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进喝道：“和尚，你既然声称自己有罪，快快召来。”
和尚叹了一口气，徐徐道：“令夫人的死，确实与贫僧有关。”
胖子财主见和尚开口承认，直接从地上站起来，要不是一旁的衙役眼疾手快，他就一脚直接踩在和尚的秃头上。
“和尚，我夫人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谋害她？你还我夫人命来。”
“啪……”高进一拍惊堂木，“安静。”
高进看着堂下的和尚，眼神也有了些变化，起初他还不怎么相信和尚就是杀人凶手，哪怕他身上沾满了血迹，在进衙门的时候从他的眼神从没有看到杀人犯的那种惊恐。
再者，他又是一介出家人，从头顶的六点香疤就能看出这和尚在寺庙中起码待了十多年。
受了十多年的戒律，不可能约束不住自己。
可现在，他自己却是开口承认苏员外的夫人之死有着脱不了的干系。
高进的眉间涌现出一抹浓重，质问道：“和尚，苏员外的夫人确实是你所杀？”
在满堂人的瞩目下，和尚竟然又摇了摇头，“大人，苏员外夫人的死贫僧有一部分责任，但并非是贫僧所杀。”
无论在哪个朝代，在哪个地方，总有一帮爱看热闹的老百姓，现在正是忙着做早饭的时辰，但衙门外已经挤满了围观的众人。
听到和尚的话，众人顿时唏嘘不已，底下都开始议论猜测。
“和尚，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高进问道。
和尚扭过头看了眼身边的苏财主，尔后说道：“贫僧本是骆驼峰上法华寺的出家人，路过苏州身上的银两已经花完，傍晚时分路过苏员外家，想借宿一晚，讨口热食，可这苏员外却是不肯，贫僧望了眼天色，这时候离开只怕是要露宿街头，只好苦苦央求苏员外，说是只需要在门外的车棚休息一晚，他这才答应。”
“贫僧昨日只吃了两个馒头，苏员外又不肯施舍一口热食，贫僧倒在草垛里饥饿难耐，直到半夜都没能入眠，在朦胧间望见一位穿着黑衣的蒙人踩着车棚翻进了苏员外家。贫僧本来是想敲门示警，转念想到苏员外的铁石心肠，就任由贼人去了，大约过了一刻钟，贫僧瞧见黑衣人带着一位女子从苏家翻墙出来，背着一只包袱，伙同黑衣人消失在夜幕深处。”
苏员外有些听不下去了，怒然打断道：“和尚，你休要撒谎，你的意思是我夫人实则与你口中的黑衣人同谋一伙，盗窃自家东西？我看你这是纯属放屁。”
高进看了下苏员外，又瞧了眼堂下的和尚，眼看二人又要起争执，制止道：“肃静，公堂之上休敢大声喧哗。”
和尚道：“大人，贫僧所言句句属实，若有半句作假，死后堕入阿鼻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可超生。”
高进揪着下颚的一缕胡须，认真分析和尚的话。
一旁负责记录的钱宁倒是饶有兴致的看着堂中之人，这件案子倒是有趣，苏员外小肚鸡肠不愿收留和尚，没想到半夜来了贼人，和尚报复心起，决定也不告诉苏员外，眼睁睁看着贼在苏家满载而归，顺便还偷走了苏员外的夫人。
这简直就是财色双收啊，这贼也是偷出了境界，佩服佩服。
高进酝酿了半晌，又问道和尚：“听苏员外的意思，他是从枯井中发现你和他夫人的尸体，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和尚低着头，有些羞愧的道：“待黑衣人和女子走后，贫僧想着明日苏员外发现家中被盗，十之八九会将这份罪责赖在贫僧的头上，所以贫僧也只好急忙上路，没过多久，路过一片干草地的时候，一脚踏空，贫僧就掉入枯井中，枯井不深，跌落下去的时候虽然感到不适，但明显察觉身下有东西做了承托，软绵绵的，借着稀疏的月光才发现是一具鲜血淋漓的尸体。”
钱宁笑了，没想到在现实中还能遇到这种事。
堂外的围观的百姓也再次发出了议论声，有人说苏员外的夫人是让黑衣窃贼给杀害丢在枯井中，也有人说这是和尚的一己说辞，其实他才是真正的凶手。
就连两侧的衙役都相互张望，这等玄妙的案子也只在勾栏述说书先生那听说过，没想到今天衙门居然能赶上一回。这件案子很奇怪，而且疑点很多，并且有没有目击证人。
苏员外的夫人确实是死了，和尚昨晚也确实寄宿在苏员外家的车棚里，这是不争的事实。
次日苏员外一早醒来，发现已无枕边人，家里的金银首饰也丢失了，就差下人去找，结果在一口枯井中发现夫人的尸体和满身血迹的寄宿和尚。
这也是不争的事实。
那么究竟是不是和尚杀了苏夫人，还是如和尚所言，世上真的有这么凑巧的事，失足跌进枯井中，压在已经死亡的苏夫人的尸体上。
如果和尚在说谎，那他杀苏夫人的动机是什么？
苏夫人为什么要半夜背着苏员外出来？还收拾了一包袱的金银首饰？这点又该怎么解释？
就目前的掌握案子的情况，最关键的核心人物就是苏夫人，可是她现在已经成了一具永远都无法开口的尸体。
衙门外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都是闻风而来，甚至还有少许妙人手里捧着一包葵花籽。
正在高进两难之际时，门外传来一阵叱喝声，“镇国公府小公爷前来拜访高知县。”
顿时喧哗的人群安静了下来，目目相窥，在看到一帮穿着天牛服，操着天牛刀的天牛卫，吓得连忙给让出一条两米大道。
高堂上的高进更是亲自迎了出来，作手行礼道：“苏州知县高进拜见小公爷。”
小公爷瞧了眼堂中的苏员外和躺在门板上盖着白布的尸体，以及一旁的和尚，挥手淡淡的说道：“听说今日发生了一件离奇的命案？”
“是的小公爷。”
“那案子审的怎么样了？”周扬背着手，摆出一副老气横秋的姿势，将国公府小公爷的嚣张气势展现的淋漓尽致。
钱宁很是不屑的瞥了他一眼，要不是顾忌他这层身份，早就被按在地上摩擦以摩擦。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小公爷不再客栈待着来衙门干嘛？
指望他破案？别闹了。
专程来看热闹的还差不多。
事实说明，周扬的确是来看热闹的，今日醒来，在房间等了大半个时辰也没见钱宁和刘二端着早饭上楼，就让门外的卫官去瞧瞧，结果人家今早根本就没来。
小公爷很生气，当时就将窗前的一只白胎花瓶给砸了，直接带着一帮杀才赶往衙门，发飙去。
刚踏出客栈，发现城中的百姓三五成群围在一起讨论苏员外夫人遇害的事，并且越传越离谱。
小公爷也正是好奇贪玩的年纪，对这件案子自然充满了兴趣，决定钱宁的事可以先放放，看热闹要紧。
高进如实回到小公爷的话，“案情颇为复杂，还在盘审中。”
小公爷衣袖一挥，吩咐道：“世风日下，没想到大梁竟发生这等离奇凶杀案，简直是藐视国法，小爷既然路径此地就没道理袖手旁观，给小爷看座，小爷要当旁审。”
高进赶紧给一旁的衙役使了个眼色，尔后又道：“小公爷请稍等。”
来人是京城的小公爷，衙役办事可不敢迟疑，没过一盏茶的功夫就给周扬找来一把太师椅，一张文案。
衙役问道：“小公爷，您坐哪？”
周扬扫了整个高堂，最后指着拿衣袖遮脸的钱宁道：“就那。”
钱宁脸一黑，跟死了老娘一样，心底一万头曹尼玛奔腾而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