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必学的是什么——相夫教子。
贵门女子在此基础上还要学什么——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在宅院争斗之中活下去。
一国长公主在这二者的基础上又还要学什么——喜怒不形于色、为国为民、身为表率、农医商业……
其实上官婷玉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因为长公主就要学这么多东西，父亲的其他女儿都不用学这么多！
她问过自己的先生，先生说这是母后要求的。
于是她就去问母后，母后说，学这些不是因为她是日照国的长公主，而是因为她是郑箫熏的女儿，是传承郑家的唯一血脉了。
血脉？女儿家也能传承血脉的吗？
“上官家皆是忘恩负义之辈，上官瑞麒更是屠我郑氏满门。婷玉，不是母亲心狠，实在是世道不公，以万物为刍狗，母亲只有你这么一个依靠了啊！”
她是母亲的依靠吗？
她不知道。
母亲没了娘家依靠，在朝堂举步维艰，在后宫更是看着自己的丈夫纳嫔又纳妃。
在那段岁月里，母亲才是她的依靠。
身在皇家，兄弟不亲、父亲不喜，周围的嬷嬷婢女一个不查就可能被人设下的圈套套住。
下场就是死亡，也可能是生不如死。
只有在母亲这里，她才能稍有懈怠，稍有喘息之机。
不就是学嘛？
她相信，母亲都是为了她好。
诗书礼乐、治国理政……该学的不该学的，只要是母亲叫她学的，她都学了。
夫子走了一个又一个，春夏秋冬过了一轮又一轮。
年复一年，日复一日。
表面上，她是谁也不爱，但却又被众星捧月的长公主；实际上，她比谁都辛苦。
但是，每当她撑不住的时候，她都想着，母亲在她身后呢，没事的……
没事……的？
“本小姐可是将军府的嫡出小姐！看上了你的东西那是你的福气！还不赶紧把东西呈上来？”八岁的谭梦仗着自己有点三脚猫的功夫，耀武扬威。
九岁的绿烟嘟着小嘴：“小姐！你再这样欺负别人，我就告诉将军了！”
告诉父亲？她要被打屁屁的！
不可以！
谭梦眼珠子在眼眶转一圈，突然瞧见了糖葫芦，绿烟最喜欢糖葫芦了，可以拿这个贿赂她。
想着，两条小短腿就跑了过去。
“小姐！慢点儿！别摔着了！”董婆婆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没事的！婆婆！”谭梦一边回头应着，一边跑。
“咚——”的一声，谭梦撞了上官婷玉一个满怀，绿烟直觉得自己的脑子也被撞了一下。
小谭梦坐倒在地，头晕目眩——这回撞得实在。
上官婷玉也有点被撞懵了，捂着头蹲下，好痛！
“公……小姐！您没事吧！”上官婷玉的随身嬷嬷关切询问，又对着还在头晕的谭梦吼道：“你是谁家的小畜生！没长眼啊！”
说着还要动手来拧，绿烟眼疾手快，使出全力推了她。
那嬷嬷一个不慎被推到，哎呦连天地叫唤着，身旁的婢女马上围拢看她。
开玩笑，这可是公主的掌事嬷嬷，是十个她们都比不了的！
“嬷嬷！没事吧？”
“嬷嬷……您快点起来。”
“抓！”嬷嬷扶着自己的老腰，疼得受不了，“给我抓住她们！”
绿烟眼见不好，拉起谭梦就要跑。
可也不知道谭梦是怎么想的，居然还不忘拉住被她撞到在地的上官婷玉一起跑。
三个小屁孩的体力和速度也是真有这么好，愣是让那一大群成年人追了三条街。
最后三人藏到了梅屏坊的小巷子里才逃过一劫。
绿烟悄悄地探出了一个脑袋，左右看了一下。
“绿烟！那个老太婆走了没有？”
“嘘！”绿烟中指抵唇，“小姐！小声点儿！”
谭梦无所谓的耸耸肩，“她能把本小姐怎么样？”
“那您跑什么？”绿烟无语望天。
“父亲说了，好汉不吃眼前亏！”
“呦！您是好汉啊？”绿烟琢磨着，今个儿的事一定要和将军说！
“那当然！本小姐可是将军府的嫡出小姐，要当将来日照国第二个骁勇大将军的人！”
小姐是魔怔了吗？天天嚷嚷着要当将军，也不想想，女子能带兵上阵吗？
绿烟小小的嘁了一声。
“那个……”上官婷玉觉得自己有必要刷一下存在感了：“你们……是谁？”
“呀！”绿烟这时才注意到小姐还拉了个人，“你是谁啊？”
上官婷玉有点局促，这还是第一次有同龄人跟她说话呢，那些知道她身份的人看她时都是鼻孔朝天的，她们要知道自己是谁，会不会也这样？
“我……我是玉儿，郑玉儿。”
谭梦蹦跳着来到她身边：“我叫谭梦，将军府的嫡小姐，未来日照国的骁勇大将军！”
“将军？女子也能当将军？”上官婷玉将自己的疑问问了出来。
绿烟白眼一翻，和谭梦异口同声：“将军也是人，女子也是人，既然都是人，女子为何不能当将军？”
“诶！绿烟，你怎么知道我要说什么？”
“小姐这话说得我耳朵都要起茧子了，怎么会不知道您要说什么？”
“孺子可教也！”谭梦照搬今天刚从夫子那学的话，转头又对向“郑玉儿”：“玉儿，你有什么想要实现的梦想吗？”
想要实现的？继承郑家血脉吧。
梦想？皇姑姑远嫁天龙国的时候哭得可伤心了，说是不愿意，可还是嫁了。
“我……只要有一个两情相悦的夫君即可。”
谭梦摸了摸下巴，一副小大人似的模样：“这个可以，父亲和娘亲就是两情相悦的。”
谭梦一手搭在了郑玉儿的肩膀上：“以后本小姐就罩着你了，要是看见你喜欢的人，本小姐就帮你抢过来；要是你受欺负了，就来将军府，报本小姐，谭梦的名字，本小姐替你打回去！”
“小姐！您是土匪头子吗？”
谭梦挑眉：“本小姐还想当土匪头子呢？但是娘亲肯定会先把我这个土匪头子的屁股打烂！”
“噗——”郑玉儿一乐。
谭梦也笑了：“你终于笑了！”
郑玉儿愣住——终于？
“笑起来多好看啊！别阴沉张脸的。”
“嗯！”郑玉儿重重点头……
可是，自那以后，她再没见过这个想当日照国第一个女将军的女孩子了，因为她要学习。
但终究是给她的生活留下了不可磨灭的一笔重彩——后来的上官婷玉很像她。
她开始注意谭梦的种种——成长，荷花宴，嫁给三皇子……直至辩论赛上再相见。
本以为她嫁了人会稍稍安分一点，可没想到，她依旧那么耀眼。
她这个熬出头的长公主都只能做她的陪衬。
她已经不知道对于谭梦，她的心理是什么了。
崇拜？羡慕？还是嫉妒？扭曲的……
她不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