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破烂,就像中医治病。行医者是越老越值钱(农村用值钱来形容更稀缺,能力大),年纪小的,反倒是没有说服力。而拾烂货,也是这样,岁数越大,穿的越烂,人们给你的也就越多。
在学校小赚一笔之后,老三知道想要再进去,绝对是不可能的,一来你的两根好烟,能抵住人家身后有主任?二来老三也不想过去再跟那人干仗去了,虽说吃不了亏,但是老的跟小的打,哪能落得好?
腰也慢慢没有刚开始的那么痛了,人老了伤也就愈合的慢,老三也没有跟妻子说,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更主要的是老三从来就是有啥事憋在心里,这一点跟妻子是大相反。
这些日子,街上还依旧是三三两两,流言却传的越发恐怖,距离过年也就一个半月了,却压根儿闻不出半点年味儿,难不成这城里人的年就是这样?
虽说外面的人都说非典那是最要人命,人们谈之色变,虽说老三的腰还有点疼痛,妻子的脚也是冻疮加水泡,但是仍挡不住他们赚钱的步子。
老三说:“非典?怕个求,真是日怪了,明明穷才最要命”
快要过年了,他们可还得往回打点钱,家里的三张嘴还等着呢,这年不说让他们舒舒坦坦,起码体面点儿,也不能多打,这是给小孙子留着上大学吃老婆的。
钱这玩意儿,那是攒出来的,挣钱就得学貔貅,它是只吃不拉,钱得只进不出,起码也要进的多出的少,慢慢的,腰包就越来越厚实了。
这些天,老三又寻到些好地儿——小区,老三不爱受苦,幺蛾子倒是一个又一个的出。以前在秀媛家的时候,他们就看到总有人拾走门口的纸片儿,这回也轮到他们了。
不过他们还有些不同,专门儿去刚刚落成,正要进户儿的小区,家里不论大小总是得装潢一下。老三看到大件儿大件儿的箱子往楼上搬,就跟看到金山银山一样,眼里冒着光,那箱子不就是钱么。
“咱们去哪儿?”妻子喘着气问道,老三跨着大步子,妻子小碎步跟着。
“去那个小区”老三说着,声音也冻着颤抖,“昨天我看到了,好多住户趁着年前往进搬,全是大件儿!放在门口的大箱子,咱拿上就走”
“那不是偷么,要不你问问?”妻子问道:“我可不想跟求你一样,偷鸡摸狗的,惹人嫌”
“嗯”老三应了一声。
很快,两人来到这个新建成的小区,楼下还有一些设施未完工,大部分住户却纷纷住了进去,估计也是想赶在年前,在新房里过个好年吧。
妻子抬头望了望,这楼房足足有二十多层,她也数不清,只看见大多玻璃上早已有了雾气,伸在外面的油烟机管子喷着白烟。
“这么高的楼,也不怕跌倒!”妻子颤颤地说道:“这人是咋想的”
“哪就能跌倒,瞎求说”老三看着妻子没见过世面的样儿说道:“就是住地下室的命!”
楼下偶尔还有人在往上搬着东西。
“走吧,咱找个没有人走动的地儿,好干事儿!”于是,老三领着妻子开始在单元楼里来回穿梭。
“就这吧,人也挺多,我去电梯里接应,你把每家的纸片都拿绳子捆到一块,然后咱们搬到电梯,再运下来”老三不急不缓的吩咐着,如同出征的将军,然后把一捆绳子递到妻子手上。
老三开电梯,妻子拾纸片,从顶楼开始,一举送下一楼,刚刚好。
看妻子那晕晕乎乎的模样,久违的眩晕呕吐感,持续好久总算是到了顶楼,反观老三,他对这种玩意儿好像很是有兴趣,守在一列数字按钮前动也不动。
“真是日求怪”妻子嘟囔着。
来到顶楼,妻子开始寻着,她也是第一次来,只是以前在秀媛家干活儿的时候,就大概熟悉了这些单元楼是怎么回事,差不多也应该一样吧。
“真是的,可能的死咧,他就开个电梯,我还得找纸片”妻子自言自语说道,其实说是这样说,要是真反过来,她也不愿意。
刚进楼道口便看到每一扇防盗门门口,都是摞着一堆又一堆的压扁的纸箱子。老三妻子走过去,刚要准备拿绳子去捆,门就开了。
“你在干嘛?”那女人探出头来,看见老三妻子正弯腰拿绳子捆纸片,问道。
“我…我…妹子…这些你还要不?”妻子有点尴尬,没撞见也就直接拿走了,这撞见了就有点怪不好意思的。
“哦~不要了,我正愁没处打发呢,你带走吧”那女人恍然大悟,说了一声便把门儿关上了,妻子也没来得及道谢。
这下可以放开手干了,这可是经过主人家允许的,以妻子那利索劲儿,三下五除二就整好了。然后她拽着绳子,拖动着纸片,摩擦着瓷砖发出飒飒的响声,像犁地的老牛。
电梯门关了又打开,得看到妻子和纸片才能往下一层,这电梯驾驶员倒是合格,不过那也是对妻子来说。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他早不知道多少次出现在别人话里,骂得狗屎里都挑不出来了。
“那家小崽子,又在玩儿电梯,我这还急着出去呢!”
看到妻子终于出现了,老三赶忙过去把妻子拽着绳子,但是老三刚接过绳子,电梯门儿就关上了。老三扔下绳子赶忙往过跑,再按的时候已经没反应了,只能回来再捡起绳子,这下不用着急了。
“也没人啊!谁家小崽子这么没教养?耽误我时间,逮着他非得说道一番”电梯里,一个男人跟旁边的人说道。
老三和妻子守在电梯前,还一点都不知道,他们就是那男人口中的“小崽子”。
“这楼里不错啊,光是一层就这么多!”看着纸片摞在自己身旁,整整齐齐,足足有半腿高,老三说道。
“我也没想到,早知道这么多,咱还去求的学校干甚,没事找事”一干活儿,一出劲儿,她的头发就变得乱糟糟,像一个疯婆子。妻子说道:“这还是人主人家好,那要是个脾气不好的,不骂我才怪!”
“你说他们留着,不也得自己扔?”老三说着从裤兜里拿出一盒烟,正要夹出一根,就被妻子拦了下来。
“那根烟喽可要紧的死了,别抽了!”妻子一看见他抽烟就来气,这楼道里应该是不让抽烟的,再说了,人家城里人也大多不抽烟,二手烟也不行,还是别惹人嫌了。
等了好一会儿,电梯终于上来了,虽说箱子多,但是对于老三这个大男人来说,抬上电梯也就轻而易举的事儿。
电梯到了下一楼,妻子便出去了,老三又开始守着电梯门,也守着他们的纸片,这回可不能让电梯再下去了。
还没停了一会儿,就有一个男人走上了电梯,看着老三死死的守在按钮旁,就说了句:“老哥,麻烦按一下一层”
“你是在等人?”见老三按了一层后就不动了,男人有点着急“你要不先送我下去么,我这还有急事儿”
老三本来是非常不乐意的,妻子也迟迟回不来,但他想到,这电梯也不是他家的,他占了别人咋用,就同意了,也跟着电梯下了一楼。
电梯一停一走,每层都陆陆续续有人上来,也有人出去,累的电梯哐哐响,要掉下去一般。城里人不怕,他们知道,电梯就是这样。老三也不怕,他的胆子本来就大,况且城里人都不说啥,不过要是妻子在,估计早抓着老三不放了,死死的攥着。
妻子那边,整栋楼的结构都是一样的,有了顶层经验,也算是轻车熟路了。这回的纸片更多,妻子把绳子都接在一起,才刚好捆住,主人家不在,妻子也好放开手干。等捆完,妻子又开始拖着沉重的箱子,摩擦着地板。
费了好大劲儿到了电梯口,老三也没出来帮她,也不知道干嘛去了,她只能呆呆的站在电梯口,等着老三开电梯上来接她。
而老三呢,也不知怎的,电梯开到二十层竟不动了,门也不见打开,只留下老三一个人在电梯里。
警报器也不敢按,要是物业来了,指定把他们的纸片都收走,那可是好不容易才弄出来的,但是不按警报器,也没人过来救他。
老三不停地按着闪着光的数字按钮,从一到二十,再从二十到一,还是没有反应。
“真他娘,城里人的玩意儿,有个屁用!”老三不禁骂道。
只能自己想办法了,他知道自己是停留在二十层的,关键是怎么打开门呢?
老三在电梯里踱来踱去,听着腰间珑璁一声,他有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