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要是有那么多闲钱,就不会吃这种酒喽——放这儿。”明松晃晃自己的酒袋,猛灌一口,指挥两个小二要把木桶放好,自己则挽起袖子准备帮忙倒水,却被护卫打断了。
“要住多少日子?”
明松古怪地瞄了眼护卫小哥那冷梆梆的脸。
“等她醒来,当天就搬走。”
然后,这小哥就从怀里掏出半两银子[1]递给小二:“给两位换间宽敞的屋子,这算五天的钱,够吗?”
小二的眼儿简直亮了一个度,却还是询问了明松的意见。明松向男人道过谢,便由那小二殷勤地挪去了二楼客房。
“年轻人,过来搭把手?”然后,几个大内侍卫和一个太医就这样成了打下手的崽。
一切都准备完备了。
为了防止热气散得太快,房间里用屏风隔出了一个空间。慕寒没有意识,歪在明松怀里,明松把慕寒的头发盘好,然后抽掉她腰间的带子,解掉她的衣裳,慢慢露出那润滑细腻的肌肤——锁骨,双肩,半隐半现的胸膛。
他做这事时很细心,浴桶里腾腾地升着白色的水雾,看不清那几个小伙子一点点红透了的脸和耳尖。
“砰——”,他们走了。
“为什么要走?”有人出来了,才红着脸问。
因为啊,除了夫妻之间,怕是少有人要看着另一个人即将被剥得干干净净展露在你面前时,他还能保持平和如常的,哪怕对面是一个男人。
直至日落西山,针灸汤水儿都用了。那些人,也许是羞的吧,也很少出现。
明松在旁边坐着轻骂道:“该,哪天丢了命都不知道!”他想替她揉揉背,自己的手法还是不错的,他知道她喜欢,如果安安静静地任自己揉捏,想到这儿,他的思绪就飘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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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前
明松把慕寒救回庄上,看到一个扎着双平髻,穿着蜜色碎花裙的女孩。
“慕姐姐怎么了?”明月本是喜气地迎上来的,见慕寒教人背着,脸上的欣喜就没了,抓着慕寒的手晃荡。
“没怎么,”明松把慕寒平放在长榻上,顺手从果篮儿里拿了个梨子,“小月儿乖,知会所有人一声,未时一刻都集中起来,你的慕姐姐要不了多久就好了。”说着,明松看了眼在书架边放书的明雪。
明雪点点头:“明月听话,快去。”明月只能下去招呼别人,没回看两人嘀嘀咕咕的场景。
明雪了解了来龙去脉,就近在另一个架子上找出药膏,明松顺势起身,拍拍明雪的肩道:“老朽先回去了,接下来就交给你了。”
明雪心里纠结,嘴上却说:“您老就赶紧溜吧。”再不溜可能就被“扣”下了。
“溜也没用......”慕寒睁眼了,说话间翻身侧卧,支起头来,“这座庄子从现在开始就是你的了。”
“你什么意思?!”明松震惊地扔掉了正啃着的梨子。
“你自去吃酒,且容我擦过药罢。”慕寒摇摇头,多好的梨......
“好,我先出去,慕谨明,你要是说不出个一二三来,你就完蛋了!”
“把明桐叫上。”
“要叫你自己叫。”明松可谓是气急败坏,从果篮里又抓了把青枣,走了。
明雪从床底取出火盆,还有一盒捻得细细的松木炭点上。
慕寒把衣裳一层层解开,因为外层是连体的直裾,所以最后就只剩底裤和一个露背的桃红色兜肚了,阖上眼帘,背对着明雪趴好。
“您真的要把庄子给明松?”明雪用手指蘸着药膏在慕寒背上打旋儿,许久才问道。
嘭——
慕寒睁开眼,看见明月傻愣愣地呆立在门口。
“把果盘收拾好了再进来。”自己家的熊孩子......
明月没有听她的话,而是踢着裙子跑到慕寒身边蹲下,黑葡萄一样的两只眼睛扑闪晶亮。
慕寒伸手摸摸明月的小辫子,又看了眼地上打碎的果盘:“这种瓷器很贵的。”
明月小嘴一扁,泪花包在眼眶里,拉过慕寒垂下来的手:“我还没有一个果盘重要吗?”
慕寒转过脸,很认真地道:“你重要。”
“你收拾了,我们说话。”
“我不!”想是之前的话给明月听去,这小妞儿心里不自在。
“明月!”明雪将明月的表现都看在眼里,发现她说话越发没个顾忌,忙声喝住。
明月一下跳了起来:“我就不,她都要——”
还没说完,她的眼睛就瞪得大大的,因为,慕寒盘腿坐了起来,把右手食指放在了距离她的唇不到一寸的位置。
“现在还不能让大家知道,”看明月闭嘴了,慕寒收回手指,“把事情做好了,可以问我要奖励。”
“什么奖励都可以?”
“除了让我留下,其他的,都可以。”
姑娘家的犟脾气一来,就和她的慕姐姐杠上了,“就要这个!”吼完之后,又心虚得紧,委屈得紧,弱弱地补话道,“只要这一个,以前明月要什么,姐姐都答应明月的。”
慕寒摸摸她的脸蛋:“明月,你先出去吧,去找你明松师叔。”这便是不肯答应的意思,明月跺跺脚,哭着跑出去了。
慕寒把手一摊,无所谓地看着屋里的最后一个人:“有劳明雪姑娘了。”
明雪撇看了慕寒一眼,慕寒领会到她的意思,乖乖趴回去了。
她给她擦药按摩,捏肩揉背,又把地上的碎盘子烂果子收拾了,一阵忙过之后,发现慕寒披着衣服,倚在长榻的靠背上睡着了,便合门退了出去。
——莫问女娇客,何作须眉儿。
那天,慕寒醒时,正值午时第一遍钟响,明月也不想给她脸子看,被人劝一回,半推半就进了屋,仨姑娘一人一个案桌,围作一团,将就着吃过午饭。
转眼就到了未时一刻,众人云集一堂。
慕寒交代了两件事——她要远游,时长不限;远游期间,所有的事务都交给明松明雪处理。
可想的,堂上闹成一片:你这边是软语威言,他那方是唇齿交战,事后想想,也不过是套话,不提也罢。
湖边五人,独一精瘦挺拔的男子单膝跪地、格外扎眼。
“起来。”
“......”
“您其实......没有必要依着师兄的话,进宫......”明雪总觉得慕寒对这件事还有所隐瞒。
“明雪姑娘,”慕寒折了根半枯的枝条甩着圈圈,“您说这话亏心不?”
明雪还想说什么,又被明桐拽住了。
慕寒笑着,朝姑娘们努嘴,强调似的道:“喏,明桐,这就是你的任务啦,好好照顾庄上的人。”说完就负手离开了,不容他答不答应,也不让明雪多想。
走掉的慕寒拧下壁画上的机关,忽然被人敲了敲肩膀,然后是那咋咋嚷嚷的声音:“我告诉你,你还没跟老头我说清楚,莫想着脚底抹油,把老头我惹急了,小心我赖你一辈子。”说着,他一路跟进了yǒng道。
“解释什么,我本来就打算去的啊。”yǒng道里没有光,她一边说,一边把那些油灯挨个儿点亮。
“你若是想追求刺激,我有的是,哪个要你进宫玩儿命。”
慕寒转过身,好笑地问:“试过你找的刺激的人,还有活着的吗?”
明松一时语塞,慕寒便离他更远了。
“你真的要进宫?”
“嗯。”
“不能穿裙子,不能唱你喜欢的歌,还要天天守着规矩。”
“……”
“里面没有一个人能够帮衬到你。”
慕寒停了下来,借着火光,小小地斜了明松一眼。
“......可能事实也不是你所知的那样。”
“......”
“也许一辈子都赔进去了呢?”
她又停了停,然后若无其事地继续点灯。
明松忙追了一句:“万一折在里面了呢?”
“那也要试试。”两人渐渐地,消失在越来越黑深的yǒng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