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国丧的日子就要结束,宫中一直风平浪静,拓跋峰跟着夫子学下棋,整日整日的待在宏文馆。潇湘苑内,贵妃一面喂鱼,一面和身边的春兰谈话。
“我叫你办的事情,你可都办妥了。”春兰一低头,把渔网递给了贵妃。
“办妥了。可娘娘若是不想再养着二皇子,何不直接把他送回给皇后?她不是一直为了这事儿给您使绊子吗,把二皇子送回去,她指不定还感恩戴德呢。”
“感恩戴德?她才不会为了一个打她儿子的人感恩戴德。”贵妃撒了一把鱼食,水面上,一群的鱼你争我赶。
“二皇子身在我这苑里头,可心,在东宫呢。这些年来,我苛责他的也不算少。若是直接把他还回去,你觉得,他会不会原谅我们?”
“娘娘说得是,是奴婢眼光看得近了。”贵妃诡秘的一笑,收拾了衣裙,在池塘周围漫步。“旧的不去,那新的就不来喽。”
下午,霖矽正在桌前绣她的花,想赶在春节前给家人赶制一套护膝。她刚绣好一瓣荷花,门就咣的一声被一个宫女给撞开了。这人慌慌张张的跌倒在地,又手忙脚乱的爬起来。“殿下,殿下救命啊,殿下。”霖矽叫棉桃把她给扶起来,仔细一看,是东宫里头负责通传的宫女,虽然叫不出名字,看着也到面熟。
“什么事,你慢慢说。”那宫女连气也来不及喘,霖矽心里渐渐起了不详。
“二皇子…二皇子要杀了贵妃娘娘…”
霖矽心下一惊,果然,还是出事了。她连披风也来不急穿,拉着棉桃就朝潇湘苑跑去。一面跑,又问那宫女。
“东宫那边怎么说?”
“太子殿下正和夫子弈棋呢,外面都是贵妃的人,消息根本就送不进去。”
霖矽心中暗骂,混蛋!这个贵妃可真是心狠手辣,连自己还未出世的孩子都不客气的利用。虽然不知道她到底用什么手段,能让拓跋启不顾后果的直接对她动手,但她的目的,却十分明确。只要在保证自己性命的前提下,让拓跋启胡乱的在她身上留下点痕迹。之后,等皇帝回宫,就把流产一事栽到他头上。她故意让整个潇湘苑都闹起来,也不过是为了假装受害者。到时,拓跋启就是浑身长嘴,那也说不清楚。虽然作为皇子,他不一定会受太严厉的惩罚,但他在皇帝心中的地位,就会大大降低。再然后,贵妃就能顺理成章的把难以管教的二皇子还给皇后,自己拿刚出世的小皇子过来养。如果拓跋启下手再狠些,弄出个大的伤口来,那便更可以给他安上弑母的罪名。这么一来,像这样震惊朝野的祸事,皇帝就算有心维护,也做不到。简而言之,只要拓跋启动了手,无论大小,赢的都是贵妃。
因为身体原因,她想跑也跑不快,过了好一阵功夫,才到了潇湘苑的门口。
“棉桃,你快到太医院去,就说贵妃娘娘受了惊吓,叫陈大人快来看。”霖矽吩咐到。“还有你,想办法去把贵妃的猫抓来。一会儿,你看贵妃在哪儿,就把猫往哪里赶。”两个宫女受了命,一刻不敢耽搁,各自分头跑开去。霖矽也没来得及喘气,冲进了混乱的人群中。
潇湘苑里,拓跋启挥舞着一把剪刀,眼神仿佛要吃了人。四周的宫女们不敢上前阻拦,只能护着贵妃,在院子里四下逃窜。拓跋启似是真起了杀心,追着她不放,谁在他面前,他就刺谁。一个小宫女躲闪不及,被他一掌抓住,下一刻,剪刀就划断了她的发带,在脸上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那宫女吓得没了魂,瘫坐在地一个劲的磕头。嘴里嘟嘟囔囔“饶命啊,殿下饶命啊…”拓跋启咬牙切齿,一个箭步继续上前,叫喊着。
“混帐,你们这些混帐!”
潇湘苑毕竟不大,现在更是被一群惊慌失措的人给围了个水泄不通。众人你推我搡,唯恐丢了性命。没多久,贵妃被几个宫女簇拥着,给逼到了角落。他把剪刀对准了前头。“让开,我不杀你们。”此时,他的语气中已经没有了先前那种疯狂的劲头,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仿佛此时站在他面前那些活生生的人,都不过是阻挡他前进的障碍。那一双眼睛之中,透露着的是与他年纪不符的,可怕的杀意。
“我说了。让开!”
他挥起剪刀,朝面前的宫女刺了下去,鲜红的血,应声滴在了地上。院子里没有爆发出尖叫声,反而是一片静默。一时间,空气仿佛都静止在了这一刻。过了许久,一个平静的声音打破了寂静。
“启儿,把刀放下。”霖矽道,被划伤的手臂溢着血,染红了她的袖子。见状,拓跋启似乎受到了冲击,一下子清醒过来。他呆呆的站在原地,看着霖矽,眼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阿姐…阿姐……”
霖矽握住他的手,轻轻把剪刀拿了过来。霎时间,人群中忽然窜出一只猫,直冲着瑟索的贵妃扑了过去。她惊叫一声,直接瘫坐在了地上。众人回过神来,七手八脚的上前搀扶。霖矽把拓跋启护在了身后,冲着贵妃鞠躬,道。
“娘娘有孕在身,还是不要养些难管教的畜生。免得一个不注意,让它惊着二皇子,也惊着娘娘自己。”此时,棉桃也带着太医来到了潇湘苑,霖矽牵着拓跋启,大摇大摆的走出了潇湘苑的门。临末了,还丢下一句话。
“娘娘若是觉得身子不适,便叫太医好好看看。二皇子不是大夫,治不了娘娘的。”贵妃听罢,恨得牙痒痒,无奈当着众人的面,还是只能继续装一幅梨花带雨的模样。
东宫偏殿,霖矽送走太医,听着拓跋启讲了事情的经过。他低着头,恭恭敬敬的站在霖矽跟前。“阿姐,对不起…”
拓跋峰从宏文馆出来,就听身边的侍从把事情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结果拓跋启虽然平安回来,霖矽却还是受了伤。“你现在知道对不起了,你要杀贵妃的时候怎么没想过对不起,你拿刀刺你阿姐的时候怎么没想过对不起?”他看着霖矽有些苍白的面色,一时厉声。霖矽止住拓跋峰,轻声道。
“现在事情还没有过去呢,贵妃那边也不会就这么松口。毕竟,启儿虽没有真的伤了她,但潇湘苑那么多人,都看到二皇子拿刀。当时情况混乱,我留了陈太医在那边支住,可究竟消息有没有传出去还是个未知数。陛下明日一早就要回宫了,我们得在那之前把事情都处理清楚。”
三人在屋里谈了整一个时辰,最终敲定了计划。霖矽以协助贵妃为条件进行谈判,在此期间,拓跋峰以太子身份召集潇湘苑的上下侍从,尽量封住他们的嘴。两人分头行动,只留下拓跋启,一个人在屋里背诵霖矽写给他的道歉书。毕竟,封锁消息只是暂时的,皇帝有多少的耳目遍布在这宫里,那谁也不清楚。与其刻意的隐瞒,倒不如让肇事者自己先去承认错误。至少,在皇帝心里,儿子的分量远比一个可能威胁自己的四方军佐要高得多。
宫里,三个拓跋与贵妃各安心思,国安寺里,皇帝把这场闹剧听了个满耳。祭礼已经结束,他却刻意的留在寺里一个晚上。他在等,等着看自己挑出来的种子,会开出一什么样的花。看着山下灯火阑珊,皇帝露出一丝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