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文雅把朵儿摇醒，焦急的指着院子那边，“快点，那边正在发放统一的武服。你清醒一点。”
朵儿踉跄的爬起来，脚软跌在地上，被文雅和陈星连拖带拽，一起混进队伍中间。
训戒的师父们，都是在羽山修学三年以上的资历。这三年间，他们不能回家更不能私自下山与人交往。大师父们不允许他们在新人面前卖弄，就算可以上天入地，也不能拿来炫耀。朵儿听着周围师兄的议论，也观察起训戒师，他们身上的道服都有着特殊的标志，隔得实在太远，她伸长脖子也没看清楚。武服发到手，回到各自的房间更换。
第一晚就跑了几个子弟，以后每天都会有这样的情况发生。
重新集合后。开始剑术基本功的考验。所有的世家子弟从下武枪弄剑，剑术考验简直小菜一碟。可这件事却让朵儿吃尽了苦头和嘲笑。陈星和文雅紧张的捂住眼睛不敢看。朵儿拿着剑有些丧气。训戒师无奈的摇头，在花名册上找到她的名字，写了“下”字。第一轮的考验结束，只有朵儿不会舞剑。她心里很委屈也很羞愧，母亲活着的时候只许她在花谷种花草，每日抡锄头，比持剑要顺手多。
还没等缓过神来，训戒师带着他们穿过小门，向后山快速奔跑。羽山前平后陡，最陡的地方需要紧贴着山体手脚并用。
陈星和文雅最多也就爬过屋顶，男弟子们一个个兴奋的向上冲。沈拙和罗义跟在队伍的中间。朵儿爬山显得很轻松。陈星惊讶的拦住她，“你以前练过爬山？”
“哦，我以前生活的地方，每天都要上山下山。比这里要陡一些。肚子好饿，没什么力气。你们继续往前跑，我给你们断后。”朵儿冲她们笑呵呵，汗珠顺着头发一点点掉落，领子周围湿了一片。
文雅也慢下来，大口喘气胡乱比划，意思让她先行一步，一会前面的亭子汇合。朵儿明白过来照着她们说的做。陈星看着她迅速消失的背影，感叹道：“文雅，你说她多像生活在山上的兔子啊！饿的晕乎乎，还能轻盈的蹦跶上山？简直不可思议……”
文雅擦着汗，双手掐着腰，回应道：“这么下去我肯定废了。能不爬山就到终点吗？”
“投机取巧的事，被发现可要挨罚的。在本家还能手下留情，已经到这里参学，就需遵守这里的规矩。慢慢走上去也没关系。”陈星安慰她，又看了一眼不见尽头的路，沉下心和文雅并肩前行。
朵儿爬山习惯了。母亲不跟她玩时，她就一个人在花谷四处乱跑，久而久之体力和耐力异于常人。离家之后在闽城生活，没有了爬山的机会。朵儿回想起过去的事，脚下的步伐也越来越快，走在前面的师兄赶紧给她让出一条路。在半空中御剑飞行的训戒师，看到地面的情况，也感到惊讶。
朵儿第一个到了山顶的亭子，看到训戒师的衣角才停下来，已经错过了和陈星她们约定的地方。之后陆续有弟子赶到，训戒师的脸色稍微缓和一点。清点到达的人数。下山的时候，一名训戒师带着两名弟子御剑回三重院，此刻只剩十二名弟子。
接受不了辛苦的参学弟子返回寝房打包下山。十二名弟子跟着训戒师兄到了斋堂。先是师父们用饭，接着是各处忙碌的师兄，最后一波才是他们参学的弟子。跑了一身的臭汗，每个人都觉得浑身不自在，朵儿摸着胸口的绿羽，嘀咕道：“你也饿了吧？一会就给你洗澡。”
陈星和文雅，看着朵儿对一只鸟的亲切，觉得不可思议。文雅晃头感叹，“一定是我疯了！”
陈星拍拍她，安慰道：“能留下来的弟子，没有几个正常的。抓紧吃饭，早点休息。”
朵儿她们三个坐在一排，沈拙和罗义坐在她们对面。四个人盯着朵儿吃饭，看她小心的把饭收到手绢里，一边安慰小鸟，一边三口两口的吃掉最后一口。她爱惜一只鸟的程度，就像对人一样。罗义觉的朵儿和他们这类人不一样。走出斋堂，朵儿拿出饭粒一点点喂给绿羽，脚下也没顾及到，一脚踩空眼看要前扑倒地。她一个单手撑地转身，后背重重的撞到地上。
周围静到能听见所有人的呼吸声。周围还有没走远的师兄。朵儿紧闭双眼，心想免不了被训斥，严重点更有可能被赶出羽山。这时她的耳边传来轻盈的脚步声，像母亲一样有修为的人，才会有的那种脚步…朵儿慢慢睁开眼睛，太阳光照着眼睛睁不开，直到那个人的影子遮住她的脸，胸口的绿羽跳出来嘬着她手里的饭粒，抬头看着主人羽鸣，叫了两声飞起落在他的手上。
羽鸣师兄的出现，让很多小师父紧张起来。这几年任何活动，他从未参加，也很少来到三重院见人，更别说见参学的弟子。师弟们都很惧怕他。
“绿羽，你跑哪去了？”羽鸣伸手抚摸着它的头，旁若无人继续向前走。
朵儿坐起来，看着绿羽撒娇蹭着他的手。训戒师们恭敬的退到两侧，叫了一句“羽鸣师兄。”朵儿呆呆望去，口里念着，“羽鸣师父……”
“羽鸣师父也是你能随口叫的？”一个陌生的师兄走过来，拉着她的衣领拎起来，“私自养鸟，步履慌张，没有威仪，不知行礼。罚你跪在戒堂门口思过！”
朵儿稀里糊涂的被人拖走，膝盖跪在硬石板上。吸了半天的热已经发烫。用饭过后的疲惫让眼皮越来越沉，她不知不觉偷偷打盹。羽鸣在很远处看她困得摇摇晃晃，嘴角闪过一丝微笑，对绿羽念叨，“姚河选的弟子，和他一个习性。上山时高兴吗？以前都是自己飞上去，这回让人揣在怀里，高兴了吧？”绿羽眨眨眼睛，摇着尾巴表示很高兴。
半日的时间，羽鸣都在观察着朵儿的举动，到底能不能留下，还是要看她自己的决定。
朵儿跪了两炷香，几个人悄悄走到她身边，递了一个馒头。闻着味，她睁开眼，看到文雅和陈星的脸，“你们怎么来了？”朵儿拿起馒头啃起来。
陈星一边看着周围，一边埋怨道：“还没开始就差点被师父们退学，你倒是行事谨慎一点。多少人眼巴巴的等别人出局？就没见过你这么不上心的人。我给你打听了，羽鸣师父脾气比较古怪。若你真正救了他的绿羽鸟，就没人反对你留下来。”
“为什么？”文雅吃惊的靠着朵儿身边蹲下，等着陈星慢慢解释。
“你们没发现吗？这里没有一只鸟！不是鸟飞不上来。而是在一次天气异象时，山上仅存的鸟群受了攻击。上一辈的师父们心怀愧疚，立下规矩，不得让鸟兽上山。”
文雅更加疑惑，“那为什么绿羽会跟着羽鸣师父生活？就像亲密无间的朋友一样。他很喜欢小动物吗？”
陈星趁着休息的间隙收获不少消息，此刻得意解释道：“据说鸟群遭受了花的攻击，几乎无一幸免，羽鸣师父捡了绿羽回去，不仅取了名字，还带着这只鸟一直留在后山竹林坊生活。朵儿，下午学习戒律。你可要撑得住。接下来的科目越来越难了。”
“我会继续陪着你们的。就算最后不被选中，这段生活有你们照顾，我都非常感激。”朵儿舔着手上的馒头渣，脸上的笑容看起来很幸福。
罚跪结束，朵儿一瘸一拐走在后面。她从戒堂回到寝房，发给她的课堂礼服被人剪的没法穿。随着大家到了研习室，地上摆着竹席，纷纷坐下互递眼色。朵儿没穿规定的衣服，师兄把她拦在门口，“为什么没换上课堂礼服？”
“时间紧没找到……”朵儿抱歉行礼，才被允许进门。
训戒师兄抱着册子，每人一本。面前没有书桌，只能双手捧着。朵儿第一次看到这么柔软的纸，拿在手上的分量很轻，她小心的翻开一页，读着上面的文字，有的还不太认识。过了豆蔻年华，六亲无靠，想到这里悲从中来，眼泪掉在书上，轻轻擦了两下，又小心的翻开第二页。
看着他们读书的师兄，需要将每个人的表情动作记下来，汇报给三位大师父。教导他们戒律的师兄，在羽山生活最短也有五年，也是第一次看到有人捧着戒册哭的。
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又给每人发了纸笔，戒册收了回去。默写记在脑子里的戒条，很多人苦着脸，刚看看戒册觉得乏味根本没往心里去。朵儿觉得心里难受，从体内向外冒着邪火，实现所到之处都在不停摇晃。勉强写了两行，又不记得写了什么。眼前一黑倒在地上，耳边很多声音，她想回答，却张不开嘴。
朵儿晕了过去。训戒师兄让罗义背着她，迅速回寝房休息，另一位师兄跑去禀报大师父，另一位跑去请专攻医术的师兄过来。下午的学戒也荒废了。师兄在前面说了什么，坐在下面的少年没有一个听进去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