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一阵,碰到一个人在那里揽客:“酸梅汤,又凉又酸的酸梅汤,三文钱一碗!酸梅汤,又凉又酸的酸梅汤,解渴还好喝!”
正月里本不是喝酸梅汤的时候,但无论赋云还是唐原,都又跑又笑的,再加上被各种灯照着,早已又渴又热,一听“又凉又酸、解渴还好喝”就都不约而同地走过去。
掌柜的一看来了生意,立刻捧上一碗道:“酸梅汤,又凉又酸的酸梅汤,三文钱一碗!几位,一人来一碗尝尝?”
唐原见这个卖梅子汤的长得一派精明,一副小商贩该有的样子,并没有看出什么问题。但他身负重责,还是挡在最前面道:“你重新给我盛一碗,我先尝尝,看是不是又凉又酸。”
“好咧!”掌柜的便回到摊位前,拿了一个新碗,当着他们的面从一个大锅里又重新盛出一碗来。
唐原接过来先喝了,觉得不会有问题,这才朝赋云点点头道:“不错,确实解渴!”
赋云、曼曼都各要一碗,站在那里,一口气便喝完了。
轮到团玉时,掌柜看着她水芙蓉一般的脸庞,大大地怔了一下,惊诧地道:“这位娘子莫不是嫦娥下凡?真是天仙一般。”
赋云禁不住笑道:“你这个掌柜的,倒挺有眼光。我的这位姐姐,可不就是嫦娥一般么!只怕嫦娥也没有她美。”
团玉脸红得嗔她一句,便要接过掌柜的盛过来的酸梅汤喝。
那掌柜却端着汤,将手一躲,“啧啧”道:“这粗碗配不上娘子的玉手,我换个碗来!”说着,竟当真回去又换了一个细瓷白碗,重新盛出一碗来。
赋云与曼曼见这掌柜的这样,都望着团玉直笑。
唐原却是不同,警惕地上前一步,待掌柜又将酸梅汤送来,便拦下来道:“等等!我倒也想尝尝这细瓷碗盛的梅汤,味道是不是不一样。”说着,端过来便要饮。
掌柜慌着阻拦,而唐原不过将头一扬,梅汤便已下肚。
掌柜只好道:“罢了,我再去给这位娘子再盛一碗便是……”说着,又拿一个细瓷白碗,另外又盛一碗。
团玉本就十分口渴,被这么一折腾,心头不免有些急了,待好容易才得了梅汤,就迫不及待地赶紧喝了。
这边唐原又喝下一碗,仍旧无事,也就放下警惕,没有再拦着。
喝过梅汤,众人便神情气爽继续往前逛,只见杂耍、百戏热闹非常,更有打扮得鲜亮的公子、丽人三五成群,笑语盈盈暗香去,说不尽的风流婉转,看不完的人间胜景。
即便看得累了,仰头一望,又能看到深蓝色的天空里挂着一轮圆月,清辉万顷,又能引出心头多少诗情画意!
天上人间,也不过如此吧!
赋云简直乐不思蜀,想找到梁思让去,跟他耍赖说,自己后悔了,当个昭王妃给闷坏了,现在悟过来了,不准备回去了……
曼曼、唐原的兴致也高,团玉虽然也兴味极浓,却挡不住困意袭上来,不断地打哈欠,但又不愿扫了众人的兴致,便一直强撑着。
但没多久,她就有些赶不上队伍了。
众人也没留意,只当她是第一次看,所以看得格外仔细,不过停下来等上一会儿,她自然就赶上来了。
唐原也一心护着赋云,就没有再特意落后在团玉身边保护。
团玉不觉间就落了单,又撑着走了一会儿,到了一棵柳树下,只见前方的河岸两边皆是彩灯,映在水里耀得她眼前一花,脑袋里更是一晕,就扶着树暂且站住。
她隐隐地听到赋云唤:“姐姐,快跟上来!”
她含糊应一声:“就来了。”可是足下怎么也迈不动……
又站片刻,她勉强睁开了眼睛,却见眼前模模糊糊的一个人影,仿佛是唐原,温和地道:“王妃是不是困了,去那里休息一下吧……”
团玉心道,我并不是王妃,可又实在没那个力气计较,只一心要去休息,便点一点头,想跟着过去。
可是刚一挪步,整个人便向前栽去!
幸好那人伸手扶着,团玉亦无力拒绝,晕头转向地跟着走了……
赋云这边尤未察觉,仍旧往前走着。不多时,便遇见了景王。
景王率先看到赋云,连忙上前施礼。
赋云转头一看,见他一袭宝蓝色锦衫,并不十分华丽,却衬得他仿佛会永远年轻的脸庞焕发出一股宝石一样的流光。
少年风流,笑意盈盈。
他含笑唤赋云一声:“五嫂。”
赋云比他还小几岁呢,但被他这么一唤,却油然生出一股长嫂的气度,温和地微笑道:“六弟一个人出来的?”
“和二哥一起。”景王朝不远处的恒王指了一下。
恒王本来正对着一盏嫦娥奔月出神,这时亦将目光移开,似乎是要走过来。
赋云不由得心中一紧,亦不得不远远地向他一福。
景王只是望着赋云一行人,笑一笑问:“团玉姐姐没跟着出来?”
赋云如何会不知道他的心意,还在心里暗叹,这景王真是有意思,都曾被当作意图谋逆的人了,居然还一直乐呵呵的,跟这样的人在一起,无论何事都能笑出得出来吧!
可惜团玉没福气,这是团玉的不幸,也是他的不幸……
赋云只淡淡地道:“她走得慢些,一会儿就跟上来了。”
“哦 !”景王声调清朗地答应了一声,老老实实地等着,双眼焦急而灵活地人群中寻找着。
可是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团玉追上来,景王心头急了,便不好意思地问:“她一个人是不是看灯看入了迷,这么大会不过来,我们……要不要回去找找?别又走丢了,那就不好了。”
赋云听到一个“又”字,想到了自己,脸上不禁一红。
“不应该吧!”曼曼微笑道,“团玉姐姐最是稳妥的一个人,不像是会走丢了。”
话到此处,恒王终于走了上来。
赋云心中对他百般忌惮,便要转头走了,“找找也好,我看她从方才开始便不大有精神。找到她后,就一起吃点宵夜吧。方才喝的酸梅汤,倒勾出我的胃口了。”
众人都点点头,恒王却是极惊讶地冲上来问:“你们方才喝酸梅汤了?”
“是啊。怎么了?”赋云侧目瞧他一眼。
恒王连忙一笑道:“没什么。只是没想到这个时节,还有人卖这个!”
赋云笑道:“怎么没有,就在那边卖的。”
恒王扬头看一眼,口中说着:“我去看看。”话音还没落地,便已抬脚走了。
众人只一心惦记着团玉,并没有多理会,倒是曼曼望着他的身影,禁不住笑道:“堂堂王爷,原来还馋酸梅汤啊!”
赋云巴不得他走远些,便道:“不用管他,我们找团玉姐姐要紧。”
他们原路返回到先前驻足的地方,又等一会儿,却仍然没能等到团玉。
同样没有等到人的,还有梁思让。
皇上一直没有出现在桥上。
皇上轻装简行,一派富贵公子打扮地出宫,跟着的人只有一个侍卫。
他原本是准备随意走着逛着向凉河的方向而去,一路慢慢地走着,快走到河边时,心里是打算顺着河岸,自然而然地走到桥上。
刚转过身,却见两个人一边说着话,一边从他身边走了过去,只听一人道:“河边那个男的别是个人牙子吧,他搂着的女子,怎么看都像是给迷晕了。”
“那女子我看着也眼熟。我刚过来时,看到她和和昭王走在一块,她别是昭王妃吧!”
“这不大可能吧……”
皇上听得“昭王妃”三字,立刻朝河边看去,果然看到河岸处,一个女子被一个黑衣男子半揽着向前走去。
他虽看不清女子容貌,但看她身上穿着的藕荷色衫子,乃是赋云常穿的颜色,发上那枝华丽的步摇亦在灯下明晃晃的,十分显眼,亦是他见赋云戴过的!
又有山贼来拐带赋云了?
皇上这一惊之下,立刻喝道:“那个穿黑衣的,请留步!”
那人听闻,不但不停,反倒还又加快了脚步!
这不是做贼心虚又是什么!
更兼赋云才刚被山贼抓住过,皇上更是毫不疑惑,认为又有人来拐带赋云,向跟着的侍卫喝道:“拿下那个人!快!”
皇上便和侍卫分头追赶。却见那黑衣人将人往肩头一扛,便飞也似地逃去。
皇上见这人身手如此了得,心中更是害怕,愈发穷追不舍。
他不管不顾地狂奔,一心要追上去。
黑衣人左跳右跳,很快就将跟着的侍卫甩开了。皇上亦很快找他不见,正是心慌之时,却又见他出现自己面上。皇上也来不及多想,一直追着他跑。
很快,皇上就见黑衣人进了一家客栈。皇上追着走了进去,却没想到这间客栈因为离灯市近,已被从外地赶来京城看灯的人挤满了。
此时里面灯火一片通明,大堂里人声鼎沸,男女老少或者是看灯回来,或者是又出去看灯,或者在大堂里吃宵夜。
皇上一进来看到这个热闹情境,先是一怔,而后便扯住小二哥问:“看没有看到一个黑衣人,带着一个女子进来?”
小二哥道:“楼上呢!”
“进哪间房了?”
小二哥着急着上菜,也多不理会,挣开了他便走了。皇上亦急不可耐,连忙冲到楼上,挨个去推门。
连开了两三间,皆是空的。
他正急得头上冒汗,却见那个黑衣人从一个房间里跑了出来,而且是孤身一人!
“站住!”皇上立刻追上,却见那黑衣人已顺着前方那个楼梯下楼去了。皇上看他孤身一人,并没再带着“赋云”就连忙冲进他方才出来的房间里看。
一走去,但见室内再无旁人,唯有地上丢着一件藕荷色锦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