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必须与面包同在。男人追求女人,已经精刮到要看对方住什么样的房子,开什么样的车。张曼玉和周迅又有了新男友,众人欢呼:不管年纪多大都能享受爱情!但如果她们又老又穷又丑,鬼才愿意和她们谈恋爱!
——锦欢专栏《女子说》
连续一周,锦承都处在高强度的工作状态中,为了方便,她每天开着锦欢的白色奥迪A3上下班。在车库里碰到Maggie,对方诧异地看了一眼她的车,又笑嘻嘻地说终于送走了评星委员,没出什么问题,可以松一口气了。不知是说自己可以松口气,还是锦承可以松口气。
当天早会,王伯涛让锦承跟着Maggie一起参加,酒店真正的老板也到场。王伯涛总结了这次评星委员的接待工作,说各部门齐心协力,取得了很好的效果,特别是客房部的卫生工作十分细致,得到了几个委员一直好评。老板坐在一旁,穿着休闲装,和一群西装革履的员工行程鲜明对比。他没有要说话的意思,也没有特别的表情,整个人不怒自威。
一向十多分钟的早会,这次却开了近一个小时,其中提到春季推广的事情。锦承一听,想到这必定是公关部牵头,神经又绷紧了。
回到办公室,Maggie马上布置工作:“周六下午有个国外的政要下榻我们酒店,可我正好约了广告公司谈季度推广画册的设计,只有靠你在这边跟一下了。”
锦承笑着答应。
“EO单今天发出去,布置好各部门的工作。特别是餐饮部,我们不是有厨师会做泰国菜吗?让他周末stand by。具体的细节要求,你跟领事馆那边商量。“Maggie叮嘱了一句,”记得让小刘多拍点儿照片,万一老板要看。”
锦承一一记下。其实这个政要确实是货真价实的什么部长,只是所在国家式微,引不起祥元酒店公关经理的重视。
周六刚吃过午饭,锦承便开车往酒店方向奔去。她看了看表,现在一点整,客人大概三点钟到酒店,预留两个小时绰绰有余。虽然大好的周末被剥夺,但天气不错,难得有丝丝春意浮现,她放慢车速,把车窗和天窗打开,整个车内充满了暖暖的太阳的味道。
这样的惬意持续了没多久,电话突然响起,一看,是小海打来的。
“妈妈,你什么时候回来啊?”是小海。
这一问,把锦承弄得不知所措:“小海,妈妈要在这边处理一些事情,还需要呆很长一段时间。”
“爸爸说你可能不会回来了。”
好个张世忠!她压住心里的火,安慰儿子,说好暑假他可以过来玩。小海虽然心里疑惑父母有什么事瞒着自己,但想到旅行,又兴奋起来,高兴的挂了线。
电话再次响起,是蒋玲玲,她带来一个不好不坏的消息:据可靠人士线报,一年多以前,张世忠先后向朋友的公司注资300万,这家公司一直收支持平,没有任何盈利分红的迹象。但最近发生了一起索赔事件,因该公司未能履行跟另一家公司签订的合同义务,导致其必须向对方支付违约金,而金额刚好是张世忠投进去的300万。
锦承听得有些糊涂,蒋玲玲一语道破:“索赔的这家公司也是张的一个朋友开的,这下你明白了吧?!”
“两次合约一转手,钱就合理的下落不明了?!”
电话那头少有的沉默。这沉默让锦承脊背发凉,她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该被嘲笑的女人!
蒋玲玲告诫锦承不要先乱了阵脚去跟张世忠争论,毕竟他能放心这样操作,肯定跟这两家公司的老板关系都非同寻常,要拿到铁证,不是什么容易的事。
“该玩阴招的时候还是得走旁门左道,你们这些知识分子,就是吃亏在什么事都喜欢讲道理。这世上,哪有那么多道理可讲?!”蒋玲玲口气有些恨铁不成钢。锦承紧绷着脸,手把方向盘捏得死死的,皮肤磨得有些疼,却不及她心里痛苦的一半。
因为这两个电话,锦承不小心开到高架桥上了。她想绕一段路,顶多耽误10分钟吧,可谁知绕回的那条路堵车,赶到酒店的时候,已经三点过5分。
锦承火速小跑向大堂,在路上碰见正在往回走的王伯涛。
“你怎么在这儿?员工不能在大堂急匆匆的跑步前行。”对方铁着脸,脸色沉沉的压迫过来。
“我来协助一个X国部长的接待工作,没想到路上堵车。。。。。。”她马上压低喘气声。
“哦,不用去了。客人刚刚已经回房间了。”王伯涛脸颊的肌肉轻轻颤动了一下,像是极力压制下的结果,否则就是天崩地裂的阵势。
才迟到5分钟,一眨眼就不可挽回了!从客人下车,走进大堂,与接待人员会面合影,再到穿过大堂,走进电梯,前前后后就5分钟。锦承心里憋屈,只好转身往回走。
“酒店工作就是这样,99分都是不及格!”她身后响起王伯涛的声音,整个走廊都有了回音。
锦承回到办公室,小刘把拍的照片拿出来看,这一下真让她哭笑不得——竟然没有一张正面的清晰的照片!到时候怎么交代?原来小刘不小心把拍照模式调错了。今天真是诸事不顺。撇开工作不说,儿子怎么搞定?她已经在这边重新找到工作,开始新生活,小海多半已经察觉父母婚变的事。最后,面对儿子时,她该怎么坦白?小海会不会也连带埋怨她?伤透脑筋的问题。还有,张世忠明显是早就准备离婚,生生转了300万出去,没有证据,怎么逼他交出财产?
锦承觉得自己一下子被掏空了,从身体到心,都疲惫到极致。回家的路上,她漫无目的地把车开到二环内一条颇有情调的老街上。她决定把车停下来,好好逛一下。
此时夜幕已经降临,灯影绰绰,两旁的人行道十分宽阔,能容下两排大树,各种各样的小店,橱窗里琳琅满目,有鲜花、有蛋糕、有创意花灯,或者手工木质家具。。。。。。全然一个温馨的小世界。她走着走着,看到一个带木格落地窗的小屋,外面连着一个小露台,有绿色低矮的植物掩映着,屋门上挂着招牌“翡冷翠”。她好奇,走上露台,推开门一看,竟然是一个音乐酒吧。由于还没到客流高峰时间,屋内还是一片凌乱冷清的景象,服务员在准备摆台;酒保重复着调一种酒,吧台后面已经放了七八杯;五六平米的半圆形舞台上,吉他手专心致志的调试着麦克风。锦承觉得自己是不是来早了一点儿,正准备全身而退,一个小眼睛的男服务员朝她微笑:“今天是女士之夜,所有鸡尾酒对女士都是半价,您可以来感受一下。“锦承停住,没有往前也没有后退,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小男生继续微笑,好像在鼓励她上前去坐下。多么聪明的小孩儿,她被这笑容打动,挑了个中间的位置,只点了一杯果汁。
过了十来分钟,吉他手开始自弹自唱,歌声婉转清澈,很有校园民谣的感觉。酒吧陆续有客人进来,一对父子模样的人坐在锦承旁边一桌。那爸爸一张圆脸,金丝眼镜,圆鼻头,整个人矮墩墩的感觉。儿子看上去十五六岁光景,瘦削脸型,有着跟老爸一模一样的鼻子,一件荧光绿的厚外套还舍不得脱掉,他大概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显得紧张又好奇,到处张望,时不时问东问西,还拿出手机给老爸拍照。这其乐融融的画面,又让锦承想起小海。她还记得儿子在打开圣诞礼物的时候,手捧着那个黑色的IPAD AIR,高兴的从地板上跳了起来,大呼一声:“太好啦!”然后转身就朝自己房里跑去。他浑然不知,落在他身后的,是心思百转千回的锦承,还有收起僵硬笑容的张世忠。客厅被一种凉薄的气氛充满着,锦承看了对方一眼,她怀疑张世忠的笑容有那么一秒钟是真实的,毕竟他就快要重获自由,这是多么激动人心的事!他把笑容收起来,不过是为了对她和那些即将扔下的旧衣物表示出有限的怜悯。
酒吧歌手的表演还在继续,但曲风已经从抒情转为拉丁风格,锦承嫌吵,起身离开。不知是灯光太暗还是自己心不在焉,绕过吧台的时候差点儿被地上什么东西绊倒。“哎呀”一声,整个人眼看快要扑出去。一只男人的手紧紧抓住她胳膊,把她稳稳扶住。
“小心!”她抬头,看到的是一张40岁左右的男人的脸,瘦瘦的两颊,嘴唇和鼻子之间,是两撇小胡子,紧紧贴着皮肤,胡子的两端会随着笑容自动往上翘,感觉有点儿玩世不恭,又有点儿性感。
“有没有扭到脚?”对方继续关切的问。
锦承摇摇头,并道谢。
“不用谢,抱歉的应该是我,”他坦言刚刚差点儿绊倒锦承的是自己的脚,为了表示歉意,要陪她出门。
“没事,我的车就在附近。”锦承谢绝他的好意。
“那就陪你走到停车的地方。”对方坚持,已经把一件薄薄的灰色羊绒外套重新披上。他们肩并肩,往锦承来时的路口走。
“你在这附近上班?”男人问道,修长的身影投在高低不平的路面上。
“嗯,在祥元酒店。”锦承果断的省掉了“公关部”这三个字。
“五星级酒店,不错。哪个部门?”
锦承笑了一下,抬头盯着他:“你猜!”
“嗯——没有销售的油气,没有前台的喧闹,双手白净,更不可能是搞餐饮的。”
她听着笑而不语,觉得这是个有意思的男人。
“多半是HR 或者PR。”他显得很自信,两眼又充满温和气息。
锦承没有正面回答,反问:“你呢?做什么的?”
男人狡黠一笑:“你猜!”
锦承沉默,心里不快,想对方明显不想坦诚相告!
“哈哈,我是一名整形医师。”他看到锦承表情严肃,忍不住笑。
锦承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小麦肤色,整形医生很少有这么健康的肤色。她没来得及追问,把车钥匙掏了出来,打开遥控锁,大步走上前。
“这是你的车?!”男人看着她的背影。
她把车门打开,转身道别。
“我叫陈峰,认识你很高兴。”对方伸出手,跟锦承轻轻握了一下,力度刚好,没有攻击性又不失热情。锦承觉得惬意,最后互留了电话号码,一场美妙的邂逅。她用力踩了一下油门,这个时候的马路已经变得宽敞,车很顺畅的从二环开到一环,路两旁的街景越来越热闹,锦承脸上不自觉地带着笑意,烦恼暂时烟消云散。
一连几天,陈峰都在联系锦承,不是电话就是微信问候,此事逃不过锦欢的眼睛,她问姐姐是否走了桃花运。
“哪里是什么运气?”锦承正在摆放餐桌,在碗旁多准备一个渣碟,她习惯于精致的细节。
“多谢你的奥迪。”锦承琥珀色的手指甲敲在瓷碟花瓣形的边缘上,有清脆却紧迫的声音。
锦欢抬头望着姐姐,脑子里有些打结。
“直到看到我开的车,他才道出姓名,找我要电话。”锦承一副江湖水深的口气。
锦欢低下头,轻轻把勺子放进汤里。她无数次想告诉姐姐,爱情这东西,只有相信了,才有机会拥有。但她怎么能证明自己是正确的呢?用邵元成、或者张世忠的例子?!到底自己和姐姐,谁眼中的世界更接近真实?
锦承像是读出了锦欢的心思:“作为一名中年离异妇女,我知道自己的尴尬处境。谁的钱都不是天上掉下来的,谁都不愿意平白无故给人做了饭票。”
锦欢抬头看着姐姐,想要再说什么,却被锦承无奈的眼神全给堵了回去。安慰的话,她不再需要听,那会让人远离真相。
后来,她和陈峰约会了两次,一次是去看电影,另一次是去刚开业的新式中餐厅吃饭,完了沿着江边散步。他们聊了许多,从小学聊到大学,从工作琐事到业余爱好。锦承这才想起原来自己还会提笔画画,还会看各种小说,还会在心情好的时候去欣赏舞台剧,这样一个锦承,在之前14年婚姻生活中完全消失,现在又出现,站在时光隧道的另一边,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她幽幽地叹了口气。陈峰问她怎么了?她微笑着摇摇头。跟这个男人在一起,仿佛长眠后的苏醒,清新、柔软,酥松的泥土里长出新芽。之前的些许不如意,已经瑕不掩瑜。
一个打扮时髦的年轻女孩儿从对面走过来,精致的五官,细嫩的皮肤,浑身一股浓浓的香水味。
“好像是栀子花的味道。”陈峰没有斜眼去打量,而是在美女擦身而过以后发表评论。
“哈哈,你怎么不看模样?”锦承觉得他好奇怪。
“眼睛、鼻子、嘴唇、脸型、胸、腰、甚至屁股和大腿,都可以人工造出来,再完美也不稀奇。”看来他有职业病,“拉个皮、削个骨,隆个鼻,全天下都是一张女人脸。”
一句话说得滴水不漏,让锦承对他的好感又增加了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