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梦给了阿还一个信念,给了他一个内视自我心灵的契机,也如同作了个茧,阿还在茧里慢慢的把自己封闭起来,任由流淌,心中只有一个梦想。
在图书馆什么书也没读,发呆,遐想,一天过去了。同学们考这个技能那个技能,这个拓展那个拓展,阿还无所谓,每天只去图书馆。
毕业实习时,阿还背了大编织袋文学的书去单位,什么事不重要,只要有空就看书。除了一本本高大上的文学书,还有一叠不让人看的小本子,实则多数时候也是发呆,本子上也是胡乱的写几笔。作品,毫无进展,阿还也无奈,但想到崇高的理想,觉着实现伟大梦想的过程中偶有颓废也属正常,想着将来可能的成功,甚至往想成功之后的荣耀,阿还就又心安了。阿还是有梦想的人,旁人看的很高大上的样子,便也不好劝说他工作上多用功了。
就那样,时间一天天过,毕业了,原本有个单位接收的,但阿还看不上,就回到家里继续他的创作梦。也即是毕业后的一两年时间,阿还是啃着老继续他的发呆文学梦的。
第一年记录了大姐的离婚片段,第二年二姐去世才算是惊醒了他,出门打杂开开始踏实的人生了。
往后十余年,可看作是入世,带病入世,阿还真实的样子。善良,呆板,木讷,自卑,懦弱,迂腐,偏执,焦虑。。。人是走出社会了,但心依然活在旧时的茧里。
那么一种状态,在适者生存的竞争社会,碰壁,挫败对于阿还是一种必然的常态。幸好是善良人,幸好心里也给了自己废柴定位,只要有口吃,只要一天天开化起来,就是成功。
从麻木走向清明,这得多经历多少痛苦,十多年,没有写作的十多年,从很多挫折中更清楚的看到自己的人格缺陷,看清人际关系本质,对世界知之更多。
这灵魂的痛,犹如刮骨疗伤,痛得不能带痛,回首过往就像回望巨大的深渊,前半生空空如也。
这就是清醒时的痛,一把年纪,一无所有,一事无成,即便是当下,也无法有大的突破。即便是看明白了许多事实,却也无力去改变什么。
你在成长,世界也在变。你成长了思想的同时也老了年华,唯独不变的是世俗的偏见,世俗的价值观,生活的压力,一切都依然沉重,甚至身边人对你的看法变得由失望到不抱任何希望,从轻视到无视。
若你无力改变什么,却看的那么清楚,反而不是什么好事。在麻木,懦弱的时候,别人嘲讽你也罢,欺侮你也罢,你甚到没感觉到被羞辱和欺瞒,只觉得大家是一个圈子的人,好好的。
当你清醒时,你想有所作为时,就必然要直面那些侵犯你的,欺瞒你的,你必然要有一个态度,必然会有碰撞。
这种冲突是必然,也可以认为是成长的压力,阻力,会有成功,也会有失败。
这个阻力有多大呢?在于事业上单独面对的还相对好一点,自己心理上准备,指导思想正确,行动上积极,结果就不会太差。但放在家族事务上,家族的人际关系上,就阻力极大了。
一个人的贫穷落后,通常是由于他的观念意识的落后,找不到前行的方向和动力。一个家庭的贫穷落后,基本就是整个家庭的成员普遍观念意识的落后,当其中有觉醒,想要带动一个家庭觉醒并发展起来,这个阻力就极大了。
比如阿还大姐离婚时,娘家并没有给到任何帮助,反而三叔觉得阿还大姐丢了家族面子而甩了她几个耳光;二姐因为她老公的出轨,养小三等一系列属于她老公的过错,却最终结果是她被害身亡,娘家也未能给她任何助力,即便死后也任由她老公家编排。这都是一个家庭所有成员意识落后,麻木的体现。
又比如前些年,阿还弟弟小孩做周岁,替了二姐的小三成为父亲的干女儿之后也亲戚一样交往,她先到家,大姐后到,她开口吩咐大姐去厨房干活,大姐不服气,便两个人吵了起来。小三撒气想要走,阿还父亲便拿木棍往大女儿头上打去,大姐后来自己去医院拍片检查。不仅仅是外部的压力,在外部压力之下亲人之间,有人不屈抗争,有人早已投降,害怕更大的打击降临,因而反常的帮外人镇压自己人。
过去十多年,二姐的死是阿还真正意义上的一次觉醒,多年以前,他深爱一个女生,而那女生对他也有意,但却被阿还的好朋友搅黄了。那可是人生中再不可多得的良人伴侣啊,居然错过了,人世间有什么样的友谊配得上和这样的爱情相比较?在那之前,阿还对谁都好,相信自己对人善良热诚,就会有好的结果。其实那不过是二姐走过的老路罢了,你热心善良的对人付出,信任所有人,对你好的人是必然很多的,然而也给了一些不好的人机会。你的所有好,所有付出在心思不良的人那里就是白送的鸡腿,吃了就吃了,不会因而对你有任可好感的,反而你的懦弱被他们看在眼里,他们有的是套路,能不费力的坐享其成和你称兄道弟,何乐而不为?只要他乐意,或需要,随时可以攻击你,伤害你,过往所谓的情分在他们的意志里是不存在的。伤的太深,阿还反省自己的善良,自己的友谊,有自己自卑,木讷的社交障碍的因素在内,也确实有外在的众人,有善恶之分,对于那些恶意,自私的人,是交不得朋友的。也经历了多年与人相处的叽叽歪歪,社交媒体喋喋不休发心情感言,负能量溢出,众叛亲离,成为孤家寡人的无助,而慢慢才回归到平常心态,与人保持适当的交往距离。这是阿还自我救赎式的成长。
就以父亲,母亲,大姐,二姐,弟弟,曾经的阿还来说,他们的共性很明显,就是在和人相交往,在共同的事情上,在他人的事情上,很乐于奉献和付出。所不同的是付出,而后被人辜负,伤害之后,所表现的反应不一样。有的麻木顺从,有的忍气吞声,敢怒不敢言,唯有大姐敢于抗争,但家人常觉得她说话很难听,丢人。
一个人习惯于被欺侮,每当欺侮再次降临,他都会习惯于归位到被欺侮者的角色上去,轻车熟路的找到自己的定位,习惯的便是安全的,换一种方式他会充满恐惧。
一家人习惯于被欺侮,当某位家人觉醒,起而抗争时,其他人便感到恐慌,起而制止这位家人的惹祸行为,甚至行“大义灭亲”之举。
大姐遭受过的娘家人的批判,无疑是二姐深深恐惧着的,二姐的死,主要是她老公的恶,其次也有她自身的懦弱,也有娘家人的不作为,反作为。
时光流转,觉醒了的中年阿还,居然和家族亲房之间暴发矛盾,一发不可收拾了。
去年国庆之时,阿还接到一个宗族叔辈的电话。那位族叔说老家韦叔婆的房子主体建好了,现在欠工钱和材料款一万六七元,预算再有三万六千元,就可以还清欠款并装好门窗和地板,年底实现入住。这个三万六千元需要亲房祖叔共同来承担。
那位族叔名阿英,他说韦叔婆建房子已经用掉的七八万元,有两万是来自世林叔公的老板朋友捐助,八千元来自世林叔公捐助,其余的由亲戚和朋友捐助。
英叔说,这个事情实际就是你爸搞出来的,所有建材和师傅工钱都是你爸签名赊账的,世林叔公已经帮助你爸搞来很多钱了,如果不世林叔公帮你爸还了那么多钱,全部成十万要你爸来赔,你爸会发冷。所以呢,这个后其的三万六,你阿公生下的五个孙要承担一万八,这个是帮你爸的!希望你几兄弟不要像你爸你叔那样,叫他出钱就说没有,一点亲房祖叔观念都没有,希望你阿公生下,你们这一代做好一点。这个是亲房祖叔内部的事,办好来就好,也不用和村里外人说。
阿还没敢反驳,也没敢答应,只说“我和我几个弟弟商量下”。
接完电话,阿还归纳一下:韦叔婆家建新屋,已主体建好,欠款一万七元,需三万六就妥妥可以入住。这三万六要阿公生下这一房承担一半,理由是父亲“惹”出来的事。
荒谬和自相矛盾。帮韦叔婆家建房子,父亲出名担保赊账,这不是很有亲房祖叔观念的事吗?怎么成了父亲惹出来的事?像阿英叔那样,认为父亲帮忙赊账是若是而不是帮助亲房,才叫没有亲房祖叔观念好不好。
由阿还祖父这一房出一万八千元,就更不合理了。阿还数了一下,亲房中和阿公同辈的共十个,除去两个早年迁出远方的,还有八个,即是八小房,韦叔婆这一房是受助方,世林叔公先行出过八千元,那么就是余下的六小房来分担三万六,平均的话也是每房六千元可以了。凭什么?一小房出一万八,另外五小房出一万八?这不是欺人太甚么?
别说让五兄弟分担一万八,就是分担六千,一人出一千二,阿还都心发慌。阿还每个月手头紧到什么程度?为了凑足每个月一千二百元的房租,每月到了二十号阿还就开始省着用钱,甚至吃饭晚上做两顿饭,留一顿早上吃,中午不吃。因为业务实在差啊,而阿还又每天都要去图书管看书。
每天都读书,每天都思考人生问题,就是吃没好吃,穿没好衣,无友无妻,这就是阿还的现状。别说出三千六,出一千二也是巨款啊,若是业务没有起色,得要一年来填这个坑!不可思议,但又无比真实。
这具体是怎么个情况?虽然拒绝亲房是很可怕的事,但总要尽量去拒绝。阿还给自家三叔打了个电话,问清楚了具体事由。
半年前世林叔公带着一个老板朋友回村里,那个老板问起村里那栋唯一的危房瓦屋是谁家的,得知是世林叔公家的亲房,他就承诺若是韦叔婆家建新房,他出二万。
世林叔公他们回村是在阿还家开伙吃饭的,阿还父亲听到那老板的承诺,也一起合计,这家亲戚出多少,那家亲戚出多少,有六七万应该可以建起一层小楼房来,世林叔公也承诺出八千。阿还父亲承诺做建房管工,包括找先生择日子,请工人,赊材料,从头到尾都可以由他负责。
一说就行,也算顺利,先赊账建房,募捐到钱就还,建到目前比预算多了一点,欠一万七。再有两万六七的钱,就可以还上欠款,一万元门窗装好也可以入住了。余下的让韦叔婆家自己慢慢来完善。当然有三万六更好,能把地板也搞好。
对啊,韦叔婆她儿子出了钱没有?韦叔婆前些年死了老公,但她儿子也二十七八了,在惠城做点小生意,已婚,育有一女。
也就是说,韦叔婆家庭成员为:韦叔婆,儿子,儿媳,孙女共四人。韦叔婆五十出头,也在打工,儿子儿媳做小生意。
从三叔那里了解到韦叔婆儿子并没有出钱,说,世林叔公说那个侄儿“真是思想不成熟”。
这钱怎么出?韦叔婆儿子叫阳阳,阿还想,这对比之下还需要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