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大胆那淳朴的心理,致使他理解不了念初的举动,正要发火教训这不懂礼的丫头时,却听屠展朴出言了。
屠展朴知道父亲的热心肠,断然不会接受的。又转眼瞧见念初人不大,却着实倔强。就出言道:“念初妹妹,你就不必坚持了,我爹向来热心肠,再说这邻居之间何谈谢礼呢?日后若是我家有事了,也难免会劳动林姨和念初妹妹呢。”
是呀,在这淳朴的乡民眼中,邻里邻居本该就是相互帮忙,今天你送我一筐菜,明日我送你一些瓜果,大家彼此帮忙这样才是正常的邻居交往。可是不知何时,念初前世经历了太多人世冷暖,在她的三观里人与人之间没有不图回报的帮助。渐渐的念初早已经将自己的心包裹的严严实实,那曾不谙世事的心,便没有了这些淳朴。如今将别人的任何帮助化作等量计算,总觉得别人的帮助都不会是理所应当,而是有所利图的……
但此时听得屠氏父子的话,不禁心有所动。思及现在的行为在前世为了自保,或许是正常。但现下,这谢礼看似要感激,其实是将他人拒之千里之外,在这些朴实的乡民面前却是伤了他人的古道热肠。不禁愧从心来,收起了帕子。满带愧疚的说:“是念初唐突了,屠伯伯莫见怪。”
“屠伯伯,今日您出手帮助我们这手无缚鸡之力的娘俩,我和娘亲没齿难忘。念初本想表达自己的谢意,奈何太过年幼不识礼数。伯伯,念初您家不缺这些,但这些野猪肉我们娘俩也吃不完,您且将带些回家吧,全当念初孝敬您的心意。您也说了,邻里邻居的相互帮忙本是平常,如今我家得了这好东西自然也不能吃独食了,伯伯就请收下吧。”念初将野猪肉砍下二三十斤,小心翼翼的用绳子绑好,满脸笑意递与屠大胆。
屠大胆闻言,绷着的脸不禁松了下来,着实赞同念初的话语。
“好,既然大侄女的孝敬,伯伯就收下了。”屠大胆豪迈的说道。
转过头来,想了想对着林氏道啊:“他婶子啊,我知你向来不喜热闹,也自然不敢打扰。只是咱都是一个村里住着的,有什么时尽管开口,我屠大胆别的没有,一把子力气还是有的。什么时候得空了,也去我家坐坐,也陪陪我家娘子说说话,我家那口子可喜欢拉家常来着。”
林氏闻言愣了一下。是啊,自七年前她被逐出家门,带着六岁多的女儿来到这小山村里过活,一时走不出心中的隔墙,每日里,苦闷的将自己关在院子里,着实过着与世无争的沉闷生活。每日的过活也不过绣绣东西,做做饭维持着基本的生计罢了。平时也不与他人交流,更别说去邻居家里串门子了。若说这世上能让她牵肠挂肚的,也只有念初的安危了。
如今听得屠大胆的话,心中那厚重的城墙在一道道的裂开。是啊,这时间除了沈家还有念初,还有这古道心肠的相邻,并不是一切都是恶意的。想到这,林氏回到:“今日多谢屠大哥大嫂的帮忙,日后我若得了空闲,定会去找嫂子说说话,想来也太久没有出这院子了。”
“这么想就对了嘛,哪有过不去的坎啊。得了,天儿也不早了,我们爷俩就先走了。”回头对着念初说:“大侄女,谢谢你这孝敬,大伯就不客气了,有时间来伯伯家玩。”屠大胆是个敞亮人,笑呵呵的就迈步离去。身后屠展朴朝着林氏施了一礼,跟着屠大胆离开了。
屠氏爷俩离开后,念初若有所思,对着林氏说道:“娘亲,我觉得屠伯伯所言有理。这邻里邻居本是相帮相助,互相走动的。我不知道娘亲经历了什么,只知娘亲这些年将自己关在这院子里,守着自己的苦水过活。实则是苦了自己,喜了仇家。如今听屠伯伯一言,着实说道念初心里了,咱们也该敞开心扉与邻居走动走动的。”
“初儿,你还小,有些事你还不明白。”林氏轻声说道。
“不过,是应该同邻居走动走动,毕竟这遇着事还是邻居帮忙的。初儿,你且割些猪肉送与你赵伯伯,若不是人家慷慨相助,咱还拉不回来。”林氏向来心善,是有恩必报的性格。而且在听了一番邻里相帮的理论后也深有感悟,届时就让念初去酬谢赵伯伯一家。
念初听得母亲的话语正是自己的心意,料得母亲也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了,或许也在慢慢的敞开自己的心扉,试着与外界接触。念初不禁微微一笑赶忙说道:“我省得的,娘亲,我这就去。”
念初说干就干,不一会儿便割下五六斤的猪肉,用麻绳串好,一手提溜这肉朝着赵伯伯的家里走去。
赵伯伯的家距念初家不远,院子的墙头不高,从远处看就能瞧见院子里的格局。念初抬眼望去,就瞧见坐南朝北的三间瓦房,院子不大,却收拾的干干净净,一看就是勤劳人家。
念初瞧见赵伯伯一家在院子里,站在门口,呼叫着院子里的人:“赵伯伯,您在家啊。”
赵伯瞧着念初提溜这一块肉来到家门前,自然晓得定是这孩子念及自己的出手相助,来感谢来了。就见他道:“念初啊,快进来。”回头又瞧着媳妇说道:“这是林家妹子的闺女,念初。念初,这是你大娘。”
念初瞧着赵伯伯夫妻,相互问了句好,便解释前来的意图:“赵伯伯,我娘亲让我把这些肉拿来给您尝尝,东西虽然不金贵,但也是一番心意万望赵伯伯,大娘收下。”
赵伯原是知道念初带谢礼的意思,但想着她们孤儿寡母的也不容易,本不想收下。但听得念初此言,到成了不接不行的。
赵伯闻言也不再客气,是啊,邻居之间相互帮助倒是常有的。虽说林家母女这几年闭门不与他人交流,如今愿意同邻居来往也是一大好事。便也不客气的收下,向念初母女道谢。
念初将礼物送到之后,寒暄了几句,就往家里赶去。
来到家里,且看林氏也刚刚迈步回到家门。林氏本不是个不喜与人交流的性子,只是这些年沉于伤感之中,一直没有走出阴影才会将自己的心房锁了起来,不与他人来往。如今得了这百十来斤的野猪肉,又见得邻居间的热情,一时间也想开了许多,倒想试图重新生活,以后多与人交流。自然,林氏是给平常不怎么来往的邻居去送野猪肉去了。
念初瞧着心里高兴。又想到忙碌了一天,现下一切都已安排妥当,便和林氏一起开始准备这丰盛的晚餐了……
就在念初将野猪肉洗好下锅之际,就听到门外有人在敲门。
“她婶子,可是在家吗?”
念初出得门来,瞧见是赵家大娘提着一个竹篮,篮子里放着一些萝卜和菠菜以及一些芫荽等。
忙迎了赵家大娘进来:“赵大娘,快请进。这么晚了,您可吃过饭了,要不一会儿一块吃饭吧。”
赵大娘瞧见念初如此的懂事,一时间满脸堆满了笑容,只见她跨步走进院子里,笑着说:“瞧这大侄女多么懂事,我要是有这么这女儿定然睡觉也能笑醒的。”
念初闻言,看着赵大娘慈祥的面容,心中顿时暖了几分:“大娘谬赞了。”
到了正屋前,林氏也迎了过来,忙说:“嫂子里面坐。”
赵大娘说道:“他婶子,这家里也没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唯有我种这几分地的菜园了,我寻思着今日你家得了这野猪肉,定然需要些青菜遮遮味,这不,我就提了这些过来。”
林氏闻言,顿时眼睛都是雾气,满怀激动的对着赵大娘说:“嫂子,这怎么敢当呢。”
“嗨,都是邻居,客气什么,来,念初啊,收起来。”赵大娘伸手递给了念初,转脸对林氏说:“他婶子啊,按说还是我得感谢你和念初的慷慨呢。这么些年,我瞧着你也不大出门子,寻思着你大概是个喜静的,也不敢来打扰。今日得你这野猪肉心中自是欢喜。以后啊,没事来我家坐坐,咱姐俩也好唠唠家常不是。”
林氏闻言也很高兴:“嗳,嫂子若是不嫌弃,他日必到家里叨扰嫂子了。”
“好嘞,那嫂子就静待佳音了。”赵大娘笑嘻嘻的看着林氏,一时间头一歪瞧着林氏,就有些俏皮的模样。
正当林氏和赵大娘相谈甚欢之时,又听见门外有悉悉索索的脚步声,确是念初的邻居王氏和甄氏来了,她们一人手拿一壶桂花酿,一人提了些酥饼,来给念初家送来尝鲜。
王氏和甄氏看到赵氏也在念初家里时,不禁大乐:“哟,我道谁呢,又是你这馋嘴的赵家婆子,怎么哪都少不了你呢。”因着邻里邻居之间甚是熟悉,彼此之间也是相互打打闹闹,这不瞧见彼此意图相同又都打趣起来。
赵氏闻言也是嘴不饶人:“你瞧瞧你俩婆子,这先进门的是我,这可是你们跟着我的呢。”
“哈哈哈哈,你这张嘴,可是一点儿也不吃亏。”甄氏闻言大笑起来,难得姐妹们如此高兴,如今林氏也敞开心扉与她们走动,自然以后就多了个姐妹,着实高兴。
林氏瞧见她们之间的互动,也情不自禁的抿嘴笑了起来,着实为她们的感情如此只好而羡慕。
甄氏瞧着林氏笑了,也趁热打铁说:“林家妹妹却是个笑起来极美的。可把我们这些村妇比下去了。”转身指了指赵氏,赵氏瞧见也白了甄氏一眼,回手指了回去:“你啊你,到哪都饶不了我。”三人闻言复又笑了起来。
王氏大笑,又对着林氏说道:“对着呢,林家妹妹以后得空了,也与我们走动走动,咱姐们聚在一块才热闹呢。”
林氏闻言心里也是高兴,仿佛这七年来被阴影笼罩的天,被寒冰冷冻的心瞬间受到了阳光的普照,暖洋洋的。“姐姐们若不嫌弃,日后妹妹可要叨扰了。”
之间那三位听得此言,也甚是激动的回:“不嫌弃,不嫌弃。有这么贤惠的妹妹同我们玩耍,那我们也脸上有光是不是?”接着又是一阵欢声笑语。
几人闹了一会,只见赵氏说道:“得了,那我们也不多待了,我家那口子还等着我吃饭,我们先走了,林家妹妹回头再来找你唠嗑。”说完也不顾林氏的挽留,哈哈笑着离去了……
且等赵大娘一行人离去,念初锅里煨着的猪肉也差不多熟了。念初复又将赵大娘拿来的菠菜在锅里轻煮了一会,盛在了瓷制的盆里。又温了王氏带来的桂花酿,母女俩人饱饱的吃了一顿晚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