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另一头,玄清门众弟子在几个坟洞边左等右等,眼看天色已晚、夜幕低垂,陈灵瞳、韩雨儿、白琦和赤金子四人依旧没回来。大伙儿越等越急,生怕下面出了什么意外,有人便提议要再派人下洞去。
玄清门这一辈弟子相互之间感情颇深,自然不会轻易抛弃同门。大伙儿略一商量,都赞成这个提议,几人立即去做准备。归云宗的斗笠女子先前一直在安静地等候,这会儿过来一问,对他们的想法很是吃惊,显然不认同这个主意。大伙儿质问她,你的同门生死不明,难道你要袖手旁观吗?她却表示自己从来只听从师傅的命令,对别人的生死并不在意,即便是自己的师兄。
玄清门众弟子到底年轻识浅,对归云宗了解太少。原来归云宗的弟子极少,宗门不大,又僻处远离凡尘的云隐山上,很少理会世俗之事。所有弟子都潜心修炼剑术,常常会达到一种超凡脱俗、清心寡欲的状态。像这位“灵鸾”剑主,便是如此。
众人听了她的解释后俱各无言以对,只能在心里感叹这女子薄情寡义。几个人正要下洞去,忽听陈矜月轻声道:“先等一下、好像有人来了!”
众人忙回头,果然望见十多丈外的山岗上影影绰绰地站了数十个人影。只因天色太暗,看不清来人是什么打扮。
不等他们反应,忽有一道青烟袅袅升起。只见从那群黑影中,有三个人一前两后、疾步走了过来,其他人仍旧立在原地。
玄清门弟子看清这几人的装扮后,心中暗暗吃惊。原来这些人不是别人,正是吴家人,甚至有一个就是当初将他们从八极岛带过来的那人。
三人中为首的中年人举止言语十分老成,自称是吴家“詹事”,代表吴家在此主管事务。只见他半边脸上带着面具,另半边脸上堆着笑,一副谦恭谨慎的姿态,一上来先极力褒扬玄清门弟子这几天为夜台百姓祛除僵尸之患做出的贡献,末后又请教他们因何在这杏花村后山久久盘桓?
几位弟子于是将白天在这里遭遇僵尸袭击之事一说。吴詹事听了后一点儿也不意外,只是脸色渐渐变得难看起来。
众人毕竟不像宋尧臣般心思缜密,对吴家人毫无防备之心,有个口快的弟子干脆将陈师兄的推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吴家人指着被挖得到处是坑的坟地,忽然翻过脸来,污蔑玄清门无中生有,肆意毁坏村民的祖坟;还说什么当地人“事死如事生”,掘人坟墓、毁人尸骨是十恶不赦之事。
玄清门弟子听得义愤填膺,又好气又好笑。分明是吴家人请他们来帮忙,现在怎么反过来说他们的不是?
那戴面具的吴家“詹事”用半张脸冷笑道:“玄清门自诩天下第一名门,竟然还有你们这些睁眼说瞎话的愣头青。你们口口声声说从这墓地下面爬出来的僵尸,被你们消灭了。那么残骸呢?就算被你们一把火烧掉了,总该也剩有一堆灰吧?”
几名弟子猛然醒悟过来,点了火把四处去看时,空荡荡的坟地上居然连一具僵尸的骸骨都没有了。
众人心中一阵发寒,难道说就在这半天的功夫里,有野兽过来把僵尸都叼走了不成?不可能啊,这就在眼皮底下,好几十具尸体,没道理有野兽过来了都没有一个人发觉。
眼看玄清门弟子一个个面面相觑,对不上话,几个吴家人脸色更冷了,逼问他们来此到底有什么目的。就在大伙儿百口莫辩的时候,归云宗的斗笠女子突然轻咦了一声,道出了其中的奥秘。
原来这女子与陈灵瞳一般的性子。这半天里表面上看以为她在发呆,实则不然,她暗地里一直在留意周围环境的变化。就在半个时辰前太阳落山之时,她便发现那些僵尸的尸体开始自行消解了。只是因为是师兄不在,她与玄清门的人又非亲非故,便没有提醒他们。此刻听到吴家人竟然以此来反诬玄清门,她顿时恍然大悟,心下所有疑虑一时释然。
只见斗笠女子轻轻拔出背上的宝剑,脆声道:
“好一个贼喊捉贼!你们吴家人先在僵尸腹中灌了药,等僵尸一死,就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它们毁尸灭迹。若我没猜错,那些僵尸一直都是你们吴家人在操控,是也不是?”
斗笠女子此言未免太过骇人听闻,玄清门诸人一时都接受不了。众目睽睽之下,吴家詹事怒极反笑道:
“姑娘既非玄清门弟子,又不敢以貌示人,怎敢胡乱污蔑吴家?”
“家师归云宗冠英大师,未曾教过我说谎,”斗笠女子不满地抬起灵鸾剑,宝剑如有灵性般呲呲作响,“再说你们身上的阴气太重,灵鸾剑专克阴邪之物,它总不会说谎吧。”
众人感受到灵鸾剑突然散发出来的杀意,禁不住脸色都变白了。
吴詹事赶紧弯腰赔礼道:
“原来姑娘竟是北宗冠英大师的高徒!冠英大师风华绝代,鄙人也是仰慕已久,万万不敢冒犯!事已至此,虽然此事不甚光彩,我也不敢再隐瞒各位了。还请姑娘先放下宝剑,听我细细说出其中的隐情。”
那吴家詹事果然是处事老成周到,叙事也是娓娓动听。为了能解释清楚这当中的“误会”,居然从千年前的吴家先辈讲起。原来,吴家之所以能成为大陆上第一修仙世家,并非偶然,而是由于他们肩负着薪火相传的使命,并且付出了无数代人的牺牲,这才换来的。
在中州夜台城附近的一处隐秘地穴之下,相传有一条流到阴曹地府去的河流,名叫“忘川”。忘川水极阴极寒,彻底隔断了阳世与地府,因而幽明两界互不相扰。到了千年前,忘川河急剧变化,河水枯竭,地府里的魑魅魍魉上升到人间,荼毒生灵。吴家祖先在与鬼物斗争的过程中掌握了控驭它们的法术,于是将它们遣送回地府。这种法术经过世代承袭,对外人秘而不宣,族人称之为“驭鬼术”!
在场所有人几乎都是第一次听到这个秘密,尽管都是修仙之人,却还是难以相信这样离奇又玄幻的事情,尤其对所谓的“驭鬼术”十分怀疑。
可他们还没来得及提出质疑,四周不知何时蔓延过来的一团青烟,早将他们笼罩住了。
吴詹事收敛了笑容,一招手,远处站着的那群黑影马上涌了过来,将众弟子团团围住,赫然又是一群狰狞可怖的僵尸和骷髅!
“诸位不必惊慌,我们吴家世代和两宗交好,绝没有恶意。不过眼下需要各位随我回夜台城向家主复命一趟,不劳各位辛苦,还请不要推辞!”
说罢一挥手,那些僵尸如同仆役一般,两两抬出一顶竹藤小轿,蹲下身子等人上轿。大家虽然知道中了计,无奈中了迷烟,各个手脚发软、无力反抗,只好逐个上了轿子,由僵尸们蹦蹦跳跳地抬走了。
吴家三人目送他们走远了,转头看着宋尧臣和祁子源消失的地方,冷哼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