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什么名字?”
“齐越。”
“你看看,这是你的卡吗?”
“是的,是我公司的公户。怎么在你这里?”
“里面有多少钱?”民警没有回答他,继续一边问,一边做着笔录。
“这我不是很清楚,我手机开通了余额变动短信,但这两天在农村没有信号,可能有两万多,也可能有五十多万。”齐越焦急地说。
“据我们调查,这张卡确实在昨天进来一笔五十万元的资金,但马上就通过POS机转到了一个黑户里,现在卡里只剩了九百五十二块七毛。”
“那个黑户呢?你们冻结了没?钱还在吧!”
“钱已经又被人转走了,那个黑户的身份证及相关信息都是假的。具体情况我们还一时无法查到。”
“什么?又转走了?那我的钱怎么办!”
“这个我们也没有办法,我们已经立案,只能说按程序尽力追查下去。年底这种类型的案件很多,资金流动很复杂,侦破难度很大,资金追回的希望非常渺茫!”
“什么类型案件?”
“你装什么糊涂?这字你不认识吗?”民警指了指文件上的字,
“白菁干了啥,你不知道吗?”
“她怎么会这样!”齐越惊讶得瞪大了眼睛。
“卡是她自己刷的,她都交代了。现场其他人员都已潜逃,只剩她一人。据她交代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她是这里的常客,只是这次玩得最大。而且……”
“而且什么?”齐越嘴上问着,但思路仿佛还在那五十万上停滞,他根本无法接受白菁赌博的这一事实。
“而且,刚对白菁做了尿检,其他数据还在化验,但有一项已经出来了,就是违禁药物的尿检结果呈阳性,我们可能要对她进行行政拘留以及强制戒毒。你需要和她见面吗?需要的话,一会儿到后边办一下手续。没事的话你可以走了。”
在乖巧可爱的白菁身上居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齐越做梦不会想到这些……他没有说话,双眼无神,脑子“嗡嗡”地响,紧接着一阵急速的天旋地转,一片漆黑……
“小同志,醒醒,你没事吧?喝口水!”
齐越被旁边的工作人员摇醒,喝了口水。
他没有再和任何人说一句话,手里紧紧攥着那张卡,一个人踉踉跄跄走了出去。
一个商业奇才、明日之星,能够高瞻远瞩,本在事业上正要风生水起的巨人,在生活和感情中,却是一个单纯和傻得可怜的侏儒。
五十万没了!在这最需要钱的时候,五十万没了!这意味着公司资金链马上要断掉,紧接着就要濒临破产。更别说齐越父母的房子、亲朋好友的钱,都统统成了泡影。
而在齐越心中如女神一般存在的白菁,已经和这五十万,一起在齐越的心里化为了灰烬。此刻他根本不想去见白菁,问白菁。如果是五万,哪怕是十万,齐越都会立马冲过去,当面问问白菁,为什么会这样。但是这是五十万,没了这五十万,齐越的天,塌了。
齐越一路浑浑噩噩摇到了公司,他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来的。抬头看看门牌——“1314”,一生一世,真是够讽刺!
“齐总,您终于回来了!那笔钱到账了吗?好几方的合作公司催着要钱呢!还有两家银行这个月的还贷日明天就到了,加起来有五万多,银行已经催了两次了,不能再拖了!”齐越刚进门,负责财务的小姑娘就追上来着急地问。
齐越神情恍惚着,艰难地笑了笑,对她说:“别急,别急!”然后转身对大家说:“大家也都歇一歇吧,这几天我不在,大家日夜加班辛苦了。这也到了午饭的点儿了,我请大家一起……出去吃一顿,犒劳一下!”没有人注意到齐越的哽咽和异常。
“齐总不用了,我们做完这点儿,就点外卖吃!”
“是啊!不用了齐总!”
大家纷纷推辞。
齐越脸上挂着笑,长叹了口气,说:“什么也没有生命重要,工作归工作,饭总要吃的,命要是没了,工作还有什么意义?我以‘天狗公司’总经理的名义命令大家都停下!来吧,都跟我走,今天请大家吃点好的!”
大家看齐越这么说了,只好纷纷暂停手头的工作,跟着齐越下楼。齐越把大家带到了楼下的一家烤鸭店,对大家说:“这家店就在咱们楼下,开了几个月了,我也一直没舍得来尝一尝,估计大家也都没来吃过!今天放开肚皮,咱们吃鸭子!”
“好!谢谢齐总!”大家齐声欢呼着。
看着大家吃得正香,齐越偷偷走到吧台,将身上所有的现金已经那张公司的公户卡,对收银员说:“这还卡里有九百多,密码我已经写到了卡后面,现金大概有五六百,你数一数,应该够了吧!”
“够了够了!”
“那就好,如果还有剩余,你看着再给他们加点菜,他们这个月吃泡面吃得都快营养不良了!”
“好的!”收银员笑着答应了,“你真是一个好老板。”
齐越微笑着点了点头,回敬了收银员的微笑,转过身后,他微微叹了口气,对自己低低地说:“我可不是个好老板,我因为一个女人,害了父母、害了亲朋、还辜负了这一帮信任我的年轻人。这是我最后唯一能做的了。”
齐越独自一人悄悄离开了饭店,来到了公司楼下。他没有选择坐电梯,而是走了楼梯。
齐越一步一步地慢慢向上迈着,自己之前人生的经历,就像小时候镇上的放映机放映电影一样,一幕一幕展现在眼前。
他一直是全镇人的骄傲,从县城最好的中学,到市里最好的高中,再到全国一流的大学,他一直向着自己的目标步步迈进。每实现一个阶段性的目标,他总会露出那独特的、神秘的狡黠微笑。
而此刻,他的脸上只有麻木和苦笑。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可齐越怎么也想不通,他刚刚踏上人生踌躇满志的起点,这第一道美人关就让他付出了如此惨重且不可翻身的代价。
他到底恨白菁吗?恨?还是不恨?齐越自己也说不清,其实已经不重要了,这一切都在此刻被他归结为命运。遇上她,是他的命;爱上她,也是他的命;分手了又再次重逢,还是他的命;最后信任她而被她毁掉自己的全部,仍旧,是他的命。
他认命了。
不知不觉,齐越已跨完他到达终点的最后一个台阶。
进入房间,在镜子前,齐越最后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衬衣和领带。虽然鞋底已经几乎磨穿了,最终也没舍得给自己换一双新的,但他还是仔细地将皮鞋擦了一遍。
齐越拿起手机用颤抖的双手编了一条简短的信息:爸、妈,儿子对不起你们,只能让弟弟照顾你们了,来世我当牛做马再报答二老!永别了!
发完短信,将手机放在桌上,齐越便从窗户上纵身一跃,带着他毕生的梦想与无尽的悔恨,如同一颗流星一样,坠落下去。
就在这颗流星划落之际,桌上的手机上突然接收到一条短信:齐越,我怀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