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云已经许久没有感受过光明的温暖了,从他成为冰种尸的那一刻开始,他就注定与光明无缘。即便是身为五行僵尸的他并不会惧怕阳光,可是,处在阳光下的他依旧只能感受到冰冷寒意,他已经被光明所抛弃,只有黑暗,才是他的归属,只有寒冷,才是他的天下。
“原来,我还记得。”修云感受着柔和的光芒洒在身上时泛起的阵阵暖意,闭合的毛孔都似乎要在这股久违的暖洋洋的光芒中苏醒,勃勃生机在他的体内跳动,欢呼,让他下意识的以为自己已经活了过来,虽然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却依旧这样幻想着。
“修云。”
声音在他的脑海中响起,听不出男女,只是嗓音轻柔而温暖,就像洒在他身上的光芒一样。
“你是谁?”修云问道,声音没有了往日的冰冷与沙哑,似乎也被暖和的光芒所融化了。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声音的主人继续说道,“尸者一族应大地死气而生,却被上天大道所不容,你虽是尸
中异种,也难逃僵尸末日天劫,此乃你的命数。”
修云心中一颤,缓缓吐了口气,“前辈可有解法?”
那声音也是一叹,“此乃天地定数,从无例外。”
“那前辈与我说这些有何意义?莫非只为嘲弄我一番?”修云说道,言语中的不忿之意极为明显。
“勿恼勿恼,说与你这些便是要你知晓,你的命数已经开始改变。”正说着,密密麻麻的神秘符文从修云的体内冒出,组成九道玄妙的光圈,光圈大小不一,大圈套着小圈在他脑后不停旋转。
修云心下一动,脱口而出道,“是心印!?”
“便是心印!”神秘的声音说道,“自从你与衔蝉结下心印契约,你的命运之轮便已经偏离了原本的轨迹,连我都寻不到未来的着点。”
“前辈可是布下心印契约之人。”修云问道。
“不是,心印是衔蝉一族的本命契约。”
“衔蝉究竟是何妖族,为何我不曾听闻。”修云再问,那神秘的声音却没有回答。在不短的沉默后,修云继续问道,“前辈,可需要我做些什么。”
“衔蝉肩负着一个伟大种族的运道,他不能死,可你却是注定会消失在命运的轨迹中的僵尸,所以,你现在不能死,以后也不能死,你们若是死了,妖族便真正沦为凡物了。”
“前辈,这是何意。”修云不解的问道。
那声音却不再开口,柔和光芒陡然朝着修云的体内涌去,神秘的心印符文在他脑后转的越来越快,他只觉得整个身体宛如泡在母体中,体内的每个细胞都在叫嚣着苏醒过来,然后舒适的闭上了双眼。
等他睁开双眼时,他发现自己依旧站在原地,还是之前的那个姿势,脑后的九道符文光圈已经不见了,仿佛刚在发生的一切都是只入梦了一般,可是眼前邪魅男子的那被吓了一跳的神情告诉他,事实并非如此。
小院中已经恢复了春日的活力,只是除了院中那一方池塘之外,已经满是枯黄一片了,原本晕倒在地上的钱淼等人已经不见了踪影,三目金毛犬和它的主人并不知晓发生了什么事情,依旧处于昏睡当中。在发现自己身后房间的结界并没有被破坏迹象之后,修云心下一松,正要转身回屋,却听见邪魅男子不爽的声音说道,“怎么,抢了本公子的机缘就想这么不了了之?”
修云细想一下便知他所说的是何事,当下他便躬身作揖,一鞠到底,“我修云从不愿欠人任何东西,既然已经夺了尊下的莫大机缘,愚难辞其咎,还望尊下海涵。”
这男子也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见修云如此这般,心下虽然还是有说不完的怨愤,此时也不知道怎么去发泄,只好叹了口气说,“这心印是衔蝉一族的本命契约,本是用来给幼年体守护者制定的契约,如今用在你这冰尸身上,也不知是祸还是福。”
“心印能共享修为感悟,你的体质又注定了你不能超脱凡界的妖帝境界,而衔蝉一族无不是万世难出的修行天才,你们俩本就是两个极端,怎么就签下契约了呢?”
修云听到这里,方才觉得头脑一涨,“衔蝉一族都是修行天才?没有例外吗?”
邪魅男子一双桃花眼中流露出怜惜之色,重重的突出两个字,“没有。”
此话一出,宛若晴天霹雳,瞬间让修云呆立在了当场,往日里平稳的神情早已不知所踪,只剩下震惊与恐惧。他还不想死,虽然他一直憎恨自己僵尸的身份,可是他依旧不想再次死去,而僵尸的天才,往往便意味着死亡。
在他成为僵尸的那刻,脑海中莫名出现了一个画面,而自己成为了画面中的那个主角,在画面里的他突破了帝级的关卡,即将渡劫成仙,漫天劫云滚滚如同黑夜,隐约可见一道粗不知其几千里的神雷正在劫云之后酝酿,不时闪现的亮光又将整片天地照得如同白昼,恐怖的压力轰然压至,将他的皮肤压得寸寸裂开,却又在下一刻合拢,就在这场拉锯战间,雷无声的落下了,鲜红色的血液从他的眼角流下,那是被雷光所伤,继而轰隆的雷鸣响起,如同千军战鼓齐鸣,顿时将他的五脏六腑震碎,一口鲜血喷出,修云的神色瞬间委顿不堪,裂开的皮肤再也没有合拢,像是古老的土墙寸寸从他的身体剥落,修云抬起头,苍白的脸上只剩下绝望,他张开獠牙大口想要发出最后的吼声,却被雷声吞没。他还想做最后的抵抗,他不想死去,他已经死过一次了,所以他燃烧了全身最后的血液,冲天而起,奔向了雷劫。
偌大的雷光闪过,劫云在顷刻间消散无影,画面中的人还保留着前冲的姿势停留在半空中,一缕柔风滑过,他的身体开始瓦解褪色,最后混着清风而去,落向每一处大地。
这便是属于僵尸的天劫,从古至今都没有任何一位僵尸渡过的僵尸末日劫。
看见修云这般丧气模样,邪魅男子出声安慰道,“你放心,在这衔蝉寺阵法隔绝了天地与他的联系,在这里,衔蝉只能修佛法明佛心,并不会增长他的法力,现在的关键便是如何增强你的肉体,让你能增长修为而不惊动天道。”
修云眉头微蹙,有些怀疑的问道,“此话当真?”
“那是自然,”邪魅男子一手摸着下巴看着修云,突然问道,“我家主上可有给你什么东西?”
修云回想适才发生的一切,闭上眼睛仔细感应了一下身体的状况,与之前并没有不同之处,修为依旧是妖王中期,身体强度也没有多大的改善,只是在心脏部位,多了一片光幕,将他的本命僵尸血包裹起来。
他的心里咯噔了一声,僵尸死后的五脏六腑早已败坏,浑身精血却反而凝聚,化作了一滴本命僵尸血,本命血是僵尸的立命之本,是僵尸力量的源泉,若是没有了僵尸本命血,自己不出三息的功夫,定将成为一具枯尸,顷刻间就会化作飞灰而去。
他不知对方究竟是何等的大神通者,竟能有如此手段在自己的心脏处做手脚,他仔细的打量这点光幕。
光幕有若水波在不停流转,依旧散发着暖意,内里有着一滴鲜红色的小球浮在光华中间,赫然便是自己的本命僵尸血了!
修云吃惊之余调动本命血,期待着它能够脱离光华的位置,却不想一股难以言明的巨痛从他的四肢百骸传出,他闷哼了一声,一个踉跄不稳,差点摔倒在地,不得已之下他只好停下了势头。
在确定自己暂时找不出其他问题之后,修云收回了神识,脸色阴寒的说道,“有片光幕进了我的体内将我的本命僵尸血困住,不知是何物种东西,。”
“光幕?”
正说着,邪魅男子伸出一指点向修云的左胸,修云刚想要躲闪,他却发现无论自己如何闪躲,那一指皆是会戳中自己,修云吃惊之余,心下不由暗道,“这人竟有如此实力?只怕不单单是妖帝或者尊者级别的高手了,手段之玄妙,更出乎平日所知,倒像是天上来客。”想到这里,修云也不再挣扎了。
邪魅男子瞧见了修云的小动作,也不说破,一指点在了他的胸膛之后,神识顺着手指涌入他的体内。
他收回神识之后脸色一沉,语气极为不爽的说,“无知的僵尸,那不是光幕,是天地初开时诞生的鸿蒙元液……”他说到这里,又停了下来,好奇的打量了修云一会儿,“这鸿蒙元液是万水之母,有着孕育万物之功,内里蕴含的生命力极其强势,你可是死气聚集而成的僵尸,这生死两种能量可是相生相克的死敌,竟会安然处于你的体内,这可就好玩了。”
“死人终究是死人啊!浪费!”邪魅男子暗自腹诽道,虽然修云是僵尸中的极品,变种五行尸,除却无法消化人类的食物外,外表与常人并没有多大的不同,可是修云的体内却依旧是满目疮痍。缺少了生机的循环,他体内没有了血液的流动,取而代之的是天地元气,原本应该腐朽破败的身躯在天地元气的滋养下才能依旧充满常人般的活力,可是五脏六腑除却心脏外已经消失了,由于没有了血液的流通,心脏不再跳动,不再饱满而火热,只剩下干扁的冰冷和死寂。
在仅剩的心房内,一团包裹着僵尸本命血的光幕在里面独自起着波澜,荡起阵阵光晕,没有炫目的色彩,是纯粹的光茫,散发着最为柔和的温暖。光晕迷人眼,让人看不真切,光华泛起的波澜推动心脏的起伏,让人以为是心脏的脉动。
邪魅男子在看到光华的瞬间就确定了自己的猜想,这的确是主上瓶子中的鸿蒙元液无疑,也只有主上能够做出这样的阵法。
生死本无常,作为万物之母的鸿蒙元液更是能够包容万物,其本质便是生命之水,死是生的结局,也可算是生的一部分,以生为容器,以无常为桥梁搭建在生死之间,让鸿蒙元液无法受到死气的影响,而生气却能用来迷惑天机,让它以为修云不是一个死人,而是一个活人。四散的光晕则是与衔蝉寺同出一辙的大阵——遮天阵,让天机无法探清他的真实修为。
只是这鸿蒙元液极其的珍贵,便是自己死乞白赖地求了主上无数次都只得到过数滴而已,这死人头何德何能有了衔蝉的心印这么大的造化之后,还得了主上的垂怜,白给了一滴鸿蒙元液!?
越想越气的邪魅男子收回了神识,一指回收,迅速一拳打在了修云的胸口,将他打得一个踉跄,好在这一拳并不重,也没有动用任何的法力,修云摸了摸胸膛,抬步走到银杏树下,望着绿意盎然的叶子,他开口说道,“冕下是天上来客吧。”
邪魅男子没有感到意外,只是有些好奇他接下来要说什么,也就没有搭话。
修云接着说,“我来到这寺庙之后便发现了这院子的与众不同,与其说这是一座寺庙,更像是一座大阵,这房屋,这池水,这大树,都是假的,连这庙顶的天空都不真切,我不知道衔蝉究竟有何等重要,需要如此大阵来守护他,可是我不想死,敢问冕下可有方法解除心印。”
邪魅男子摇了摇头,“这心印是无解之法,除非你死或者他死,不然这心印会一直存在于你的灵魂之中。”
“我知道了。”修云点了点头,“敢问冕下如何称呼。”
“西海白槿,你可以叫我白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