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村,就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归属感。村里平时非常寂静,但凡谁家一有喜事,路人与车辆明显增多,致使整个村子都洋溢着欢喜的气氛。
农村办喜事不太讲究仪式,只讲究那个热闹劲儿。叔叔现在是村里的养猪大户,为了堂弟这次婚礼杀了一口猪。
到了叔叔家门口,看见村里乡亲们都在忙活着,有的抬桌子,有的搬着一大盆的碗筷在摆着餐具,有的吆喝着指挥局面。
农村此时的天气虽然很冷,但是看见老家的亲人们内心却非常的热乎儿。陆续的见到了老家的长辈们,挨个的问了好,长辈们也都说我这个孩子最近瘦了些,比以前精神很多,听到他们的表扬内心有点儿小高兴。
农村的婚礼仪式简洁明了,全村人按着辈分寻桌入座。热气腾腾的菜伴随着“油了、油了!”的叫喊声陆陆续续的放在了餐桌上。我跟表哥坐的这桌人都是同辈的哥哥弟弟们,大家都不客气,推杯换盏、不亦乐乎。
欢乐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一转眼就到了晚上,村里的乡亲走的差不多了,叔叔家准备了几桌酒席招待没走的至亲,我和表哥当然是至亲了,没有走,中午就喝了好几瓶啤酒,晚上看这形势还要再喝些。我们年轻一辈又凑了一桌子,堂弟忙完下来空儿坐下来陪着我们。
堂弟晋XX比我小一岁,为人忠厚,不善言谈,性格比我还要内向。大家纷纷举着杯,有意的灌堂弟酒,堂弟今天看起来格外的开心,嘴乐的合不上了,跟我们攀着酒。
这一刻,我融入到老家亲人们欢乐洋溢的气氛中,所有之前不开心的事情都已经抛在了九霄云外,开心的咧着大嘴巴,咕噜咕噜的豪饮着,不知不觉已经有些醉意了。几个长辈们坐在炕头,看着我们这群年轻人在饭桌上欢闹的兴奋劲儿,都欣慰的看着我们。
坐在炕上的老姑走到我们饭桌前,嘱咐我和表哥少喝点酒,叔叔家客人太多,晚上去她家住,她已经为我俩准备好被褥了。我应承着老姑一会儿就回去睡觉,老姑先独自回家给我俩捂被去了。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我转头看表哥在酒桌上眼神有些迷离,估计是喝的有点飘了。此时的我还算清醒些,举起了一杯酒,面对酒桌上的哥哥弟弟们说道:“大家都没少喝,不如我们早些结束吧,多给一对儿新人留点时间。”
大家都举起了酒杯,相继的干了杯中酒,我掺着表哥下了酒桌,随着大家的脚步往外走。走到叔叔家大院,堂弟一对新人在后面送着我们,大家都在推嚷着不让这对新人送。
推推嚷嚷的已经走到了大门口,我转头却没发现表哥的身影,正当我疑惑的时候耳边传来了细微的叫喊声:“大弟、大弟......”
哥哥弟弟们还在门口寒暄着,我仔细在附近辨别着声音的来源,发现离我四五米远的墙根底下有东西在动,我慢慢的走了过去。
这一幕我终生难忘!表哥在叔叔家大门外的猪粪池里一点点地在往外蠕动着。
我惊呆了,站在原地大脑飞速的转着,理性与亲情相互之间做着剧烈的斗争,当然了,最后还是理性战胜了亲情,我没有过去拽表哥,我把大家喊了过来。
大家都在惊讶的看着从粪坑里努力爬出来的表哥发愣,我猜大家在那发愣时跟我的思维角度是不一样的,我的思维已经延伸到了还是维护表哥的形象与自尊吧,所以并没有拿出手机拍照,堂弟反应比大家快了些,催促大家喊道:“快,院里有水管。”
幸好当天的气温没到零下,表哥脱得就剩条裤衩子站在大院中间,堂弟拎着水管给表哥来了一次秋季室外冷水淋浴,那味道,别提有多鲜灵了。
冲了大概十多分钟,叔叔拿出了自己的一身衣服给表哥穿上,穿上衣服的表哥此时酒彻底醒了,在大院里哆嗦的裹着衣服,尴尬的看着我们。
就这样折腾了半个多小时,我非常嫌弃的与表哥保持着一定的有效距离,同时捂着鼻子噗嗤噗嗤笑着走回了老姑家。
难得的是老姑家有热水器,表哥又在老姑家来了一遍,不对应该是几遍说不清楚,总之是一次时间很长的热水澡,估计热水器储存的热水肯定是用尽了。
老姑和姑父已经烧好了火炕,我和表哥的被褥都在炕上烙的热乎了。我钻进热乎乎的被窝,也不等表哥回来,事先做好防范捂着鼻子睡了。
老家村子和平顶山之间有个小树林,顺着这个小树林往东走三里路就到了另外一个村子。我走在树林中间的小土路,心里寻思着觉睡得好好的谁把我叫醒来到这了呢?
这条小路我非常熟悉,儿时我带着小灰经常来这用弹弓打鸟。我四下张望着,没有一个人,我借着月光顺着小路一直往东边走。
走着走着看到前面有一条狗,我小跑几步想走近看看,不会是小灰吧?心里琢磨着,可是怎么加快脚步,距离还是没有靠近。
我终于决定延烧我的小宇宙,一定要追上它,拼了命的往前面追。追着追着,那条狗在树林里不见了,看见前面一团刺眼的白光。
睁开眼睛,表哥在旁边盯着我,我才反应过来,原来只是一场梦,苦笑了一下,心里合计着真的是想小灰了。
农村的平房火炕是很暖和,但是被窝外面很凉。懒洋洋的在被窝里爬出来,感觉被窝外简直到了另一个世界,迅速的穿上了衣服。
穿上衣服后,发现旁边杀气很重。转过头看见表哥看着我的眼神很是犀利,我愣了一下,然后若有所想的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失态的在炕上拍腿大笑着。
表哥也尴尬的笑了,并且指着我生气的说道:“你小子,你等着,等有一天你出个什么事看我怎么对待你!”
我咧着嘴大笑着说:“哥呀,昨晚要不是弟弟把大家喊来,估计你就牺牲在......”
随即我又嘴不饶人的讽刺道:“哥呀,你去哪撒欢儿不好,怎么去那儿打了个滚儿呢?”
表哥一本正经的说道:“你们推推嚷嚷的半天也不出来,我尿急走出大门,刚在墙根儿底下释放到一半,你们这时又都走了出来,我一看这群人中有弟妹啊,我一个当哥的怎么好意思呢?就想躲开你们,我顺着墙根往里面走了几步,天黑,看不清楚,结果就吐溜进去了......”
此时的我已经乐的趴在炕上起不来了。老姑笑着进了我俩屋子,看着失态的我和尴尬的表哥对我严肃的命令道:“以后这事儿谁也不许再提了啊!你俩快点洗脸,然后吃早饭。”
我俩洗了脸,吃了老姑给做的早餐,然后准备去叔叔家照个面就回县城。
来到叔叔家,感觉昨日喜庆气氛还没有完全褪去。堂弟把我和表哥让到屋子里,看了我一眼,然后又看看表哥,我俩不约而同、心有灵犀的再一次嘲笑了表哥,表哥很无奈的看着我俩苦笑着。我们三个从小长到大的那份感情就不需要用过多的言语表达了,事实很明显嘛!有些特殊的时刻亲情还是败给了理智。
进了屋子,炕上坐着一位老人,我看着很陌生,堂弟介绍着我和表哥,原来这老头是堂弟的三姥爷,我与表哥也搞不懂辈分,只是知道有一定的亲戚关系,都开心的跟姥爷问好。
堂弟的姥爷一直用眼睛盯着我,我也偷偷的打量着这个老头。头发已经全白,看起来少说也有七十岁了,眼睛却囧囧有神,满脸的皱纹,穿的朴素却很干净。
老人突然开口了:“晋生,已经长这么大喽?怎么样?在单位升到什么级别了?我可记得你爸爸妈妈在你小的时候是很宠你呀,对你期望挺高的,为了你吃了不少的苦,你妈妈养的那些鸡呀、鸭啊的都让你小子吃了吧?把你小子吃的这么胖。”
我尴尬的微笑应承着,心里暗想着这老头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老人又说道:“你小时候身体弱,你爸妈在那时候到处给你找好吃的,咱们村也没啥有营养的,他们那时真的很苦,不过你爸妈现在的生活也算是翻天覆地的变化了。”
“姥爷,看来你很了解我家里呀。我爸妈你也很熟悉啊。”我有些疑问的搭着话。
老头一笑,对我说道:“我也算是看着你爸妈从小长大的,还有你。你小时候晚上一个劲儿哭,你爸总是深更半夜的来找我。别提有多烦了,你呢,还记得给你一个红色的小荷布包吧?”
这时我才对上号,原来这个就是我奶奶曾经告诉我的给我看过异病的老张头呀。
“当然记得那个红色的小包了。”我干脆的回答道。
我一个八零后,唯物主义思想者,处于礼貌客气的跟老张头闲聊着家常,内心想着的却是这老头子也只不过是四旧里面剩下的老古董罢了。
跟这个老古董交流了一会儿实在是没什么共同话题,随后跟弟弟一家人告了别,只是在临走时,老张头的眼神一直留在我身上,好像还有什么话要对我说的样子,可我却没给他机会。
我坐着表哥的车午前回到了父母所在的县城,表哥工作不清闲,把我送到了我父母家就急着去工厂了。
我到家后发现父母都不在家,他们周末也闲不着,心想着他们不在家正好,免得他俩见到我还得对我教育一番。
我在这座小县城长大,除了饭饭,还是有一些好朋友的。亮亮就是其中一个,是我的大学同学,是属于那种家境不错的古怪男孩。不过此哥们儿性格孤僻,单纯到极致,三十多岁了没事儿在家看动画片,说出去让人笑掉大牙。
我也分析过亮亮的性格养成,应该是幼年父母离异,母亲对他过分的爱护,造成了他像是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
亮亮每天宅在家里打游戏,亮亮妈妈对他的感情问题急的火上房。可是亮亮自己不着急,约过几个女孩子基本都是吃不上第三顿饭就结束了,我猜那些女孩子一定是忍受不了见面就聊动画片的男生吧!后来我问过他,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如果你遇见了你喜欢的女孩子,你会怎么样?他当时的回答令我对爱情充满了憧憬,他告诉我喜欢大眼睛的女孩子,他只想拉着喜欢的女孩子的小手压压马路。
一个电话过去,吹响了集结号,相约晚上五点,县城烧烤街有一家我们经常去撸串儿的小店,同时也不见外的召集了之前让我恨之入骨的饭饭。
我们三个相差不过十分钟,准时的在这家烧烤店集合。亮亮和饭饭见过多次,很熟悉,自然也不用过多的介绍。
我每样串都点了些,我和饭饭每人倒了一杯都喝不出滋味只知道很是辛辣的白酒,亮亮从来不喝酒,要了一瓶葡萄汁,搞起了一次小规模的同学聚会。
亮亮通过饭饭的闲言碎语知道了我最近发生的一系列悲壮的故事,拍了拍我的肩膀嘿嘿一笑道:“胖胖,你也有今天?我一定会在精神上支持你的。”
我知道亮亮不善表达,只是苦笑着回应了一下。
饭饭打趣道:“也没什么大不了嘛,爱情嘛,该来的来,该走的走,想多了就是个傻子。”
“你们俩可有什么资格对我指指点点的呢?比我强哪去了?一个在家打游戏找不到女朋友,一个长发飘飘沾花惹草,到现在不也跟我一样都是孤家寡人嘛!”我回击着。
三个已经三十还没立的年轻人就这么天真的聊着天。一杯白酒下肚,我和饭饭又喝了两瓶啤酒。饭饭一脸坏笑的对我俩说:“一会儿哥哥带你俩见见世面,新开了家KTV,咱们去吼两嗓子去。”
年轻人去KTV吼两嗓子也算是发泄的一种办法。亮亮笑着默认了,看着饭饭兴高采烈的要去,我也没有必要矜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