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你的工作做完了吗?”
森木的语气依旧温和如初,吐出的暖气在我耳根发痒,然后瞬间被一阵清风吹得冰凉。
我的脸抵着他的大衣,吃力的点点头。
“好吧,开始蜜月旅行了”。
这句话就像是夏洛克对华生说,我们有事做了一样。这个场景的确不太简单,然后我的余光瞟了一下安东尼的方向,已经空无一人,看来他已经走了。
森木把我的房间退了,因为两个结了婚的人实在没必要两间房,然后快到房间门口的时候森木的电话响起了,他松开我的手示意我先进去,然后转身去接电话。而我刚打开门就响起了罗密欧与朱丽叶的经典曲目,房间到处都是白色的玫瑰花,桌子上一个蛋糕,很简单,看来是森木自己做的,然后还有红酒,我才知道今天是我的生日,然后,森木走进来慢慢地关上门,为我唱生日歌,然后拿出我摘下的戒指,再重新戴回我的手上,这一刻我甚至觉得上帝肯定会不让我进入天堂的大门,我是如此的任性,不可原谅。我们彼此不说话,当我眼泪落下,森木会静静地看着我,然后抱着我,我们开始点蜡烛,许愿,吹蜡烛,切蛋糕,然后,喝酒,我想起以前,以前的很多事,我都一一的对森木说了。
“以前我的生日爸爸晚上会带个很大的蛋糕回来,明知道我和他吃不完,而且他也从来不吃,但是他第二天还是会看到那个大蛋糕被我吃的精光,就像是戏剧性的一晚上,他不敢相信我真的吃完了,还会找个理由去我的房间勘察一番,真相当然是我吃进了肚子,当我前一天晚上拿着蛋糕进了房间以后,我就慢慢地坐在床边吃完,想着把妈妈和爸爸的那一份全都吃完,半夜醒来继续吃。”这时候森木的眼睛有些不寻常了,我转头看着外面的古老建筑,试图擦掉自己的泪水。每年的愿望也是一成不变,总希望自己能快点走出困境,不再大喜大悲,世界和平。
“那你刚刚许了什么愿望?”森木笑着看我。
“我可能醉了,我要去睡了。”我慢慢的站起来,对森木点头哈腰,然后向房间走去。
“海颂?”
我在房间门口停下来,那时候我想,人的悲伤可能到了极致的时候自己也控制不了,像水缸的水会溢出来一样。突然我希望李景珩没死。
然后就是长长的沉默,我倒在床上迷迷糊糊的时候,森木进来帮我脱了鞋子,帮我盖上被子,然后世界都安静了。
第二天当我脑袋开始有意识的时候,眼睛还没睁开,这种感觉就像鬼压床,当我用力睁开我的双眼几次无效后,感觉到旁边有一个人在动,顿时全身警惕,用生命睁开了眼睛,然后就是和森木的对视,脑子里一片空白,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作何反应。
“我昨晚喝多了,不好意思。”我尴尬的微笑着,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森木笑着,手摸着我的头。“昨天晚上你说的话是最多的一次。”他亲吻了我的额头,然后向我靠拢,我的手本能的摸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松了一口语气,然后转身起来,拿着衣服去了浴室。
“我,我先去洗澡了。”
洗完澡整理好出来,已经是9点多了。外面还是灰蒙蒙的天,整个巴黎像一个忧郁的小妇人。
森木站在窗前看着外面巴黎的实景,背影修长明朗。他听见我的声音转过身来,笑着的嘴角任然掩盖不住眼睛里的焦虑和淡淡的失望。
“怎么了?”我走到他面前。
他摸了摸我的头发,然后佯装淡定。
“没什么,酒店的一些小事。”他的脸上一如既往的浮现了平静。
我向前走了一步,我们离得很近,我仰着头很认真的看着他,我可能从没这么严肃过。
他看着我的眼睛,也没有逃避的余地了,然后脸上慢慢的酝酿出了焦虑的情绪。
“海颂,等我处理完这件事,我们就来法国生活好不好?”他的手顺着我的头,紧紧的抱着我,我贴在他的胸膛,一方面担心着出了什么样的事,一方面想着很久以前看到的一句话:两个心爱的人,他们的心跳可以一致。这句话更加让我感到惊讶。
我不知所谓的点着头。
“你以前的事,被写在网上了。”
他说出来的时候,我的心像停止了心跳,就在那么一瞬间,我多么想逃避,我再次想到了那片森林,脑袋里闪过了以前发生的一切,至少现在让我欣慰的是,我的脑袋里有那么一丝的信念告诉我不要逃避。
而我,想知道结局。
“我们回去吧。”我说的很小声,可是森木也听见了,可能是巴黎有时候安静得让人窒息,我感觉觉到了他点头。
然后,我们带好各自的行李,在巴黎大口的吸气,准备迎接一场战役。
森木说我们先去普罗旺斯再回国,可是,我的表情告诉他,我没有那个心情了,现在我的心还悬在空中,没有谁帮得了我。
东西半球还是有一段距离,越是里熟悉的地方越近,心跳就越加跳得快,事实上,让我没想到是,安东尼和我在同一架飞机上,我是下飞机看见他的,他看着森木拉着我的手,在不远处看了我一眼,面带微笑,我点了点头以示敬意,然后转头离开了。
因为现在,我们是陌生人了。
森木先带我回了家,他说我需要平复下心情,事实上是这样,我现在走在街上就感觉有种被盯着的感觉,全身发麻,其实还有另一个可能性,他太引人注目了,什么地方都是。所以我和他走着走着就走远了,他会狠狠的拽着我的手。
到家我有点累了,他需要马上回酒店去处理些事,他走以后,我去浴室泡澡,泡到不省人事。直到最后我的手机在外表面隐约的响,我才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力气爬出浴缸了,最后尽可能的不让自己栽进水里,就恍惚的爬出浴缸倒在地上,冰冷的地板混合着温和的水,慢慢地就失去意识了,伴随着外面手机的来电声响。
稍微清醒的时候是在森木的车里,他把车窗开了一个小缝,冷风吹着我的脸,外面的城市街道拉起了五彩霓虹,感觉到有多拥挤。
这时候,我开始有一些莫名其妙的感受了,眼眶里就有一些模糊的东西,我很多时候都在想,是不是我的思想根本不受我的控制,就这样一边嘲笑着自己,一边接受者眼泪肆无忌惮的横流。
森木现在安静的气氛让我自己觉得自己很傻,所以,心里好像有一种强烈的想要逃避的思绪和极力想要掩盖的替代品,所以,我才有了情绪。
“停车。”我带着没有丝毫感情的语气吼着。
“怎么了,不舒服吗?”森木问。
“停车。”我把声调提的更高了。
森木目不转睛的看着我,没有不耐烦,没有责怪,没有任何的不情愿,依旧是一张温和的负责任的脸,像一棵树稳定庄重。我立刻转身下了车,因为眼睛里可能侵入了凉风,我打了一个寒颤,然后硬着头皮往前走,我清醒了,我后悔自己的每一个决定,我可能也会为我将来的每一个决定感到后悔,我会无所依靠,我会无止境的漂流,这就是我此刻对于未来的预见。
可是,森木也只是慢慢地开着车,跟在我身后,这时候,我当然会后悔,为我的无理取闹感到后悔。我在想那些走不少出自己阴影的人怎么有资格在去伤害别人,错的一半都是我们自己。
最后,我在旁边停下了,在一棵很大的银杏树下停下了,地上的灯光照在树干上,所有的叶子变成金黄色,像一个发着光的树。有血有肉,有温有度。森木也从车上下来,走在我的面前,眉头紧皱,抱着我,紧紧地抱着我,我也不知道是自己在发抖,还是他,这么长的时间里,我们彼此没有任何的交流。可是我们却交流了任何的一个细节,每一个微小的动作表达的感情。
“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太难了,别害怕,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相信我。”
他的手摸着我的后脑勺,透过发丝感觉到了他手的温暖,对我来说,世界上最美好的词汇都留在了他那里,我像是华生一样的崇拜着像夏洛克的他,一个人在你的生活里成了习惯,对于像我这样不愿意做出改变的人来说,失去某些重要的东西就意味着失去一切。
第二天一大早,我和他在家吃了早饭,然后去了酒店,虽然出门努力的告诉过自己要堂堂正正的面对所有的目光,尽管森木如何紧紧地握着我的手,我的头还是像铅球一样重的抬不起来,我从没想过要适应这样的生活。
森木大步的拉着我走进酒店,我看着他的侧脸,感受不到任何的温度。进了酒店之后森木拉着我快速的进了电梯,在大厅里的助理小姐快速的跟上来,走进了电梯,站在森木的右手边,手里拿着文件。
“林总,上次您交代的事我们去调查过了。”安小姐的声音很低,可是我依旧听得清楚。
“在办公室说吧。”他看着我,手握的更紧了。
走出电梯他放开手,让安小姐带我去房间休息。他看我的最后一眼还是对我的不自信,可又表露的模模糊糊。
“你觉得这件事会结束吗?”安小姐突然问我。
我看着她,呆呆的看着她。
她微笑着离开了。
不久之后,我收到了一个短信,发件人是李景珩,我最初的一秒是懵的状态,当我习惯性的看了内容然后看发件人的时候,多少还是有些惊慌失措。
“我在加拿大。”
我打电话过去的时候,那边已经关机了。
我反应了几秒,然后转身跑出酒店去了李景珩的家,半路上打他的电话还是不通,我想让他爸爸亲口告诉我,他到底去哪儿了。
就这样折腾了半个小时,到了李景珩家里的时候,他父亲刚好没在家。
“要不海小姐你改天再来吧。”
“不,我会一直等的。”
我没进屋,就坐在外面小花园的松树下,阳光依旧美好。
“李景珩,你在该多好。对你来说,世界是如此的充满希望。”
中午,李景珩的爸爸回来了,他大声叫屋内的阿姨出来。阿姨站在我旁边的时候。
“这么大个垃圾你看不到吗。给我扫出去。”
“李叔叔,请您告诉我,李景珩是不是还活着?”
他看着我,露出愤怒的表情。
“我的儿子是不该与你这种人在一起的,你也休想知道他的任何事。我不想再看到你。”
我扑通一声跪下了。
“请您告诉我吧,他是不是还活着?”
李叔叔长叹了一口气,就进屋去了,我只想知道他是不是还活着。
电话响了,我艰难的掏出手机,冰冷的地面像锥子般侵入我的膝盖,我看着显示屏,稍稍的整理下思绪。
“你去哪了?吃午饭吧,我去接你。”森木问我。
“不用了,我和朋友约了吃饭。”
“嗯,那好吧,注意安全,有事打我电话。”
接完电话以后,低头看见背后的松树在阳光下的影子,不自觉得就留下了眼泪,有时候我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
一个小时后森木找到了我,我已经站不起,他抱着我,什么也没说,表情严肃的像是一头狼,上了车,我问他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你有朋友吗?唯一能做你朋友的除了常一还有谁,常一和石奥硕去了加拿大。我打电话问过了。”
“海颂,你找李景珩的爸爸做什么?”
“今天有一条短信,是李景珩发过来的,森木,他好像还活着。只是在另一个地方。”
“所以你来找他爸爸,想探寻事情的真相吗?”
我点头。
“海颂,你是我的妻子,我不希望你独自承担痛苦,你不欠别人什么,每个人都是平等的,这不是你的错。”
他见我没说话,又补充了一句“我们是看着他下葬的。”
我忍着情绪,点点头,不再说什么。
晚上回到家,我去洗澡出来以后,听到森木的电话。
“帮我查一下到底是谁,尽快。”
森木接完电话,表情严肃的转过来,来不及缓和表情的看着我,似乎有点惊慌失措。
“洗完了。”
“嗯。”我稍有迟钝的点头。
“我还有些稿子没整理,那我。”没等他说完,我指着客厅的方向,然后快步的离开了他的视线。
我们所看到的,都不加修饰的展现在我们面前,没有任何的附加条件,都是亲力亲为。
第二天醒来,发现自己睡在沙发上,旁边的稿子已经整理好了,电脑上面还有小纸条。
“我先去酒店了,天气越来越冷了,不要到处乱逛,今天我会早点回来。
屋内安静的只剩我的呼吸声,我闭上眼,似乎能感觉到打开门的那一瞬间,与屋内迥异的两个世界,车水马龙,万物失而复得的喧闹。睁开眼时,所有的空气瞬间凝固,窗外阳光照在桌子上,地板上,我的身上,虽隔着一层玻璃,但还是能感受得到自己的体温在不断地变暖,我真切的活着,我该珍惜。
吃完早饭后,爸爸打电话让我过去一趟,我看着桌子上整理好的手稿,拿着出门去了。
到了爸爸的办公室,我把手稿交给爸爸的时候,爸爸用余光瞄了一眼。
“这上面的有些笔记不像是你的呀。”
“哦,应该是森木帮我整理的。”
爸爸拿杯子给我倒了杯水,我看着那个玻璃杯,还有里面的水。
“爸爸,那个法国的书开始印刷了吗?”
“嗯,过几天才开始,不急。”爸爸认真的看着我。“听说,森木去法国找你了。”
“他去法国出差。”
“哦,出差。”爸爸在桌子面前坐下,翻着我给他的手稿。
“爸爸,明天开始,我就正式的来上班了。”我看着百叶窗外的其他人。
“好吧,回来吧。这样也能多看着你。”
爸爸的语气有些担心,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突然有很大的黑洞。
“中午没约人吧?”爸爸问。
“没。”
“那跟我去吃个饭,我老了,希望你能好好地照顾好这个出版社,毕竟它是我毕生的心血。”
我看到了爸爸平静的脸上所显露出的岁月的痕迹,他再过几年就花甲了,时光好快。
我只是点点头,我会尽我最大的能力继续做好杂志社的工作。
中午和爸爸去了一家饭店,他遇见了他的老熟人,小时候我见过他们一家,住我们家隔壁,他们家有个小男孩经常拿一只乌龟爬过墙来找我玩,我记不清那个小男孩的模样了,也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爸爸让我先去点菜,我找了一个角落,看着菜单时不时的望着他们那边的情况,爸爸和桌子上的那几位叔叔阿姨对着我的方向指指点点,我微微一笑,一会儿爸爸过来的时候告诉我。
“他们家的孩子也刚从法国回来,过几天去加拿大。问我你有没有男朋友,想介绍给你认识。”
“您怎么说的?”我饶有兴致的看着爸爸。
“我说我宝贝女儿会考虑看看的。”
“爸爸,你要告诉别人实话,我已经为人妻了。”
“哈哈,好好,我待会儿告诉他们。”
爸爸拿起菜单,笑着说着。
“点好了吗?”
“没有”。
爸爸看着我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都是我把你惯得,这都成什么样了。”
“好养活呗,有什么吃什么。”
“对了,你记得他们叫什么吗?”
我摇头。
“张叔叔和琴阿姨,我已经把你的电话留给他们了。”
“爸爸,你怎么能这样?”我有点着急的看着他,没事给别人我的电话号码干什么啊。
“我知道,你们小时候在一起玩儿,我看你也没什么朋友,就多认识几个朋友吧。”
我苦笑了一下,然后埋头喝茶。眼睛的余光瞄到那几个叔叔阿姨的时候正好瞅到他们正看着我,我不太好意思的转过头,心里真的有点郁闷。
午饭过后,我跟着爸爸回了社里,整理了一下工作的事,直到下午5点多,森木打电话。
“你在哪里?”
“出版社。”
“那我来接你。”
过了半个小时,我站在外面的大树下等,天气有点冷。爸爸说我太任性,是活受罪。
森木在我面前停车,假装有点儿生气的走过来。
“你不冷吗?”
“你很温暖啊。”我看他突然笑了。他跟我爸打了招呼,拉着我走了。
“明天我就开始到社里上班了。”
“嗯,那我每天送你过来。”
“不用麻烦了,这里不顺路,我坐公车比较方便。”
“是吗?那就不要来上班。”
看着他严肃的脸,似乎也不是开玩笑的。
我转过头看着窗外,越来越有节日的气氛,快到圣诞节了。
刚走进门口,森木就拉住了我,顺手的抱住了我。在我没有搞清楚状况的时候,他已经落下深深地吻,时而霸道时而温柔,他用很大力气的搂住我的腰,让我无法呼吸。我想可能发生了什么事了。
过了许久,他搂着我腰的手渐渐地放下了,气息也慢慢地远离了我,我靠在墙上,慢慢睁开眼睛眼睛深深地呼吸着,我看他的脸,却又害怕他紧皱眉毛却又平静的脸。
“很多时候我都怕我抓不住你的手。”他低着头,把头靠在我的肩上。
“森木,我们已经结婚了。”即使我想了那么多,到最后我也只能说出这句话。我在他世界里胡作非为,没有半点人性可言,只任性自由,丝毫不顾他的感受,所以才给他造成了患得患失的想法。
过了一会儿,我们都平静下来,空气显得异常的安静。
“你先去休息吧,一会儿吃饭。”
我点点头,快速的从他身边走过,我们显得太过拘束,格外的陌生。
我离开他以后一直在想我需要做些什么,才不会让他觉得我能够让他放心。我是不是该改变些什么。
我洗完澡之后出来,看着桌子上做好的饭菜,都说会做饭的男人最性感,看着他的背影的确足以让我心动。
“快过来坐下吧。”
我走过去坐下,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紧张起来,说话也支支吾吾的。到最后我实在快受不了的时候,就站起来去冰箱倒了杯水喝。
当冰冷的水缓缓流进身体的时候,终于感觉到自己不那么奇怪了。
而森木看着我这一系列奇怪的动作感到无比的好奇,最后他走到我身边我感觉到自己心跳加快,全身都是热的,我真的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海颂,怎么了。你怎么这么烫。”
他摸着我的脸,然后我更紧张导致发抖。
“我不知道。可能太紧张了吧。”
他抱着我,突然发出了笑声。
“你有时候真是太可爱了。”
一个多星期后,森木问我要不要跟他去澳门出差,我想我去是没必要的,而且我也要忙社里的事。那天早上他送我到社里以后,就去了机场。而我则沉浸在他那句离别时的浅浅气息里。
“好好照顾自己,我很快就回来。”
在爱情中的人,很容易变得满足,也很容易兴奋和失落。这是享受它的人的优点,或者说是缺点。
第二天,我收到了一个短信。
“海颂,还记得我吗?下午我去接你。”
我云里雾里的正揣测这个人是谁的时候,爸爸来告诉我说琴阿姨让我们去他家吃饭,上次聚会没有见到他的儿子。
“对了,下午会有人来接你,我下午有事出去,晚上再见。森木不在,多交几个朋友也好,你看你,除了工作还是工作,要学会生活。”
虽然对这个儿时玩伴没有半点的印象,但我还是很感兴趣那时候的我们是什么样子的。
我在社里因为只专注于工作,加上我的性格,也没有和人有过太多的接触,只是希望在以后慢慢地磨合中能擦出一些志同道合的朋友。
以前每到下班的时间,森木就会发短信催我收拾东西回家,他在楼下等。当他不在,我习惯性的看了下手机,然后就打算去外面打车回家,当我站在门口准备踩到最后一层阶梯的时候,一辆车飙到我面前,瞬间感觉自己的全身凉了半截,我确实被吓到了。由此产生的心跳大幅度的剧烈增加,我很感谢我没有当场倒下。面对的车窗很稳的摇了下来,我抬头面对的是一个可笑可气的脸。
“好久不见。小花同学。”
“安东尼?”我很好奇为什么他的表情那么自然,我惊讶的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
“先上车吧。”
上了车,我突然醒悟,不会这么巧吧。
“你叫什么名字?”
他显然也被我的问题吓住了。
“我就知道你没把我放在心上。”他说。
真是太神奇了,我想,现在我相信这个世界的一切奇怪事情都有可能发生,比如时空隧道,比如外星人。
“你小时候长什么样子我都忘了,我真的什么都记不得了。”我笑着说。感到窃喜,也感到不可思议。
“我还是不告诉你了,你看,有缘总会相见的。”他说。
我笑着点点头,他突然又问我。
“你不是结婚了吗?怎么一个人,我今天都特意打扮了一番,不能给发小丢脸啊。”他很皮的说。
“他出差了,我真的不敢相信我小时候竟然有你这样的朋友。”
“是不是感到窃喜。”
“你真的快没救了。”
虽然在法国对他印象还不错,不过,现在好像安东尼变得本土化了。
一路上他就问我回来过得怎么样,有没有想他之类的,在寒暄中到了他家,门口的时候,他拉住了我。
“可不可以在我爸妈面前不要说你结婚了这件事。”
“为什么?”
“因为我还没结婚。”
“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不知道中国式父母会比较喜欢别人家的孩子吗?”
“我不会撒谎”。
“你可欠我一个人情啊,上次在巴黎我帮了你那么大的忙。就现在,报恩吧。”他竟然说的理直气壮。
“我不确定我会剑走偏锋。”说完我就敲门了。
进了客厅,看见一位和善的阿姨,我不知到这是谁,旁边的安东尼微笑着嘀咕道。
“这是我妈妈,你小时候叫她琴阿姨。”
“琴阿姨好。”我点头微笑。
阿姨连忙起身上前来握住我的手。带着上海女人特有的优雅和细腻。
“是小花咧,长得这么标致,阿姨真的好久没见你了,来,坐。”
我看着安东尼,他看着我傻笑,我也不知道我该跟这位都没什么记忆的阿姨聊些什么,怎么说话。
“东尼啊,你看看小花啊,长得比你好看多了。我当初真的该生个女儿的,哎哟,后悔的啊。”安东尼看着我无奈的笑着。
“妈,明天我就去销户口,从此我就不再是你的儿子了。”安东尼掩面哭泣。
“你敢。”阿姨突然变脸,我想这一家人真的个个是戏精。
而转身又对我说“小花结婚了吗?有没有对象啊?”
我看了安东尼一眼,笑着问“安东尼结婚了吗?”安东尼当时看我的眼神,像是在求救,又像是在感谢我。
“他要是结婚了,我真是谢天谢地哦,都快三十岁了,一点都不着急的呀。”
“妈,我们可以吃饭了。”安东尼转身走去厨房。
“小花啊,你身边如果有优秀的女孩子啊,一定要给小安介绍啊,他脑子一根筋,根本不会主动的。”我看着琴阿姨这么担心他儿子,可能还不知道安东尼其实有多会跟女生说话。
“好的,阿姨。”
后来我爸到了,我跟他坐在沙发上,安东尼也在旁边,我们偶尔聊聊以前的事,其实就是他们在说一些以前的事。
“爸爸,为什么他们都叫我小花?”
“你小时候,你妈妈常常给你扎的小辫子上都有花,你也很喜欢花,所以大家都才叫你小花。”而且,爸爸笑着说。“那时候安东尼喜欢怪兽玩具,所以你叫他小怪兽。”
这人真是小时候就挺怪的,我也没想到,我会有那么美好的回忆。
后来吃晚饭时,琴阿姨不断地给我夹菜,还让安东尼给我剥虾,我虽然感觉到他们一家的盛情款待,但是还是觉得有点别扭。晚上快10点,琴阿姨让安东尼送我回家,坐在车子里的时候我才放松下来。
爸爸本来准备送我的,但是看到安东尼的积极,他也就愉快的走了。
在回去的路上,安东尼跟我说了很多小时候的事,他说他小时候的记忆也不太清楚,多半是他妈妈告诉他的,快到森姆酒店的时候收到了一条短信。准确的说应该是一张照片,是安助理和森木在床上的照片。
我看图片的时候刚好安东尼也瞅了一眼。我顿时感觉到语塞,心里好像有一股热血倒流,突然不知所措,而安东尼之后的全程再没说一句话。
安东尼送我到家门口的时候,我说了句谢谢,就转身进了家门,走到门前开始掏钥匙,不知怎么就乱了阵脚,我感觉内心有一股寒流,浸透全身,让我无法控制。而身后的安东尼,不言不语,走上前来拉着我抱进了怀里。我颤抖的双手垂在两边,我还是清醒地告诉自己,我始终相信他,我想用眼泪发泄出情绪,却发现无能为力。
等我慢慢的恢复了理智,我低头告诉安东尼。
“谢谢你,你走吧。”
我掏出钥匙进了房间,安东尼发来一条短信。
“过两天我去加拿大,要不要一起去旅行。”
我坐在沙发上想了很久,第二天早上回了安东尼的短信。
“我去。”
我想既然这是一个机会,常一和石奥硕在那边,我至少可以确定李景珩的存在和那条短信的真实性。
然后我打了电话给森木。
关机。
如果相信变得坚不可摧,也许我不会这么盲目的找不到方向。
去加拿大的前一天晚上,我收拾好了足够一周用的东西,我没有想过要呆很久,我只是想知道某些事。
同时也给常一打了电话,让我觉得放心的是常一的电话是通的。
“嗨,海颂,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你还在加拿大吗?”我试探地问。
“在啊,有什么事吗?”
“我想找你了解一些事,准备过来,你把地址发给我吧。”
常一迟疑了一下,“那我把地址用简讯发给你,你到了打我电话。”
“好。”
挂了电话,我想,也许到了那里,就一切都真相大白了。
至于森木,我想等我回来了再听他的解释吧。
过了一会儿,安东尼打电话过来,说是明早的机票,他过来接我,让我准备好。
突然还是感觉到欣慰,不管明天如何,只要你还没死,就得想办法活着,活着就能得到希望。
当我闭上眼,再睁开眼,已身处异地。也许是天意,虽说加拿大和法国还是有些异同,但身边的这个人会让我感觉去的每一个地方都很亲切。
“你还好吗?”这是安东尼再次见我时说的第一句话。
“很好。”
他点点头。没再多问。
“你可以先陪我去个地方吗?”
“可以啊,小花妹妹。”
所以我们下了飞机就往常一的住所寻去,常一见到我和安东尼的时候和我预想的一样。天真无邪的脸上多了些不可思议的惊叹。石奥硕则好多了,他真是见过大风浪的人,而且和安东尼玩得很嗨。
“这是怎么回事啊,我们才到这里多久啊,中国是不是发生了翻天覆地变化,是不是你把森木甩了。”
“没有啊,他出差了。”
“所以你就带着情人投奔我来了。”
“常一,你清醒点。我认真的。安东尼是我小时候的邻居,前几天我才去了他家吃了顿饭,我一点儿印象也没有,爸爸让我多交朋友,所以他就出现了,更何况上次我在法国遇见他,他也帮了我很大的忙。这次是他过来办事,顺便把我带上。”
“森木知道吗?”他问。
我摇头的时候常一反而显得很平静,因为他知道,森木要是知道了,会陪我过来的就不会是安东尼了。
“你是来参加我的婚礼的吗?”
我摇头。常一很孩子气的说。
“我就知道,你一点都在乎我。那你过来干什么?”
“有人用李景珩的手机给我发短信,说他在加拿大。所以我就想过来看看。”
“谁这么无聊,这种事怎么可能是真的。”常一有点生气的说。
“你也不知道吗?”我好奇地问。
“海颂,你不要想太多了,这根本就是恶作剧,真的是不可理喻。”
我看着常一,感觉自己消失了某件东西,这件事根本就不存在。
多伦多的冬天也是银装一片,这里的人们是我不熟悉的肤色,不熟悉的文化,更适合我重新装起好奇心去了解。这几天当我静下心来就会想起森木会不会找不到我,他会发短信,打电话,我在机场买了另一张卡,那一张卡没带,既然这样,就干脆不想了。于是每天和常一忙婚礼的事,然后我们一起去滑雪,泡温泉。和安东尼一起去吃喝玩乐。
可是每当静下来,就会想起很多事来,我来干什么,我还有什么事。这会一直缠着我,直到彻底的解决了。
在婚礼的前一天,那天晚上常一和安东尼在厨房准备第二天婚礼用的点心。石奥硕坐在我斜对面的沙发上,壁炉里的火燃的很旺,像上一次我见到他时的场景。
“你们打算在这边长期定居了吗?”
“是啊,常一和我都很喜欢这里,所以很少会回去了。反正老头也不待见我们。”
“我这次过来是因为以为李景珩在加拿大。所以才过来的。”
“你的这种以为,根据是什么?”石奥硕问。
“有人用李景珩的手机给我发短信,说他在加拿大。所以我才想过来问清楚的。”
“我是亲眼看着他在我面前闭上眼睛的,你到底长没长脑子。”石奥硕和他父亲的反应一样,剧烈的情感起伏。而我也终于得到了答案。
常一和安东尼闻声从厨房赶出来。
安东尼似乎有点儿生气。
“她是没长脑子,就算自己的老公在外面以出差为借口找情人你们是不是也以为理所当然。”安东尼怒吼出的话显然会让常一和石奥硕大吃一惊。
“你说什么?”常一跑过来问他。
安东尼走到我面前,拿起我放在旁边桌子上的手机,翻出了那张图片给石奥硕看,常一跑过来看了以后,眼神转向我,大家的气氛开始变得安静。
“这不可能的,森木不是那样的人。”石奥硕平静的说。
“我也不太相信,”常一走过来看着我。
“那你打算怎么办?”常一问。
“我相信他,回去以后就清楚怎么回事了。”
我拿着旁边的外套,上楼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和安东尼飞回来了。
他送我回家的路上我问过他为什么。
“你为什么要管我的事?”
“我们说起来也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了。”他笑着说。
我俨然已无话可说。
“谢谢。”
“不客气。”他说的有些难受。
我开门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8点了。森木不在家。我把东西放下,去洗了澡,然后睡觉,到11点的时候,听见有开门的声音,我出去的时候,看见安小姐扶着他进来。
我站在旁边,像是一个小孩子。或者说是局外人。
我一直看着喝醉了酒的森木,安小姐在旁边站了会儿就走了。不知道为什么,眼泪就模糊了,我靠着感觉走到森木的旁边,看着他,依旧是模糊的。他看着我像是笑了,然后哭了。
“你去哪儿了?”他红着双眼摸着我的头,然后紧紧的把我拉进怀里,我闻着他身上的烟酒的味道。
他的手像钢铁般的坚硬,像是要把我揉进他的身体里。我越挣扎,他越是不放手。
我的眼泪像是倾盆大雨般落下,我们的爱像石沉大海,毫无波澜,但又是真实存在。
“你太累了,好好休息吧。”
“听说你去加拿大了。”他试探地问我。
“嗯,去找常一。”
“爸爸告诉我的。”我点点头,他站起来走向浴室,突然停下又说了一句,“海颂,我真的希望了解你的一切。”
我不知道这句话有多重的分量,像有人按着我的头一头扎进了水里,我有点难以呼吸。
第二天我上班,爸爸找我聊天。
“你和安东尼去加拿大,应该给森木说一声,虽然你琴阿姨给我透露了你的消息,但是我觉得森木应该比我更重要。他来问我你的行程,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孩子啊,不管他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都始终应该做好自己应该做的事,不要再伤他的心了。”
我点点头,下午爸爸送我回了家,走了不久,安东尼就打电话给我让我出去吃饭。我没有答应,安东尼作为朋友有点太过了。在加拿大的时候,不止常一说我们像是情侣关系。
傍晚的时候,森木回来了,说是带我去参加安助理的生日派对。我看着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喜欢热闹,在KTV所有的声音都在掩盖一览无余的平静,声音越大,越寸步难行。安助理看到了森木和我,依然带着微笑和我们打招呼,我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我也不知道一张照片的信息有多大,我只是不想在这里。森木和我坐在一起,旁边是安助理,森木不小心触碰我的每一个时刻,都让我感到不舒服。趁森木不在的时候我去外面透了透气,当你站在繁华的城市中心,人来人往,车流不息,耀眼霓虹,我站着,此刻我能清晰感受到的只有头顶一片漆黑的夜和阵阵寒风。而此刻,常一给森木打了电话,把照片的事说的干干净净。森木找到了我,让我把手机给他,他看了那张照片,在我面前,我依旧站在黑夜里,不管发生什么,都是这样子,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改变,突然很想从天台跳下去,像电影里唯美的结局,可是我的躯壳太重。
森木把手机放进我的衣服袋子里,然后伸手来抱我,我看到了他眼神里的汹涌,我本能的向后退了一步。
“对不起,海颂。”
他的气息回荡在耳边,然后拉着我离开了这里。回到家以后他去了书房,虽然我不知道干什么,但是后来我就再也没有见过安小姐。
“常一都跟我说了,对不起。”他抱着我,说话的气息回旋在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