伽兰·伊斯雷的断腿三下两下就吉奇医生接回去了。吉奇从背包里掏出一种喷雾在伽兰的腿上喷了几下,冰凉的喷雾很快将红肿和疼痛感一扫而空。
接着,他又拿出夹板,固定在断骨的位置。他告诉伽兰,过不了多久,他就能去跑马拉松了。
“你是怎么在这种情况下走来这里的?”
伽兰扯了个谎,“其实我们离得并不太远,我们居然这么久都没碰上,我也感到很吃惊。”
吉奇瞪了他几秒,伽兰知道像他这样的聪明人一眼就能看出对方是不是在撒谎。何况这个谎并不高明,事实上,当他从焰纹兽的背上爬下来刚刚走了几步路,腿就疼得不行。
在这种情况下,他怎么可能带着卡斯妲莉娅走来这里呢?
此时,那个女人正躺在木屋角落的睡袋里沉睡。从船舱营地到木屋的这段路上,她醒过几次,伽兰给她喂了些药品和水,她的状况稍微好了些,不再呢喃着说胡话,但高烧始终没退。
持续的高烧可能会给大脑带去损伤,伽兰希望她在痊愈之后还能说得出自己到底是谁,与甘图星人的关系,为什么参加这次任务。最重要的是,她的立场到底在哪。
在治好了伽兰的腿后,吉奇又查看了伽兰耳朵的伤势,伽兰看到他皱了皱眉头,他能感到布片从伤口上剥离时的粘滞感。吉奇医生在那里喷了些药,接着用无菌绷带包扎好。
“不要用这种布片包扎伤口,会让伤口感染的。”吉奇说,“我看你包着头巾,怎么了,你的头上也受伤了吗?”
“没有,我只是觉得冷罢了。”
在黑伦事件之后,他暂时不打算跟任何人说起FT,他让两头焰纹兽藏在周围的森林里,一方面是为了避免吓到医生,另一方面也是掩盖伽兰能够操纵它们的事实。用头巾将额头包起来,这样,他就能在没人知晓的情况下使用FT。
他对印第茅斯号上的所有成员都起了疑心,会不会他们都和黑伦一样为甘图人干活?是不是只有他一个人被蒙在鼓里?
“你的发明呢?派上用场了吗?”
“我弄丢了。”伽兰谨慎地回答道。
“真不走运。”医生淡淡地说,“好了,你已经没问题了,让我们看看这个美人情况如何吧。哦,在此之前,让我先量量你的体温。”
“我的?为什么?”
“看看你有没有被传染。”他用测温枪在伽兰的耳旁一按,“36.7,你很好。”
接着,他又测了测卡斯妲莉娅的体温,测温枪的面板上随即显示:39.6。
“她这样多久了?”
“最少有60个小时。”伽兰说到。
“感冒着凉?
“不清楚,我在林间发现她就这样了。”
“希望不是我想的那样。”吉奇医生取出听诊器,从卡斯妲莉娅的衣领伸进去,伽兰有些难为情地移开目光,他看着吉奇医生,发现他表情异常严肃。接着,他取下听诊器,问道,“她有没有表现出一些异常举动?”
“她会说胡话,嘴里总是念念有词。”伽兰说,“其他异常行为我想没有。”
“那是第一阶段……”
“她得的是什么病?”
“未知的疾病,暂且称之为艾尔德万综合征吧。”他说道,“把船员服面具戴上,这病可能会传染。现在她正处于第一阶段,表现为高烧、说胡话,接下来的第二阶段,她可能会自残、或者攻击我们,也有可能做出一些更极端的行为。我不知道第三阶段会发生什么,但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伽兰照着医生说的做了,接着问道,“你能治好他吗?”
“在这里不行。”医生说,“这里没有手术环境,也没有手术工具。”
两人陷入沉默,医生站起身,用打火枪生了火,煮了两杯水,拆了一个茶包在两杯水里分别泡了泡,将其中一杯递给伽兰。“喝吧,喝完请你帮个忙。”
伽兰喝完茶,他看着医生走到木屋一角,从那里竖起一个木梯子。这木屋居然有两层,它到底是什么人造的?他望着手中的茶水,这茶包里装的是印度茶叶,而印第茅斯号上提供的是英式早餐红茶和中国白茶。而且这茶叶的味道也不太对劲,已经是陈年旧茶了。
这时,他听到医生在二楼叫他。
“在一楼帮我接应一下,我要递个东西下来。”
伽兰走到梯子旁,这时,医生已经将一个睡袋的一头递送了下来,很显然,里面装着什么,有些沉,他结果睡袋那一头,捏到了里面棒状的东西。
“这是什么?”
“远征队员尤弥尔”
大概一个小时过后,两人在木屋的后方用扁平石块挖了个深坑,将骨头埋了进去。用手头这些工具,他们没法挖出那种长方形的标准墓穴。医生用两根树枝为她做了一个十字架,树在她的坟头,这么看来,也能算是个像模像样的坟墓了。
“拿着。”医生拿出一个金属方块,递给伽兰,“听一听你就明白了。”
伽兰用了半个小时听完了百年条,他边听边捏鼻梁,这是他思考问题时的标准动作。听完之后,他花了几分钟进行消化,归纳出几个要点:
第一,他们没法指望国际救援队了,地球不可能响应他们的救援请求。
第二,正如医生所说的,卡斯妲莉娅所患的是一种未知的疾病,可能具有传染性,并且会使人心智失常。
第三,在这森林的尽头有片沙漠,名为克林普号的飞船位于这座沙漠里,船上可能有物资、武器,而更重要的是,船上的医疗舱内可能具备适当的医疗条件。
“你觉得怎么样?你也听到了,船里有医疗设备,也许能用来救这个女人的命。但克林普号在沙漠中央,想要去那里必须翻下悬崖,再走上起码三十公里,单靠一个人是没法把她弄去那里的,这活起码要两个人干。”医生说道,“你还想救这个女人嘛?”
“是的。”伽兰说道。他还有许多问题要问她,关于黑伦,关于甘图星人。除此之外,如果他们已经被地球抛弃,那么卡斯妲莉娅可能是他们回去的关键,说不定,她还有一颗能变出飞机的臼齿呢?
“我必须要救她。”伽兰说。
“她可真是魅力无边,不是吗?”医生耸了耸肩,挤出一个坏笑。接着,他收起笑容,脸上重新回归了那种平日的严肃。
他伸出一根手指头,举高,用一种令人不能质疑的语气说道,“我行医有一条守则,我从不去救那些不想活着、或是没人需要他活着的人。说我没有职业道德也好,说我冷血也好,但倘若一个人没有求生欲望,或是没有人再需要他,那我连一根手指头都不会动。
举个例子,如果一个人身负重伤,奄奄一息,我就要听见他自己亲口对我说,他想活着,并且告诉我为什么我非救他不可。如果他说不出来,那我要听他的家属说。否则,我就会让他们领请高明。
另外一件事,你得知道,我很擅长分辨一个人是不是在撒谎。呵……可别低估了这双眼睛,我能从人的毛孔里看清这个人到底是不是老实。而对于那些撒谎的病人……我一样不会管他们的死活——
那么,伽兰·伊斯雷博士,你又为什么会想救这个人呢?”
伽兰猛地呆住了,医生字字句句说得铿锵有力,显然,他已经知道了伽兰在隐瞒着某些秘密。医生或许编了个理由,但他至少表明了他的态度:如果伽兰不肯如实坦白,那么他就不会插手这件事。
而对于伽兰来说,这是一道简单的问题——站在他眼前的这个瘦削的,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到底值不值得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