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的时候小默没有醒来,他们轮流上去看了看,呼吸平稳,也没有发烧的症状。
没有叫醒她,是想让她多休息一会,给她时间和看空间自己思考,自己疗伤。
晚上11点多,回自己房间睡觉之前,子伊又拿耳温枪给小默测了测量体温,是正常的。她这才放心的回去睡觉。祈祷明天的小默能把今天的一切当成一场噩梦。
凌晨2点多,本来晴朗还有点闷热的天气突然有淅淅沥沥的雨滴降落。也就这一辆分钟的前奏之后,雨滴就变成了雨线,敲打在玻璃上有些吵人。
不知道是被这烦人的雨声吵醒了,还是已经睡够了。小默睁开眼睛看了看四周,虽然黑暗,但她能确定是她熟悉的地方。
睁着眼睛看了好一会儿天花板,才动作缓慢的掀坐了起来。
听见外面的雨声,便掀开被子往落地窗那走去。
走到落地窗前,掀开厚重的帘子,看着窗外瓢泼的大雨。一个突然的闪电,照亮她没什么表情的脸庞。
中午见到她妈妈的场景在脑海里挥之不去。李琳那凶狠的眼神和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挥过来的巴掌。
那些好不容易有些淡忘,但在见到她的那一瞬间又一下子清晰起来的被虐待的记忆:各种尖的金属在身上的每一个地方划过;烟头和高温的灯泡突然被死死地按在背上或者腿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踢到背上的一脚带着火炭的灰;在睡得正熟的时候被一脚踹到了地上;从来都来不及防备的一个耳光;以及,偶尔会有一个人趴在自己的身上……
‘她知道我还活着,会怎么办?’小默越想越害怕,感觉后背上那些已经成了疤痕的地方,又被重新刺了一遍、烫了一遍……
身上疼、心口也疼。
浑身颤抖着蹲在落地窗的旁边,把自己蜷缩起来。
“你为什么那么恨我?我们不是应该相依为命的吗?”小默声音颤抖着嘀咕到,仿佛隔着落地窗,外面站着她的妈妈一样。
她早就想问,也一直在寻找答案。
“我只是想活着而已,我为什么一定要死了才行?妈妈为什么要杀死我?”没等到前一个问题的答案却又抛出了下一个永远也没有答案的问题。
“我恨你对我做过的一切,但我也记得你把仅有的饭给我吃,把欺负我的小朋友拿赶走。”
“我又恨又爱你,但你对我就只有恨吗?”
“我想找爸爸,是因为他如果在的话,会保护我们两个的吧?”
“我长大了才知道那是xing侵,那种恶心我到现在都忘不了。每一天都在想着找到那个男人一刀一刀的将他凌chi,可我却记不清楚他到底长什么样子了!躲在角落里看着这一切的你,是真的在哭吗?”
“我一直幻想如果有一天你知道我还活着,会不会高兴的抱一抱我?但当你知道我还活着的时候,却只想着诅zhou我去死!”
“我到底欠你什么了,让你这么恨我?你给我的那条命不是已经被你要回去了吗?现在活着的我靠的全是我自己啊!”
“拼尽全力想要活着的欲望和意识,就是希望终有一天我能弄明白我到底为什么就该死了?”
“我到底哪里该死了?我是垃圾吗?被你们丢一次再丢一次!”
小默在心里问出每一个没有人会回答的问题。眼睛直直的盯着落在地上乱蹦乱跳的雨滴。
她就这样蜷缩在落地窗旁边,很久很久。
她用脚一点一点的把落地窗打开,整个身子慢慢的探出去,爬到阳台上,大口的呼吸着比房间里更新鲜的空气。
雨一滴两滴越来越多的砸在她的脚上,腿上,身上……
当她把自己完全置身于这冰凉的雨水中的时候,觉得好舒服,终于能大口大口的呼吸了。但下一秒心脏的跳动却没了规律,一会快一会慢,呼吸也困难了起来。
“原来我也有想死的时候啊!”昏死过去前,小默喃喃自语道。
同样被雨声吵醒的还有子伊,烦闷的蒙了蒙被子准备继续睡的,却突然想到小默睡眠很浅,会不会被吵醒。
想着,便踹开被子,光着脚在围着床转了一圈才找到自己的拖鞋。
轻轻推开小默房间的门,一片漆黑。以为小默还在熟睡,动作更轻了。
轻手轻脚走进卧室,摸到床边,仔细看了一眼“没人。”
子伊一下就慌了,转身就要往外走去找人。
余光看见落地窗是开着的,来不及又任何思考就往阳台走去,蹦到窗边的雨水让她滑了一下,差点撞到玻璃。
等她稳了稳身形继续往前走的时候,就看见阳台上的一大片阴影,也顾不得滑不滑了,一步就跨到了这片阴影的旁边。
看清楚是晕倒的小默之后,子伊大脑一片空白。
一边喊她的名字,一边把她往房间里拖。
拖到床边已经没什么力气了,想更用力的把她拖到床上也做不到。只好一把把被子扯下来先裹住小默的身体。
一个手抱着她,另一只手去够小默的手机。
先打了院长叔叔的电话,告知他小默的情况。又飞快的跑出小默的房间,去敲弋烊的房门。
弋烊仿佛没睡弋烊,瞬间就开门。看到气喘吁吁的子伊着急的问“怎么了?”
“小默!”子伊就说了两个字就拉着弋烊往小默的房间跑。
弋烊看了眼被裹得只露出个脑袋、面无血色的小默,简直要后悔死了。
他也同样被雨声吵醒,起床想要来小默的房间看一眼,却因为不好意思犹豫了那么几分钟。
来不及自责更多,弋烊弯腰抱起小默就往外走。
“我已经给院长叔叔打过电话,他会准备好的。”自己安慰弋烊也在安慰自己“会没事的,会没事的!”
走到大厅门口,子伊拿了把伞给弋烊和子伊打着,自己完全淋在雨中。
刚把小默放到车上,小默的电话响了。子伊看了一眼是院长的号,仿佛看到救星一般,哆哆嗦嗦的接起来。
“已经派最近的救护车去接你们了,防止你们错过耽误时间,我让他们咋XX路和XX道交口那里等你们,开着双闪,你们看到了就马上把小默挪到救护车上。”
子伊不停地说“好”“知道了!”
几分钟后,子伊就看见路面那辆开着双闪的救护车了。看到后面有车来,救护车里的人纷纷下车,抬着担架专业且利索的把小默转移到了救护车上。
子伊和弋烊也跟着上了救护车。
一众医生护士开始了抢救措施,子伊和弋烊被挤到一边什么也看不到,只有着急。
抵达医院后,参与小默紧急抢救的有程旭。
他值夜班,所以也没睡,躺在值班室的床上看书。
接到院长的紧急电话的时候,程旭并不知道院长口中的VIP 病人是小默。所以当他看到脸色苍白的小默躺在担架车上的人是小默的时候,脑袋里空白了那么一瞬间。
看了眼穿着睡衣就跟来的弋烊和子伊,马上便参与到小默的救治过程中去。
小默的生命体征恢复正常以后,被转移去了看护病房。
程旭从手术门走出来,看见子伊和弋烊满脸憔悴,在门口来回踱步,心情复杂极了。
他本打算按照自己劝说小诺的那套说辞一样“不去打扰,知道她过得很好就够了!”所以他没想过会再见到小默和她身边的“朋友们”
子伊和弋烊见程旭出来,马上走过去问道“怎么样?”两个人的声音里全是害怕。
“体征恢复正常了,醒来之后再做心脏检查!晕倒的主要原因是瓣膜反流导致的呼吸不畅。按照上午的检查报告是来说是轻度瓣膜关闭不全,不会有这种症状的。可按照这次晕倒的情况来看,瓣膜反流的量不小。”
“什么意思?”子伊声音颤抖着问。
“早上诊断的结果是轻度肺动脉瓣关闭不全,不是什么大问题,注意观察就好。一天的时间发展成重度瓣膜关闭不全,她是我见过的第一个。”说罢程旭无奈的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不过还好抢救的及时,在血液大量返流之前控制住了。”
“重度瓣膜关闭不全?”弋烊重复了一下这个专有名词。
程旭有意向上往自己眼睛的方向吹了一口气,阻止自己的眼泪掉下来,控制住自己颤抖的声音回答“嗯!得手术!”
“手术?”弋烊重复了一遍。
“成功率很高的瓣膜修补手术。但是不管成功与否这个病的后遗症都会跟着她一辈子。”
弋烊和子伊彻底没声音了,也没什么想问的了,只想在地上瘫坐一会,又累又害怕。
珈落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赶过来,一手搀起来一个。
刚刚程旭的话他没听见,但是只看子伊和弋烊的反应也知道不是什么好的结果了。
被一个莫名其妙却又无比真实的梦缠了一整夜,子伊的电话打到第二遍他才听见。自责又懊恼的急急忙忙的赶过来,又看见这样的子伊和弋烊。他也快没什么力气了。
“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去看她?”珈落问
“今天会在看护病房,有护士照看。等生命体征平稳之后转普通病房才可以!”程旭回答完珈落的问题,停顿了一秒钟,一字一字的问出了自己的问题“你们的父母不知道她生病了吗?为什么从上次就没出现过。”
珈落一时语塞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子伊和弋烊也面面相觑不知道说什么。
如果问这个问题的是别人,他们当然可以理直气壮的回答“在来的路上!”“马上赶过来。”或者不客气的说“管你什么事?”。
但面对小默曾经的亲人,知道小默不是池龙的亲生女儿的程旭,他们一时无话可说。
沉默变成了尴尬的对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