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色朦朦胧胧,似乎意兆着这一天空气中的沉闷,当卢佑鸣从院落间走出时,另一道人影也正沿道路朝他走来。
流云山脚下的院落群足有小镇规模,大部分院子都很大,卢齐小显然也不是第一次来,早已熟悉了此处地形,卢齐小远远打了个招呼,不一会儿拖着身体上呼哧呼哧的赘肉跑了过来。
卢佑鸣站在那儿目光严肃地看了一眼,不想理会便要转身离开,那卢齐小却先一步跑上前来挡在他面前:“哎!表哥,真巧啊,又遇见了。”
卢佑鸣此时心情在今日有些烦躁,他出门时还在想一些他之前偷看安遥那一幕场景,心想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意愿才会让她接受,这时卢齐小挡在面前,微微皱了皱眉:“一月巧遇十几回,是够巧的。”
卢齐小穿着富贵,别看年龄不大,顶着个肚子倒是有几分胖掌柜的模样,如果不是性格上的差异,也许会看着有些稚嫩讨喜。与他一同前来的还有一位公子,这时也笑着走过来:“卢兄别来无恙,今日我等前来拜访,是有要事相商……”
“呵呵,贺兰熊,你们二人如果还在为那件事而来,免谈了。”
“卢兄,我们是一家人,我等三番五次讨饶实在无奈,此事非卢兄不可为。”
“熊弟哪次不是这样说?”
卢齐小定了定神,随后缓和道:“表哥,我们这次来不谈那事,这次来是要与你说安家二小姐的事。”
“是啊,卢兄,这等事情,我们听见了也要说一说,不然心里咽不下这口气啊……老实说,当初我们都以为安遥那女人会与你相好,可凌晨前我家探子看到了不可言之龌蹉一幕。我与奇小觉得这事没必要瞒你,于是就来找你了,为了那样一个女人不值得。”
“你等满口胡言什么!”
“哎,表哥,是这样的……”卢齐小凑到卢佑鸣耳边说了一些悄悄话,话匣子已经打开,卢齐小又将事情添油加醋说了一遍,卢佑鸣听完眉头皱的更深了……乱了纲常伦理,做出见不得人的龌龊事。
说着卢佑鸣握紧拳头重重给了卢齐小一拳,随后拎着胖子将其摔了出去,卢齐小连连哎叫几声,一旁贺兰熊急忙前去搀扶。
后方卢齐小咬了咬牙:“好你个卢佑鸣,若不是仗着家族势力,你算个什么东西,你心里清清楚楚,那个女人不可能喜欢上你,就算可以,你以为安府整个家族会同意你?别自欺欺人了,他们只是在利用你。你想想,你为安家打理了小半边天生意,安家有人用正眼瞧过你吗?你就是个傻瓜i才会做那种损坏自家利益的勾当……”
卢齐小捂着熊猫眼站了起来,恨恨呸了一口,转而对贺兰熊说道:“熊哥,我们走,对于那些不识好人心的东西,由他自生自灭去吧。”
话未说完,卢佑鸣陡然掉过头,大步走了过来,他身材健硕,本就显得高大,在人前作执事所打磨出的威严在这时显露出来,阴沉着脸快步走来,灵元翻涌间,那气势也的确有几分慑人。他盯着卢齐小冷冷一笑,摇了摇头:“呵呵,我知道你们想激怒我,我在安家这么多年,你当我真不知道安遥有怎样的品性!如果她是那样的人,你以为我会傻到追求她十年?你们还是太天真了,你们想祸害安家,就要先过我这一关。
好了,以后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了,再让我看见你们,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以前卢佑鸣也常常进贺兰府商议事情,平日里都是和和气气说些场面上的客套话,何曾见过一向从容淡然、成竹在胸的卢佑鸣这等模样。
这时候他微微一愣,随后开口道:“卢兄,那件事你再考虑几番,我贺兰家的大门永远为你打开,至于奇小所言之事,却有类似之事,你可在安家随意查证…”
他不再理会两个苟且之辈,哼了一声大步离开了,一颗豆大的雨点打落在脸庞上,他这样纠结着,如果再一印证真有此事该又怎样,他不敢想将自己十年来的苦苦付出付之东流,心境又会崩塌几何。
这些年来他一直告诫自己还有希望,还有希望,从一次次的倒下,一次次的一蹶不振,他都在孤独中又重新站了起来,没有人再可以伤害他,因为那样的过程太过折磨人,他不想再经历那样痛苦的过程……
前兆白云密布,雨滴没有任何征兆的任意拍打在他身上,滴滴答答。
——不是这样的,一定不是这样的……
……
与此同时。
苏欣儿在这个清晨躲在自己的房间拒绝接客,悦仙楼总要有人维持,依稀可以听见金铃儿此时在悦楼中演唱着一首曲子。“花…若怜,落谁…的…指尖……”此时她推开窗户,看着近处砖瓦屋顶,远处山林塔楼淅淅沥沥的雨点近在眼前。窗前,上方的屋檐上滴答…滴答…的滴落着冲刷下来的雨点,汇聚成一道道水流向地面。
她伸出指尖到窗外,接过一滴落在她手指上又弹落开的水珠,抹在了左边面庞两道血印上,凝固的血印又变得粘腻起来,粘在指尖,又被指尖接过的水珠弹冲干净,反复如此洗漱着内心的伤疤……
至于为何会有如此举动,或许是想起过往某个痛苦的经历,想要以此告诫自己,而又无措的擦拭掉。
凌晨之前,当她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后,此前的门窗大开,有冷风吹进房屋。苏欣儿轻柔平和的关上门。身后虚空中,一只阴寒涩骨的灵质骨爪抚过她一丝发边,随即化为轻烟消逝。
“项勾老怪,你怎么还活着,尨鼎宗不是布局去抓你了?”
苏欣儿转身后不曾害怕过阴暗角落里的项勾老怪,转而去到梳妆台前卸去浓郁的妆容。
床屏角落里,一道凄厉的鬼声传过来,语气中带着些自嘲与哀伤:“逃出来了,圣…苏欣儿,嘿嘿…用这样貌在花花世界里可还如愿?呵呵,我在废话什么……寒蝉蜕开了,就在那小子身上,你想来也感觉到了。茻(mang)宠为救我死了,与我陪伴了数百年,都怪那个十万天界山来得贱女人!如果没有她,又怎会落得如此境况。”随后又变得无比嘶厉起来:“最可恨的,这一切!如果不是那个小鬼破坏了我培育的聚阴寒蝉,对,对,就是他,杀了他!”
这时镜子里出现一个血迹斑斑浑身伤痕的扭曲人嘴脸狰狞,如果仔细辨认,赫然是那位英雄队伍中的小师弟。苏欣儿停止摘下耳垂上装饰的动作,盯着镜子中那个不堪入目的狼狈嘴脸。
“方才还好好的,片刻怎就如此了?”
项勾不曾理会苏欣儿清淡的询问,自言自语道:“对…杀了那小鬼,将鬼蝉从他身体里掏出来,就这样,哈呃……”
苏欣儿将那对耳坠整齐摆放在首饰盒中,终于转过身对面项勾,严肃说着:“我不许你那样做,他是留给我的!”
项勾高昂着头颅,扭曲的攥着拳头,这时他斜过头来看了眼苏欣儿,夸张的狰笑着嘴脸,在原地留下一道虚影,贴在苏欣儿面前,仅仅一指距离,苏欣儿近距离看着那道空洞洞布满血丝的眸子,依旧狰笑着:“不错不错,保养的好极了!”紧接着整张脸都变得委屈了下来:“我要走了,项勾一生不求如何,抱抱我…就这一次…”
随后他躬下身子,头却仰天着自下而上看着她,祈怜着苏欣儿,而对方最终没有任何动作。让他本有些落寞,但还是张开怀抱依偎上去,他没有触碰到她任何一个部位,但依旧满足,佝偻着的身子再次直挺挺的站了起来,凑到苏欣儿耳前说了些什么,随后在她发颈前狠狠嗅了一口。
悄然间,在暖红色的灯光里,那抹扭曲怪异的影子悄然无息消失在凌晨夜色里。留下安静的房间里,苏欣儿端坐回梳妆台前,食指轻轻抚过脸颊抹在唇边,她微微张开嘴角,将一节手指呡在牙齿上,轻轻咬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