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耳这个给世人当了数千年老子的人说过: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在那些大人物的眼中,相对于那些祭祀的对象来说,平民百姓本就是刍狗一样的存在。祭祀之前,备受尊重,祭祀之后,就变成了一堆弃置一旁的垃圾。
数千年来,为了想要摆脱被当成刍狗的命运,老百姓变着花样的进行着抗争,只是,成功者寥若晨星一般。即便是有些人侥幸成功了,也不过是成为了“圣人”中的一员而已,而剩下的百姓,依旧还是刍狗的命运。依旧是被“圣人”用来标榜大义的道具。
在大人物眼中,所谓的“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是大道理,是最适合世间万物生存繁衍的环境。可是,这些大人物们选择性的忽视了一个成就这个大道理的最基本条件,那就是大自然赋予的公平。
拥有了智慧这个超级工具的大人物们,一边在宣扬着生存法则的大道理,一边在千方百计的破坏这种公平,并且美其名曰“改造世界”。
陈胜吴广在大泽乡对着押解的将尉抡起宝剑的时候,想必心里一定觉得自己是大人物。
张角兄弟在巨鹿高喊“苍天已死黄天当立”的瞬间,想必也在心里觉得自己是大人物。
如此想来,高开道应该也自以为是大人物,当然,还有窦成元。
在这些人充满了智慧的脑子里,都以为自己成功的人生应该是上天注定的,是物竞天择的结果。可是,他们不愿意承认的一个事实是,他们的成功,都是建立威逼利诱甚至残杀同类的基础上的。
自古以来的大人物,都是如此。猛兽为了证明自己的存在,顶多就是把有威胁的同类驱逐出自己的领地而已,而这些大人物为了证明自己的存在,做的要比猛兽更加残忍。只因为,他们想要的更多。
陈胜吴广和张角兄弟怎么想的,我管不着。可是,高开道和窦成元不行。对于他们这种乱七八糟的想法,我觉得,自己很有必要劝上一劝,因为,真要是由得他们胡来,就影响到我的生存了。
我并不在乎当一只刍狗,但是前提是,我这只刍狗必须得有生命。
现在看来,用简单的语言已经很难劝得动这两位大人物了,说不得,我得采取点儿激进一些的手段才行。想要让虎豹雌伏,就需要比虎豹更加残忍,这是我的法则。
秋风越发的萧瑟了,山路之上,枯黄的叶子被风卷起来,漫天飞舞着,像是暮春的蝴蝶。二十五辆牛车组成的车队缓缓行在群山之中,每辆车上面,都满满载着五十坛猛火油。
老天很给面子,入秋以来没下过一滴雨。一直都是秋高气爽的天气。这样的天气,让我对郎山之行拥有了足够的信心。如果顺利的话,凭借着这将近五吨的猛火油,把弥勒教众的盘踞之地烧成白地应该不成问题。我不相信窦成元能从方圆十里的火场中得以活命,要真是那样的话,他就不是什么佛子了,他就是真佛。
在我面无表情的杀掉董三和张赵氏两个弥勒教暗桩之后,剩下的两个人将所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毫不隐瞒的说了出来。由于是两个人分开问的,所以,对于他们这些话的真实性,我心里比较有把握。
和我从前探听到的消息不同,莲花顶不过是弥勒教的神坛所在而已。而教众主要的盘踞地点,在棋盘坨,如果不逢年节的话,窦成元大多时候也只会在棋盘坨,而不去莲花顶。
而后,我让这两个人分别将莲花峰神坛和棋盘坨两处的地图画了一遍,又拿出来苏卫先前得到的那份地图做了对比,修改了一些出入的地方,不过,大体并不差,最令我欣慰的是,人员分布状况很集中。如果火攻顺利的话,我可以尽量把火场缩小,不让山火蔓延出去。
我一直担心我动手的时候窦成元会不在山上,不过,从两个人的供词里得知,每个月的月末和月初,窦成元都会在山上料理教务,这也和我的行动时间不谋而合,可谓是正中下怀。
偷袭这种手段,从来都是弱者面对强者时候的无奈选择。在我看来,只要是能达到预期的目的,采取什么样的手段应该并不重要。这不是爱情,需要享受什么过程。面对着郞山之上的一千多恶魔,我要的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让他们在这个世界上消失。
为防不便,众人都是商贾和脚夫装扮,铠甲和兵刃都打好包裹放在了马鞍后面,只有陈善等四个斥候将兵刃时刻地握在了手里,只将弓弩之类的武器放了起来。
车队不短,人却少得可怜,整个队伍除了雇来赶车的灾民之外,加上我也只有三十一个人。其中,还有四个时隐时现的斥候。凭借着两个暗桩供出来的暗语,两天之内,以陈善为首的四个斥候先后遭遇了三波弥勒教众,第一波两个人,是要去幽州鼓噪灾民的,被高崎和梁疯子当场狙杀。第二波只有一个人,是去匈奴的信使,被吕大头活捉,挂在马屁股后面带了回来。第三波十二个人,是去怀戎县找我,然后要通过我去蔚州的,被陈善一个人全歼,无一漏网。
陈善杀十二个教众的时候,吕大头就在一旁看着,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十二个人已经无一活命了。
五人咽喉被飞镖射入,三人被横刀划开了喉咙,两人被踢碎了胸骨,一人身首异处,还有一人转身逃跑的时候被一粒核桃大小的石子击中了后脑,气绝身亡。从开始到结束,不过十息的工夫而已,整个儿过程看得吕大头目瞪口呆。从那以后,吕大头看陈善的眼神,就像是看到了魔鬼一般,连直视都不敢。
我高估了这个年代的交通状况,短短的五百多里山路,我们用了整整六天的时间。最后两天,一行车马钻进了太行山余脉的群山之中,完全是在山岭之间盘旋绕行。即便是牛车的轮距狭窄,也有两辆牛车倾覆在了旁边的山沟之中。
山沟不算深,牛和车都没有什么事儿,不过,车上的一百坛猛火油全部摔得粉碎。洒落在了山谷之间。好在没有什么铁器迸出火星,不然的话,对我们一行人来说绝对是一场劫难。
最后一天,路上又遇到了两拨弥勒教的人,看样子,应该是暗哨之类的人。不过,在陈善请示了我之后,我阻止了他们动手的想法,这里已经算是弥勒教的势力范围了,一两个暗哨的存在是无伤大雅的,
九月二十七酉时三刻,在高崎和梁疯子的引导下,我们一行人进入了郞山东麓的小东沟,这里距离棋盘坨,只有不到十里的路程。借着太阳的余晖,我可以清晰的看到棋盘坨主峰上面的几处建筑,隐约之间,还可以看到许多人在来回走动。
“你们晚到了一天的时间。”跟随着最后一辆牛车走进山谷,还没来得及长出一口气,身边就有一人阴恻恻的对我说道。
这个人说话的语声听起来,像是铁锯子锯瓷器的声音一样让人难受,我不禁皱了皱眉,回头看去,却见张茂和另外一个高瘦的人出现在了我的身后。
我颦了颦眉,有些疑惑的看向张茂,张茂却满脸的为难神色,对着我摇了摇头。
我对张茂的反应有些纳闷,却不好多问,翻身下马,把缰绳交给了后面的傻牛,对张茂拱手微笑道:“张大人,我们又见面了。”
张茂连忙躬身回礼道:“不敢当陈公子礼,张茂回过去了。”随即,侧身站过一旁,抬起手臂向我介绍那高瘦之人道:“陈公子,这位是我百骑司的大统领,岑鹤岑大人,还请见过。”
我心中一惊,百骑司的大统领?这事儿居然把他惊动了!
“岑大人在上,草民陈墨,给岑大人见礼。”我抬起双手掸了掸身上的尘土,对着这位岑大统领一躬到地。
哪知道岑鹤非但不领情,却厉声喝道:“大胆!见到本官,居然不跪,左右,给本官拿下了!”
话音刚落,张茂身后的四五十人呼啦一下子过来将我围在当中,其中有两人上前,不由分说就将我的双臂拢到身后,一脚就踢在了我的膝弯处。我膝弯疼痛,却不甘就这么跪下,只得向后猛坐了一下,却被两个人压着双臂不得动弹,直接就趴在了当场,只把一张脸结结实实的摔在了山野间的草梗和碎石上面,疼得我一阵眩晕。
就在这时,我耳轮中却听见傻牛一声暴喝,努力将脸侧过去,看见傻牛和苏卫等人正拔出兵刃向这边冲过来,眼见得就是一场火并。
我连忙嘶声喝道:“苏卫,不得动手,快快退下!”
我话音刚落,只觉得双臂一松,回头看去,两个扳着我臂膀的人已经捂着肩头倒在了一旁。人影一晃,陈善已经到了近前。伸手一抄将我从地上扶起来,口中道:“家主,你没事吧?”
我摇了摇头,回道:“不碍事。”
抬头四望,却看见余下的百骑司众人持着兵刃跃跃欲试还要向前。我正待说话,陈善却一扳我的肩头,将我带得腾空而起,如同两只大鸟一般,我被陈善带着在百骑司众人的头顶几个起落,须臾之间已经跳出了众人的包围圈,落在了四五丈开外。
刚一落地,耳中就听见苏卫厉声喝道:“雷火弹准备,引线寸半……!”
这可不行,即便是想动手,也不能在这里动手,雷火弹一响,一定会惊动棋盘陀的弥勒教匪,那也就全盘皆输了。
我连忙抬手制止道:“苏卫,且慢!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动手!”
随即,我转过头盯着岑鹤和张茂,强压着心头的怒火,沉声道:“张大人,百骑司这是何意?”
张茂连忙摆手道:“都是误会,都是误会,陈公子莫要当真。大统领是开玩笑的。”
话音刚落,岑鹤却哈哈一笑,身形“忽”地飞起,犹如一只苍鹰一般,几个起落之间便百骑司众人之间飞将出来,身形一震,落在了一个军户面前。
不待那军户明白过来,,岑鹤一伸手就将军户手中的雷火弹拿在了手中,也不离开,只是上下左右的翻看不停,片刻之后,又将雷火弹塞回给了那个目瞪口呆的军户,随即身形一转,也没见他怎么动作,片刻之间就到了我的面前。
看都不看怒目而视的苏卫等人,岑鹤朗声对我笑道:“哈哈哈,不错,后生可畏啊!能在老夫的下马威面前临危不乱的人,老夫见得并不多,你这娃娃很不错,老夫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