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顾澜一时没明白他的意思，但看他原本白皙的脸上被热的红扑扑的，心下了然这是木属功体的庭北受不了此地的热意，他背于身后的手悄然动了动，漂浮于这周围的红色光点随即便无声地汇集到了他指掌间，他翻手便将周遭处散落的火灵收了回来，四下立时便凉爽了许多。
庭北轻叹了口气，将事情的前因后果细细地同顾澜解释了一番，果不其然看见顾澜的表情也有些凝重了起来，他略微思索了片刻，转身便让出条路来，随即示意庭北随他来：“到这边来。”
庭北一颔首，随着他便向这火之堂的内堂中走去。
顾澜人如其名温润如玉，与人相交清润如雨，面貌也生的是芝兰玉树如同翩翩公子，一身水色的广袖长袍愣生生地被他穿出了仙风道骨的味道，任是谁看了都移不开眼。可顾澜这功体却偏偏修出了多少年难得一遇的火属功体，叫庭北不得不对他敬而远之，为此纵使共同生活这么些年，庭北来这火之堂的次数屈指可数，真正来到这内殿之中更是第一次。
同庭北的木之堂中不同，火之堂除却外面空落落的大堂，内中的内堂摆满了又高又大的书架子，里面塞满了各类的线装笔抄或是拓印的书籍，密密麻麻地几乎挤满了整个原本就算不上大的内堂，藏书比起凡间的书屋只多不少。他的寝具也十分简陋，只在角落里的地方摆了张不起眼的床，那床上庭北扫了一眼，也就只有几个板子没有褥子，被子只有薄薄的一层。
怪不得大师兄平日里不出门，这么多的书，可有的看了。
“这段时间没有打扫，叫小六见笑了。”顾澜对着庭北轻笑了笑，随即庭北便见他沿着一个又一个的架子寻找着，那些书架子高耸到几乎可以同火之堂的顶端齐高，最上层的书怕是还得飞上去找，纵使如此庭北在这里也不曾闻见一丝灰尘呛鼻的味道，温度也不似方才外面热的灼人，可见这的主人平日里有多注意保养这里的书籍。
问题是······这也太多了。
庭北安静地站在原地，看着顾澜的身影脚步不停地穿过一个又一个书架，沉重的阴影将他整个人埋在其中，等了许久，他才终于看见顾澜在一个被挤到了边角处的书架子前停住了脚。
“《桃花源诗》······我记得是在这里，你稍等我一下。”顾澜蹲下身对着庭北歉意地笑笑，随即从最底下的一层抽出了一本因着年岁太久而封皮上已经看不出书名的线装本，因着保养得当整本书还保持着一个可以翻看的状态。
庭北上前默默地接过了这本有些厚重的手抄书，手下粗糙的触感使他放轻了动作，周边上的缝线看上去已经快要撑不住了，这使得这本珍贵的书时刻有散架罢工的可能。
“你说的桃花源，我记得最初是在这一本《桃花源诗》的序言中提到的，虽说别的地方也有提及，但总不及此处提的详尽。”
顾澜拍了拍衣上因着方才下蹲而出来的褶皱从容起身，亲自将书翻开给庭北看，小小的一页上细细密密地抄着满满的篆体字，庭北皱着眉头读着上面看似简单的字句，总觉得有什么说不出来的地方不太对劲。
“小六，你可有见到这次的委托人？”顾澜念着这个小弟沉闷的性子，怕他在这昏暗的屋子中看书伤了眼睛，拂袖间便将这内堂之中装饰于墙壁之上的盘龙烛台上的烛火尽数点燃了，火光瞬时间明亮了许多。
书中所言，这被称之为桃花源的地方是一与世隔绝的地方，除却那一位偶然间窥见了分毫的捕鱼人外，竟是再无半点多余的消息可考。
只是，这捕鱼人最后的结局是什么——
还未曾看见最后的结局，便听见了大师兄这听似漫不经心的一问，庭北分神想了想，以往前来相求之人他多半都见过，只是这一次，好像真的不曾闻见这一位委托人。
“不曾。”庭北自书中抬起头，望着顾澜俊逸的脸，摇了摇头：“是师父直接吩咐我去的，没有提到旁的。”
听到他的回答，顾澜显而易见地有了片刻的疑惑，随即他庭北眼前一白，是顾澜的衣袖悄然拂过了他的面前，那只纤长的手落在了这一页书页之上，将庭北还未看完的内容尽数挡了下去。
“莫不是没有委托人？”顾澜皱着一双剑眉，将庭北手中尚未看完的书自他手中抽了回来而后合上，放在手中以指节抵扣了半响，随即转身信手将书塞回了书架上，转而拉起了庭北道：“不行，我带你去找师父！”
庭北一愣随即便被顾澜大力拽着出了门，顾澜的步伐越走越快，显然同他平日里的沉稳并不相符，抓在他腕子上的手又狠又准地扣着他的脉门。
这是怎么了？庭北觉得有些不对，随即站住了脚，手上运功一用力，将顾澜抓着他的手生生震开：“大师兄你先等一下！”
“！”骤然间抓了个空的顾澜向前踉跄了半步，他随即转过了身，便见着庭北抓着自己方才运功的那只腕子，上面因为两种不同的灵力激荡已经泛起了一圈红印子，他一愣，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有多失态，他的声音随即便飘落了下来：“抱歉······”
“这可真不像你啊大师兄。”庭北放下了腕子无所谓地扯了衣袖挡着，转而对顾澜突如其来的情绪变化有些不解：“没有委托人便罢了，以前也不是没遇见过，师父从不会让我们接没有意义的任务，你在担心什么？”
“······”顾澜此刻收起了他平日里温暖的笑容，面色复杂的叫庭北有些看不穿了。
在那复杂之中，庭北依稀间看懂了顾澜所犹豫着不能明说的话，他转过了头，无视了周遭突然而起的，有些动荡的火灵。
“今日之事全当不曾发生，我下山去了，大师兄也早些回去吧。”
他看懂了，顾澜想告诉他的，是那位捕鱼人的结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