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岸西岭山顶,四头轮齿狮身后拉着大辇高昂着鬃头仰望江面硝烟与战火弥漫的战局。鸿景匆忙从大辇中探出身子,紫习候在一旁搀扶他下来。
鸿景面上欣喜若狂,从岚音宗主和玉琳宗主出关时,气色也恢复不少。他挥袍大笑道:“本国如今拥有两位金丹境真人坐镇,今后便是这中洲一等的强国,倒时风武国和古丹国皆要为他们入侵本国的行为付出惨重的代价。”他的语气愈发变得严厉。
紫习略有诧异地看着他:“国主,你身体刚刚修养好,就不该御驾亲临前线。”
鸿景毫无在意,笑道:“长史不必担心。”说着他的笑容逐渐黯淡下来。
须臾了一会儿,紫习微微皱起眉头望着战火的江面:“国主你觉得四公主还在吗?。”
国主眸子浮起忧色,那日墨堰将军来信告知四公主回来了,到碧云江与他们一同作战。他焦心烦躁多日,盼着鸿皙能够回到国都,可是多日过去始终不见。他再也安奈不住深埋于心中多年的思念伤恸,正好岚音宗主和玉琳宗主出关与二人一同到来前线碧云江。
“在我们还没赶到之前,看局势我们已经损失惨重。”紫习堪忧地望着硝烟弥漫的江面顿了顿,看向鸿景:“恕老臣冒犯,国主觉得四公主还会在吗?”
须臾了一会儿,鸿景深长地吁了一口气,眸子中泪光闪烁,语气坚定道:“如果她真的回来了,墨堰将军一定会保护好她。”
倏然,江面之上风云骤然大变,黑压压的乌云从远方滚动而来汇集在江面上,中心闪烁着猩红深邃的光辉。
所有人望着这个蓦然出现的怪异天象不禁被震骇住。风大了许多,吹得鸿景和紫习衣袍鼓振。
紫习惶惶地看着乌云交滚中的煞红之光,慌忙对鸿景说:“国主,快先进大辇避一下。”
鸿景心中一起一落,惊悚地看着江面上的异景忙不迭避入大辇。
紫习焦急地对一旁御禁军统领令道:“骁将军,率领禁军护着国主撤到山下避一下。”
“是,长史。”骁将军屈膝半跪下诺诺道,匆忙离开。
不一会儿,轮齿狮齐齐发出一声声震耳的咆哮,拉着大辇朝山下退去。
风息浑身颤抖一下睁着惺忪恍惚的双眼,他猛地打了个激灵,费力地坐起身,不自觉抬头看向那来自天穹的瑰丽红光。他看向周围的情况,自己军队的船舶与人员正逐渐被离国军靠着两名金丹境真人反攻弑杀。
他咳嗽了几声,喉咙刺痛干涸,胸口闷痛,好在他所学的闭气之术在危机关头提他捡回了条命。趁着现在军队还未完全覆灭,他提着重剑朝警鼓处趔趔趄趄举步走去。
风息来到船尾,举起大槌击鸣了三人高的警鼓,四声鼓悠长连绵传开,浊厚的鼓声与离国军的鼓声形成鲜明的对比。四周其它船舶也相继呼应,一艘冒着硝烟的船舶靠来。
一名将领与十几名扈从武士登上船舶,对着风息激动道:“将军没想到你还活着,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风息喘着粗气道:“传令下去撤退,能撤多少是多少。”
将领忧郁地看着他,顿了顿:“好。”
岚音宗主悬浮在空中出神地看着上空怪异的天象,他隐隐感知到一股强大的力量隐藏于那乌云漩涡之中。
一道遁光,他倏然来到了墨堰身边,严谨道:“墨堰将军,来者不善,你们赶快先撤退。”话毕,他飞上高空。
墨堰此时也正看着天穹瑰丽的红光,心里感觉到了某种压迫感。他皱紧眉头,对岚音宗主慎重地点了点头,随即吩咐一旁的武士:“敲响警钟,让其它船舶跟随主将船舶撤退。”
“是,大将军。”武士匆忙离去。
几声有节奏的“隆”鼓声从主将船舶传出,接着其余船舶也纷纷回应。机括运作“嘎嘎嘎……”作响,船头缓缓掉头朝着江岸撤去。
许久……
玉琳宗主飞到岚音宗主身旁,蹙着乌眉忧心忡忡问道:“岚音宗主,你觉得那是什么?”她与岚音宗主感觉到一股强大威势在红光之中凝结,这种威势已经超出了金丹境的境界,唯有二人能够感知到。
红尊沧桑磅礴的轻笑声蓦然回荡在天地间,伟岸的身型从红光之中浮现而出。
他长发飘扬,面上的三刹兽面眼眶中投射出深邃的红光。天地黑魆魆的一片,乌云之中雷光闪烁,红光随着他的现身黯淡。
二人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异口同声震惊道:“元婴大圣!”二人敬畏地目光看着红尊,浑身不禁打了个哆嗦,在这中洲竟然隐藏着一位元婴境圣人,竟还在这个时候出现,不知对方是敌是友,但已现在的情形对方多半是敌。
岚音宗主皱着眉昂声道:“圣人凌驾于此,不知有何贵干。”
“呵呵呵……”红尊双手背着,缥缈的笑声灌入二人耳畔,氤氲着浓浓的杀气。
二人心里一沉,凌冽的狂风剜在脸上。
红尊双手结印,身前一道血煞之光闪烁凝合,一把血红的长琴在血光之中聚合现出。
岚音宗主手中灵光闪烁,金辉的古钟出现在身旁。
红尊凌空盘坐下,长琴摆在双膝,阴阴笑道:“就让本座为二人献上一曲!”
他指尖拨动长琴,迤逦的琴声回荡在天地间,曲声时而婉转如清风拂柳,时而雄伟如高山流水,时而萧瑟如细雨潇潇。
余音袅袅地散去。
二人有些出神迷茫地看着这个面带三刹兽面的老人,难道对方真的就是来高弹兴悦一曲?
玉琳宗主似乎察觉出什么,只听一声紧绷的重调,赤红的灵势在琴弦上一开一合地跳动。
蓦然一股冷冽的凉风利艘从二人之间穿过,二人回首看去,不远处山岳上的一块巨石“嘭”一声炸裂。
二人回过头惕厉地看着红尊。“小心!”岚音宗主俨然警觉道,掌中灵光萦绕,重重拍击在古钟上。
“咚!”这一次古钟发出悠扬沉重的击响,一道金辉的灵波像涟漪一样向四周散开。
只见灵波之中,一道道气锋呈血红的煞光浮现出来,气锋被灵波阻碍停滞。
岚音宗主面色有些艰难,那些气锋蕴含着雄沛的力量,只不过被灵波抵挡片刻又如一阵无影的疾风杀来,二人赶忙翻身躲过。
红尊的指尖颤动得愈快,曲声愈发激昂急促,一道道雄沛的气锋从琴弦迸发而出。
玉琳宗主指间一拨,将花伞抛向二人身前,花伞围绕二人上下旋舞一圈形成一道龙卷风,她叱喝道:“破!”
龙卷风将周围漂泊的云雾吸卷,朝红尊呼啸而去。
狂风刮得红尊身上衣袍鼓振,他睥睨地看着二人,冷冷笑了笑,十指猛地一拉琴弦,一股赤色的灵势同样带起大风从重调中迸发而出对龙卷风冲击而去,气势震如一道山岳。
“轰……”两者相撞发出破晓的震天声,一道璀璨的灵光向四周溃散。江面被大风掀起大浪向两岸推去。
墨堰站在楼台上捂着耳朵,感觉空气骤然炎热了许多,他微微抬头看去,碧绿的大浪压了下来。身旁的两名扈从武士挡在了他的身前:“大将军小心。”
汹涌的大浪拍了下来,将他们拍入阁房内。墨堰只觉右肩一股剧痛,忍痛趔趔趄趄爬起身,看着阁房湿漉漉狼藉一片。
外面随即传来一片哀嚎。
两名扈从武士忙乱站起身,晃了晃头,看着墨堰发白毫无血色疮痍的右臂焦道:“大将军,你的手臂。”无奈的是船上的军医皆战死。
墨堰龇着牙摇了摇头,他先前已经用灵力闭住了右臂至肩的经脉。
他深长地吸了一口气,随即左手快速拔出扈从武士腰间的佩剑,一剑斩断整只右臂。
武士惊诧木然地看着他,根本没反应过来:“大将军,你……”
墨堰强笑着把剑放回了那名武士的剑鞘:“废了,留着也是累赘,大不了以后重新接一个。”
高空之中,一道灵光炸裂闪烁。
岚音宗主目光棱威地看着红尊,双手重重拍在古钟上,一条条金波从古钟传播出去,直径快盖过整个碧云江水宽。
五道龙卷风在花伞之下凝聚,化作一道庞大的龙卷,玉琳宗主眉头一蹙,喝道:“破!”
“轰轰轰……”龙卷掠过江面形成水龙卷对红尊呼啸而去。
红尊不屑地看着她,曲声骤然停住,他十指紧紧扣住琴弦,顿了顿,指尖一拉松,一声混合激扬的曲调响彻云霄,十道气锋迸发而出凝合成一线长光杀去,将水龙卷顷刻间消弭。
玉琳宗主眼瞳中闪过一线光,催动花伞抵挡在身前。“嘭!”,一道刺眼的血煞之光在她身上炸开,岚音宗主惊滞地看着空中飘洒的鲜血,玉琳宗主翛翛的身姿散发着星星的光芒向底下坠去,手中的花伞化作一片片的碎片飘散。
岚音宗主回过神幽怨地看向红尊,眉峰凌冽,收起古钟,手中化出炎火双珑锏,化作遁光杀去。
红尊的十指再次扣响琴弦。岚音宗主双手秉着双锏刺杀而出,曲调响起得刹那间,双锏如同被一道山岳煞住。金辉与赤红的灵光斑斓交织,那道如山岳般气势的灵势“轰!”一声蓦然穿过他的身躯。
岚音宗主的身躯停滞在红尊身前,血从他的口中溢出。他瘫软地垂下头,身躯散发出金辉的光缕坠落消逝。
踏入金丹境的修灵者,肉身受天雷淬炼,已是脱去凡体,化灵为真身,修金丹固体。
红尊轻吁了一口气,赤红光辉在身前闪过,长琴消失在双膝。他挺立着身躯伫立在云峰之上,一道血红的遁光急逝,他人已不见。
江风飕飕,江水迤逦平静,墨色的黑云被一线阳光穿破,烟消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