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施下此处结界的那东西十分谨慎,内外屏障环环相扣一层叠着一层,庭北孤身闯进来时,只觉周身似是跌入了一个无底的巨大黑洞之中,在短暂的停顿后突然间坠落下去,剧烈的失重感使得心脏骤然跳的飞快,连带着呼吸都有了强烈的压迫之感,脚下踩不到任何的着力点,眼前能看到的也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
在这般紧急的处境之下庭北面色不乱,他双手合在胸前翻掌随即向下试探地一推,指间推出的气流的波动随即先他一步向下试探着,却如同石沉大海一般毫无音讯,他心下了然,这是这里的最后一处结界,只要破了这里便能真正地找寻到那处桃花源。
飘然而下的身影隐匿于黑暗之中,衣衫纷飞间他嘴角无声地带出了一丝笑意,头上的发带在飞快的坠落间隐约有了松动的架势,庭北分出神来伸手将其扯落在手中,任满头的长发在空中飞舞。
以前练功的时候小十师弟总喜欢研究这种稀奇古怪的阵法结界,有几次把他们关在里面差点错过了晨练的时间,那之后他们除了每日的必修功法外还多添了一项如何破界的修行,就是怕哪天小十把自己关进去出不来了。
这发带便是他研究出的专为破阵寻找阵眼所用的法器,是他专程用了两株万年的白芷从四师兄那换过来的一条弑杀的幽冥灵蛇,取其蛇骨加以千年草木之灵编造而成,天下任何的阵法结界都逃不出有一处鲜活的阵眼,而此物又对着活物的气息分外敏感,稍有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手中的这一根短短的发带。
只是眼前这种小把戏他们十岁的时候都不玩了,现在拿来想困住他,那怕是找错人了。
轻飘飘的浅色发带被他捏在手中,另一手拇指食指合拢在其上微微一弹,随即便有不起眼的淡淡绿色顺着发带的纹路逐渐蔓延开来,那根发带自他手中捏着的地方到胡乱飘动的尾稍随着这顺延的色泽逐渐寸寸碎裂成了灰烬,却又不分散,只浮动在庭北的身侧,随着他一齐下落。
庭北收回了手眯起了眼睛,丝毫不因为处于失落的环境下而行动受到制衡,只是胸前心脏因于此而处隐隐有压迫感传来,提醒他不能再磨蹭了。
那次是怎么出来的呢·······
“起——”庭北缓缓闭起眼睛,双手不再护住心口反而大张着打开,空无一物的掌心间随着他的动作凝起了轻缓的木之灵气,如轻烟般散开随即同周遭漂浮的浮尘化为了一处。
他周身围绕着的一圈木之灵化成的光圈,由他所幻化出的灵气四下皆十分稳妥,只一处灵力的动荡最为狠厉,似乎挣扎着要摆脱他主人的桎梏朝着远处的方向挣扎过去。
就是那里了,在他的正右方,有着足以引起灵物骚动的魂息与生气,只是这动荡还未持续一阵便显然减弱了,随即另一处又开始了相同的动作,就在他的正前面所对之处。庭北目光一暗,这阵眼竟还是流动的,若不抓紧下一刻的时机,被这里看不见的东西察觉到了怕是就再难寻找了。
掌间悄然蓄起了力量,在眼前那处阵眼还未来得及再改换流动地方时,他深吸了一口气屏住了呼吸,随即双手掐诀自头上划至胸前,指尖过处尽皆显形,他腾出一只手来在身前的虚空中一抓,如同拳头抓在了面粉堆里那般,一把将那些散碎的力量又抓回了手中,再摊开时便又仅剩下了那一条毫不起眼的发带。
交给你了。他眼下无法开口说太多的话,只是将发带朝着正前方的方向径自掷了出去,随即双手收回一扣,那发带就如同活物一般自发地绕了个圈,瞬间在他的眼前消失了。
满目的黑暗没有持续太久,仅仅几个吐息间前面便传来了大动静,被那圆圈套住的东西开始嘶吼着挣扎起来,又无论如何挣脱不出这小小的一寸天地之间,随即这被抓住的阵眼如同即将要爆裂开来那般发出了夺目的光彩,一瞬间周遭的黑暗都被其驱散了,漫无边际的下落也在此时终于停了下来,庭北脚下突然间有了踩在实地的触感,他稳住了身形随即挥手一招,那发带便乖乖地朝着他飘了过来,连带着内中疯狂叫嚣的一个圆圆的光球。
这种结界的阵眼多半都有自己的意识,知道若是被这个男人破了此地的结界它便再不会存在于此,为此也还在做最后的垂死一搏。它嘶吼挣扎的声音回荡在了这无边无际的黑洞之中,连半点回音也听不见。
“哼。”庭北冷哼了一声,他甚至不需要再多费半点的力气,只是随意地抬起了手掌,便直接将那自己送到了他面前的被发带捆住的阵眼合掌握在了掌心之中。
“嗷嗷嗷啊啊啊啊——!!”
照耀着此地的光芒在这一瞬间到达了顶点,随即便如烟花一般慢慢消散,阵眼在溃散之前最后绝望崩溃的喊声很像人濒死之际的求救声,可是也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
很快这里便再没了声息,庭北原本紧握着的掌心中慢慢地空了下来,逐渐有丝丝温和的太阳光芒照射进了这片黑暗之中,他挡着眼睛朝着那方向走了几步,眼前豁然开朗,再不复方才黑暗又令人无所依托的无底洞之中。
感觉到了温暖的气息,庭北慢慢放下了手,他站在了一处高地之上,居高临下一眼便能望见脚下阡陌纵横的小路,农田遍布在周围绿油油的,有几处还有人家正在忙着收割稻草,显然到了收获的好时候。远方还能看见有人住的搭的高高矮矮的房子,上面还在冒着炊烟,房门前坐着年迈的老人和打闹的孩子们,有吆喝声由由远及近又渐行渐远,那是叫卖的脚夫挑着自家熬的糖稀,在沿街叫卖着。
便是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