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永乐八年六月,江西九江雷家大院西厢房。
“咣咣咣……咣咣咣……”
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屋子里原有的宁静。
我把目光慢慢转向窗外,外面正下着瓢泼般的暴雨,心说这种鬼天气,怎么还有人登门?
我身旁的张叔也感觉有些纳闷,跟我打趣道:“二头,你是不是在外面借了钱,人家债主上门来了。”
我“嘿嘿”一笑,“这事还真说不准,也许是你那几个相好的想你,忍不住……”
就在这时,外面的敲门声又一次响起。张叔叹了口气,不耐烦的从柜子里取了一件雨披,接着指了指我身前的锅,嘱咐道:“你小子可千万别跟我动心眼,趁我不在,把锅里的玉米都给吃了。”
我立刻回了一个让他放心的手势,说哪能呢,我要是这么做,下次再有这好事,你还能想着我嘛?
“算你识相。”张叔说完便到院子里去开门。我心里嘀咕,这个时候来的人,八成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儿,等张叔应酬一会儿,锅里的玉米正好也差不多好了。正想着,一个人影忽然在我眼前一晃,我一瞧,张叔竟然回来了。
我向张叔的身后看去,没见后面跟着什么人,就问:“谁啊?不会是走错门了吧?”
“一个衙役。”张叔把雨披挂在墙角,跟着从怀里把一份东西取了出来。
“这是什么?”我想也没想,顺手接了过来。只见是一个一尺见方的东西,上面用油布纸裹着,乍一看倒像是一份账簿,“衙役送来的?这是什么意思?”我又问了一句。
张叔先是点了点头,接着用下巴指了指门外,“人家什么都没说,把东西一交就走了。”
衙门的人来我家,多半不会是什么好事!我向油纸包看了一眼,只见右下角的位置上,写着一个歪歪扭扭的“雷”字。
我心说我家姓雷确实没错,不过我们家和官府向来没什么往来。衙役送来这个东西,难不成,是海捕公文一类的东西?通知我们家的谁谁谁,在某天去府衙里面听审?
我把想法一说,张叔听完就嘿嘿的直笑,说我这个人有点阴暗,什么事情都喜欢往坏处想,他说的衙役,未必就是抓差办案的,这个衙役是驿丞当差的,送来的其实是一封信。
我老脸一红,心说以后遇到这种事情还是少说话好。我把信翻了过来,后面盖有四处整整齐齐的印戳,其中最下面的那处印有“九江”的字样。至于上面的三处,也不知是印戳盖的太久,还是刚刚被雨淋过关系,总之已经辨认不清了。
对于书信方面的事,我或多或少还真知道那么一些。现在的书信往来,大体分为私运和官运两种。所谓的私运,就是把信交托给经常出行的人,九江很多做船运生意的人都兼着做这个,价钱上很便宜。不过这种运送方式存在着很大的弊端,一来时间上会长一些,二来需要看送信的人靠不靠住,有些人钱倒是照收不误,转身就把信丢进了长江,所以要是寄送重要一点的信件,都会交托给镖局。
至于说到官运,走的便是官家的驿站了。驿站是个没有油水的地方,唯一能够賺钱的办法,就是夹带一些私人的东西上路。这在时间上会快上很多,而且还会送信上门。唯一的缺点就是价格昂贵一些,想走官运,起步就得半两银子,路程稍微远上一些的,五两十两都不在话下。
我之前虽然没有收信的经历,但看这印戳,这封信走的应该是官运。我问张叔,这信是给谁的?张叔反倒被我问得一愣,说这句话正是他想问我的。我还真不知道家里有谁和外面书信的往来,如果这封信的本身没送错的话,那它多半应该是送给大头的。
大头是我的亲哥哥,只比我大着一岁,他平时做事向来天马行空,所以遇到这种事的时候,我首先猜到的就是他。
我手里摆弄着信,心说管他呢,反正上面也没有具体的收信人。我要不就直接拆开看看?正好瞧瞧大头又在搞什么幺蛾子东西。
我征求了一下张叔的意见,张叔说这是你们雷家的事,他可管不着。他说话的时候脸上似笑非笑的,眼神里还藏着一丝狡黠,很明显这是一种默许。
反正没有什么道德上的谴责,那就说干就干。我双手一分,直接把外面那层油纸给撕开,结果发现里面还是一层油纸,直到撕开了三层油纸以后,才从里面把信封取了出来。
我把油纸随手丢在地上,心说这玩意可真够严实嘛?也不知官家的信是否都这个样子。我把信封翻转过来,发现正反两面什么都没有写,火漆倒是封的完好。我不加思索,直接把信封拆开,很快便从里面是抽出了一张信纸。
信纸只有巴掌大小,我大感失望,心说信是从驿站送过来的,得花多少银子?怎么就是这么小的一张纸片,这才能写几个字?
我往信上瞧去,只见上面写着:“我们这里遇到了危险,速来。”
根据我之前的估计,它应该只是一封普通家书,上面写的是某个人的近况,再加上一些祝福之类的话。现在我看着有点懵,心说这难道是封求救的信?上面写的我们指的是谁?大头的那群狐朋狗友嘛?他们遇到什么危险了?
我赶紧向张叔求助,他这时为了避嫌,离的我老远。我把信直接递了过去,张叔在看过之后,也僵在了那里,看得出来,他也带着疑惑。
就这样沉默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我先的口:“这会不会是大头搞的什么鬼?”
张叔想了想,说应该不是,这毕竟可是官家送来的东西,大头虽然爱捣蛋,但做事没那么精细,再者一说,拿官信发着玩,成本也太高了。
“而且”,张叔在信上一指,道:“你来看看这个东西。”
我凑过去一看,张叔指的地方是一份雷字押。其实这个标记我在刚才就已经瞧见了,但却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说到雷家的这个标记,就不得不提我们雷家的特殊身份。雷家人世代都是建筑工匠,听爷爷说,雷家干这一行一直可以追溯到隋朝那个时期。那个时候,有个建筑大师叫做宇文恺,雷家的先祖曾在他的手底下当差,开凿京杭大运河的时候,雷家负责洛阳以南300里的这片区域。不过当时由于隋炀帝太过昏庸,雷家先祖在权衡之下,最终还是辞了官,这才跑到九江定了居。
雷家凭借着祖上留下来的手艺,十几代人流传下来,在江西这一带混了不小的名气。凡是雷家制造出来的东西,也都会带有一种特殊的标记,也就是刚才信上画的那个雷字押。
雷字押其实是一种很难解释的东西,可以勉强理解成为是雷家的图案标记,这种标记样子看起来都差不多,但实际上却可以隐藏大量的图案信息。所以,在画雷字押的之前,得需要一些很复杂的计算才行。我和大头曾被爷爷逼着学了大半年,才总算明白了这里的门路。
只可惜眼前这封信上的雷字押,并没有提供什么暗藏的信息,我唯一能获取到的,就是这封信是在半个多月前寄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