彼岸部落版而已。

读过太多正书、杂书的专业图书馆管理员·大龄单身狗·被列祖列宗坑了的倒霉蛋·暂时性部分失忆患者·风青云很清楚,这种把戏用起来确实方便,也会相当管用;但同时也无比邪恶。

这里的人类部落繁衍不知多少岁月。那为什么以前没有这种把戏?

很简单,这里和风青云“上辈子”,所熟知的显生宙后期历史环境不同。按照贪心二货某些记忆,至少在他年幼时,先祖、天地与神明还能通过三阶祭坛,及时给予部落凡人回应。

所以,没人敢去亵玩远比自身强大的力量。

据说自古以来,夜空中便有十二轮明月流转,共同照耀大地。那时候先祖、天地和神明,对凡人的献祭祈求如响斯应。

巨变起自七十五年前,天昏地暗狂风怒号、雷鸣电闪日夜不息。夜空中,明月一轮接一轮不断碎裂、消弭。天地翻覆的恐惧,笼罩人世间整整六十年。

可即便是在那样混乱的年代里。先祖、天地、神明对于凡人的祈求,始终都会有所回应。尽管似乎也在渐渐微弱。……

直到十五年前,巨变终于结束。天地重又清朗起来,夜空中也只剩下三颗碎核桃酥般的残月。看上去似乎整整一甲子岁月的噩运,都已成为过去式。

但从那时起直到现在。先祖、天地、神明对于凡人的祈求,再无任何回应,无论巫祀们奉上何等珍稀的祭品。

这是令所有部族的巫祀、准巫祀们不敢宣之于口,却惶惶不可终日的大尴尬、大难题。没人能够确认,先祖、天地和神明究竟是否安好?可献祭后得不到回赐这等事,偏偏又根本瞒不住人。

十五年来,族人们依旧懵懂,生存却更为艰难。当先祖、天地与神明,都成了虚无缥缈的意象。作为部族的巫祀,到底应该何去何从?……

此际,面对灭族危机。老神棍伏祀毫不犹豫地给出他自己的答案:假借神授,蒙蔽族人,维持权柄。

那么,风青云完全有理由相信。这种惠而不费的把戏,十五年来早已在某些蛮荒部落中自发上演。而日后,也必将在蛮荒部落间大行其道。

祭祀进行中。有风青云的刻意配合,一切都和老神棍伏祀事先安排并无二致。

当风青云身在半空,双手摊开、双臂上举,做出承接先祖、天地、神明福佑之状时。

老神棍伏祀手中,镶嵌着“火幻神符”的诡异短木杖轻轻转动。

部落里所有跪倒在地,抬头仰视风青云的族人们。便亲眼看到石壁上,那尊由先祖、天地、神明三阶祭坛飞出火焰所构成的初祖燧人火焰巨像,在一圈圈不断缩小。

一道又一道颜色不同的火焰。从火焰巨像上接连飞出,直飞到风青云摊开上举的双手手掌和头顶上。

三色火焰顺着他双臂和脊柱向下蔓延。当初祖燧人的火焰巨像,从石壁上彻底消失时。风青云全身,也恰好被三色火焰完全包裹住。

这个过程所表达的含义太过直观。有伏部落的族人们,根本无需解释就能明白。

神明赐福、天地嘉许、先祖庇佑,三种力量幻化出初祖燧人。而初祖燧人则把所有的力量,都传给了有伏之子,前任族长的儿子、老伏祀的孙子伏娃。

这还有啥可说的。伏娃当然就是先祖、天地、神明所认可的代言人。从今往后照他说的话去做,那还能有错?

而此刻身在半空,被三色火焰包裹着的风青云,则感到非常舒服。

难怪老神棍伏祀先前嘱咐他不要害怕。这三色火焰皆为“虚空离情火”,只烧世间无情万物,却不熔有情众生分毫。好家伙烧在身上暖呼呼的,反倒很有种泡热水澡时的满足感。

脚下“云升玉符”形成的云气,还能支撑半柱香功夫。按照老神棍伏祀的安排,周身火焰会在云气消散下降时,随之缓慢消失。

风青云觉着,老神棍这是想让他孙子飞在半空,全身是火的神秘形象。有充分时间展示在族人们面前,以便给族人心里,留下牢不可破的印记。

风青云没什么不满。只要对身体无害,多烧一会儿,还是少烧一会儿无关紧要。做戏做全套,在真正找出满足贪心二货执念的好办法之前。不管心里有多腻歪,也应该严格按照老神棍编的剧本,先把戏演好。

可是这三色火焰烧得,实在是太舒服了。舒服得他差点就呻·吟出声来。

正在此刻,他隐约印象中太爷爷从小传授,与那枚古怪石符一起,将他坑离今生“此岸”的祖传呼吸法。忽然开始自行运转,于他眼下这具躯体丹田内,形成独属于祖传呼吸法的特殊气机。也就是他“上辈子”,曾经长期习练,以为仅用于健身的祖传功法

而后,这祖传功法便随着他的一呼一吸,透过周身毛孔,将那些“虚空离情火”渐渐引入他体内。

于是,跪在底下满是欣慰的老神棍伏祀。就看到了他亲自编写的剧本中,完全不应该出现的一幕。

半空中烈烈燃烧着的大团三色火焰,未经操控就忽然变得稀薄起来。这只能有一种解释,“虚空离情火”不知为何,正在被孙子的身体逐渐吸收。

老神棍伏祀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

其他族人们却都觉得这很正常。先祖、天地和神明的赐予,当然会融入到伏娃体内。身体里有了这些特殊的力量,伏娃才不再是普通部落凡人。才能带领大家战胜恐怖而又未知的、虐杀族人的残忍凶手,让所有族人都过上安心日子。

老神棍伏祀强压住心底对于意外的惶恐。运起“诡术·通符诀”,试图控制短杖顶端的“火幻神符”,将火焰立刻驱散。却发现向来操控自如的“虚空离情火”,竟然对“火幻神符”的变化不再有任何反应。

自从有伏部落得到“火幻神符”那天起。这枚“传世符器”在部落历代巫祀手中,整整传承了十几代人。无论巫祀们如何去尝试,还从未出现过直接烧死人的状况。准确来说,它只对没有生命的死物起作用。

这也是眼下老神棍伏祀,还没中断祭祀,急着冲上去救人的最主要原因。“这‘虚空离情火’不熔有情众生,就是意外被吸入到了体内,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大碍吧?”

老神棍此刻,只能用这样的理由来安慰自己。

然而紧接着,他就看见孙子脚下云气在渐渐发黑。

火焰愈加稀薄,以目光可见的速度,被风青云迅速吸收一空。

他双眼紧闭,脸上明显露出欢喜满足之色。身上则不断流下黑臭汗液,片刻间,就把脚下云气,染成一朵名符其实的乌云。

老神棍伏祀在关键时刻,还是很有大局观的。明明从刚才,心提到嗓子眼,就一直没下来过。可这时候面对突变,竟然还能强迫自己,把头硬生生磕到地上。

他一面叩首,口中一面嘶声高呼道:“先祖、天地、神明厚恩呐!竟然为有伏之子炼去肉体凡胎。有伏部落族人受恩深重,无以为报啊!”

风青云闭着眼睛仔细感应。察觉“虚空离情火”在体内,正不断熔去皮肉经络筋骨间的杂质,身心感到愈来愈舒畅,简直爽到要飞起时。却被老神棍这嗷一嗓子,给直接惊醒过来。

他睁开双眼,恰好看到一众族人在老神棍提醒下,纷纷拼命朝自己叩拜。嘴里还都竭力喊着各种各样要如何如何报恩的话,好像他们每个人,真都受了多大好处似的……。

风青云见状眨么眨么眼。只得在心里默默感叹,老神棍时机抓得真心好!明明是谁都没想到的意外,完全不在剧本范围之内,竟然也能被他整出意外的加成效果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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