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念初这初次与陌世之人打交道,收获颇丰。挎着装有九十文钱和一斗米的竹篮,欢欢喜喜的往家走去。
冬季的夜晚总是来得那么早,冬夜的温度也总是降得那么多。念初走到山中小路时,太阳已经落山,皎洁的月光已经洒满了世间,冬季的寒风也在耳边萦绕着。念初借着这微弱的月光,望着脚下的路小心翼翼的迈着脚步,生怕一不小心踏进了积雪融化的水坑里。偶尔抬眼望向远处的山,山上枯叶落尽的树木枝枝丫丫,借着这朦胧的月色却有一种满山魑魅魍魉的阴森森的氛围。耳边也断断续续的传来远处的狼嚎……
或许真实的沈念初会害怕此时的氛围,但对于现世而来的念初来说,所有鬼魅传说都只是虚幻罢了,相较于鬼魅邪恶她更相信人心的险恶,与其说山中遇鬼让她胆怯,倒不如说山中盗匪让她担忧。这恐怖的气氛丝毫阻碍不了她前进的步伐。一阵寒风吹来让念初觉得更加寒冷,将身上的衣服又紧了紧,一手挎着竹篮,一手死死的扶着竹篮边缘,疾步向家的方向走去……
行至家门时,她看见茅草屋的油灯依然亮着,那微弱的烛光一闪一闪的摇曳着,透过一层纸糊的窗纸,淡黄色的烛光反而给人一种温暖的感觉。看到亮光,念初知道到家了,她的心也仿佛有了定所。
“初儿……你可回来了……”
还未等念初来到门前,便远远地看见屋门口有一人踮脚远望,伸长了脖子瞧向远方。似乎是瞧见了念初的归来,这个人影朝她疾步奔走过来,嘴里颤颤巍巍的大声呼喊着念初的名字。不用说就是念初此世的母亲林氏。
瞧见林氏焦急地模样,念初心里顿觉温暖,是啊,前世念初没有享受过几年的关切,来到了异世反而收获了亲情,这怎不让念初感动?
林氏走到念初跟前时,慌忙接过念初手里的竹篮,生怕竹篮压坏她似的说道:“初儿,怎生这么晚才回来?路上可是遇见歹人了?娘不该让你一个人去那么远的集市的,早知道就不忙着绣着帕子,随你一块去也有个照应……”林氏边絮絮而讲,边拉着念初朝着屋子走去。
“娘亲莫急,我这不是回来了嘛。只是路上买了些米耽搁了些时间,并未碰见歹人,相反我还碰见好人了呢。”念初拉着林氏的手,便随林氏进屋边宽解林氏的紧张心情。
“还说没事,瞧瞧这小手冻得冰凉,小脸也冻得红彤彤的,快些进屋坐下,娘亲给你煮了些粥,估摸着已经凉了,我去给你热热去。”林氏心疼着,给念初倒了些热水,让念初将手先在热水里泡着,回身又去灶台前温粥去了。
“娘亲,我将帕子全部卖了出去,您猜猜挣了多少钱?”念初将手放在热水中,瞬间一股暖意袭来,驱散了这一路的风寒。瞧着忙碌的母亲便想要将今日的战果分享给母亲,撒娇似的询问着母亲。
“卖出多少无所谓,只要够咱娘俩过活就好了。我瞧着你篮子放着大米,初儿这话莫不是有大收获?”念初回过头来接话。
“娘亲猜对了呢,我今天以八文的价格卖了一百文钱呢,娘亲要不要夸夸我呢?”念初像一个讨要糖果的孩子,朝着林氏说道。
“啊?这么多,初儿你是怎么做到的?不会是……娘说过这人穷志不能短,该不会是……初儿咱可不能坑骗人啊……”林氏怎么也没想到这数十条帕子能卖到如此高价,不自觉的就以为念初动了歪脑筋,以不明方法欺骗了人,不由得急着要给念初讲道理。
“哎呀娘亲你想哪去了,我怎么会骗人呢,娘亲放心,娘亲的教导我谨记于心,绝不会为了这点钱就做伤天害理的不良勾当。”念初将手从热水中拿出,拿了一条白布帕子擦了擦手,还别说,这手经过热水泡过之后顿时暖意袭来。
擦拭完毕,念初来到林氏跟前,眨了眨眼睛笑着说:“娘亲,这些都是女儿正正经经的按照您的教诲做的呢。娘亲您太低看自己的手艺了,您这绣工可是将那镇上最有名的巧纭坊绣娘都比下去了呢,只不过你自己不知道罢了。”
“巧纭坊,这巧纭坊可是远近闻名的绣坊,难道初儿你把帕子卖到了巧纭坊?也不可能啊,这巧纭坊向来注重绣工,绣娘绣工个个都是百里挑一的,再说这巧纭坊是卖绣品的,怎么会回收绣品呢?”提起巧纭坊远近闻名,林氏也听闻巧纭坊向来对待绣品以严苛待之,怎么也想不明白念初是如何将绣品卖给巧纭坊的,一时提起了兴趣向念初问道。
“怎么不可能,这巧纭坊的绣工是为绝妙,但是娘亲您的绣工也是数一数二的呢,所以呀,女儿将绣品拿给掌事瞧时,掌事立刻就震惊了呢,所以出价购买了。再说了,这往常咱们的帕子在集市上售卖,也鲜少碰见识货的人,故此价钱低了些。这帕子放在巧纭坊售卖,招牌过硬,自然也就价钱高了。”念初笑嘻嘻的拉着林氏,慢慢的解释到。
“你这鬼丫头,着实机灵……这点子也能想的出。”林氏宠溺的摸了摸念初的头,为自己女儿如此聪慧而感到欣慰。
“娘亲,我巧纭坊掌事愿意同咱们长期合作,收购咱们的绣品。女儿也承诺三日后拿出出色的绣品送将过去,所以娘亲明天辛苦娘亲再做绣帕。”念初将与掌事达成的协议说与林氏。
林氏闻言喜上眉头,直夸念初“初儿果然聪慧,这样一来,咱们娘俩的生活就有了保障。娘高兴,娘何德何能有这么聪慧的女儿……”
“娘亲,初儿也高兴,初儿为有这么疼爱我的母亲而高兴。”说着念初将脑袋靠在林氏的肩头,喃喃自语道。
是夜,这简陋的茅草屋内,微弱的油灯摇摇曳曳,屋内随着炉灶的点起而异常温暖,母女两人欢声笑语,气氛好不欢乐。
第二天清晨,念初本寻思开始设计独特的绣品式样好拿给巧纭坊交差。屋漏偏逢连夜雨,家里虽然刚添了斗米,足够娘俩吃上几日。但是早上念初瞧见家里的干柴却是没有了,便只得先去寻些柴来。
正所谓靠山吃山,虽然此时正值隆冬时节,连续下了几天的大雪,此时的积雪并未完全融化,大地万物依然身披银装素裹,要想在雪地里寻些柴来着实不易。但若是此时去集市上买柴,且不说这路途遥远,就是走到了这冰天雪地的也不一定有人砍柴相售。在生计面前,念初管不了那么多,拿着一把斧头,一条麻绳也就出发了,朝着山上走去……
山上的积雪此时虽然还未完全融化,但可以看到山上的树木上的雪已经消融的不少。夜晚看着这满山的树枝形态各异像极了鬼魅,但白日里瞧见这些光秃秃的树枝却着实让念初欢喜,本以为在这冰天雪地里要想找到柴火会费很大的力气,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找到了柴的源头,这意味着不用费力的在山中寻找砍柴的地方了。
抬头看着已经干枯的树枝,悬挂在树梢之上,念初着实高兴,这种干柴一瞧就是难得的烧火之物。念初在树下捡了块石头,绑在麻绳的一头,麻利的将绳子扔向干树枝,等到石块绕过树枝垂落在眼前时,念初便拉着绳子的两端,稍一用力便将树枝从树上拉了下来。念初将树枝用斧头截成几段,将碎树枝拢到一块,用麻绳绑着干柴往前走去,打算沿途捡一些碎柴。
这沿途捡来,却也是不小的收获,念初背着的柴堆也在渐渐的增多。正在享受这收获的喜悦,想着今天的餐食又得到了保障,不自觉的边捡柴边哼着小曲迈步返家之时,念初隐隐的听到了沉闷的几声猪的嚎叫。念初停住了脚步,思索着这荒郊野地的怎生会有猪的叫声,莫不是自己听错了,正准备继续走路之时,又听到了人的闷吭声。念初更加好奇,这荒郊绝对不会有谁家在此养猪,如若自己没有听错,那便是野猪的声音,而那人的闷声……不好,许是猎人捕捉野猪时被野猪所伤才闷声吭气的吧。想到这里,念初回头朝声音的发出地走去……
念初循声而去,没多久便寻到了声音的源头。声音来自于一个猎坑,这猎坑虽然洞口不大但是又窄又深。许是这几日的积雪覆盖了坑口,反而是给了猎坑一个天然的屏障。这不,彼时听到的野猪声和人的声音正是来源于这猎坑之中。
念初探头望向猎坑,看到一只三尺来长的半大野猪,满身是血的躺在一旁,嘴里还闷声哼哼作垂死的挣扎。猎坑的墙壁上尽是抓痕,很显然这里刚刚经历了场血斗,而且是野猪败下阵来。抬眼再一瞧猎坑里还有一位年轻人,约莫十七八岁的模样,一身衣服早已被野猪抓破,几道血淋淋的血痕在他的胸膛狰狞着。再看少年的右腿也是血肉模糊,浑身上下的衣料被血染红。他用右手捂着左臂颓坐猎坑的另一侧,眼睛死死的盯着野猪,浑身散发一股生人莫近的气息。很显然,在这场人猪大战中,这位就是胜利者。只是念初瞧着这猎坑里也无任何的工具可供少年用来对付野猪,原来他是赤手空拳与之搏斗的,心中一股佩服的慨然油然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