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晟是天子的长子,是姬嵚的大兄,与姬嵚从小便显现出来的聪敏与对权力的欲望不同,他更向往皇室的另一脉,第五仙人。
他无心于天子之位,但他手下却有人不这么想,所以姬嵚进入王宫的消息很快便有人上报于他。
姬晟非常不情愿地站起身来,放下了手中的竹简,向王宫走去。
姬晟走到王宫的阶梯上时,姬嵚正好从宫内出来,见到他,恭敬地行礼。
“大兄。”
姬晟点了点头,与姬嵚擦肩而过。
姬嵚在姬晟走过后没有立刻直起身,而是等了片刻,才直起身来,回头看了一眼辉煌的王宫,然后走下阶梯,没再回头。
不知为何,他没有拿出来天子的传位诏书。
姬晟走进了王宫,天子依然坐在王座上。
“晟儿,你今日怎么也过来了。”天子问道。
姬晟向往仙人,平日里深居简出,很少主动来看他。
“父亲要走了?”姬晟问道。
天子挑了挑眉头:“你做好准备了?”
“父亲果真要我二人如此?”
“我早已与你的华阳叔父商议过,如今已到了时间,想改也改不了了。”
姬晟跪倒在地:“我知晓了。”
天子呵呵笑了两声,似乎很满足,很悲伤,意犹未尽。
姬晟抬头,天子已经气绝了。
天子殡天的消息很快便传了出来,却没有传位于哪个皇子的消息,只知道天子殡天的时候只有姬晟在王宫内,那时正是姬嵚刚刚离开王宫的时候。
半日后,姬晟坐在王宫门前的阶梯上,开襟露怀,披头散发,放浪形骸,手里拿着酒觥,一旁的地上放着铜制的酒壶,身前的地上洒满了酒。
宗周的兵力都被派往了郑地抵挡犬戎,留下的全是姬嵚的人,在姬晟喝酒的时候,姬嵚正领着那些兵马围在皇城外。
“太子,用什么名号?”姬嵚身边的一人问道。
兵马围住皇城,总是不好听的,需要有一个正当的名号。
姬嵚没有拿出那个传位诏书,想了想说道:“不需要,我们就是要造反。”
“这......恐怕不太好吧。”
“哦?那依你之见呢?”
“姬晟皇子弑父,我们是为天子报仇,清理门户。”那人说道。
姬嵚开怀大笑:“没想到我身边还有你这样的谋士,好好好。”
那人听到姬嵚赞他,脸上的微笑才露出了一半便凝固在了脸上。
姬嵚从他身上抽出剑,插回剑鞘中。尸体落下马,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他骑着马在原地转了一圈:“还有没有谁有什么高见的?”
没有人敢说话,于是姬嵚说道:“那我们便以叛军的名义攻城吧。”
皇城中,天子的老臣看到姬晟的模样,皱着眉头,正要上前说话,便听得有人来报。
“姬嵚皇子率兵围城,说是......”
老臣喝道:“说啊,别吞吞吐吐的。”
“说是叛了,要来攻城。”
“好,你下去吧。”老臣说道。
那士兵离开,老臣对着姬晟说道:“天子殡天,我知道您很伤心,但此刻叛党攻城,还需要您来主持大局。老臣,请太子晟上位。”
身后不知何时已经聚集了一群天子的老臣,齐声说道。
“请太子晟上位。”
姬晟坐在阶梯上没有说话,又给酒觥中倒满酒,仰头喝下,流的前胸满是酒,然后又倒了一杯,倒在了地上。
“父亲离去前给我交待了些话,我现在把这些话说给你们听。”
“谨听上言。”
“他说,外面那个正在攻城的,以后便是你们的天子,你们要好好的辅佐他,就像以前辅佐我父亲一样。”
老臣们面面相觑,引起了阵阵的骚乱。
“那可是叛党。”一位老臣说道。
“你这话以后可要小心点说,我那弟弟可有些小心眼儿,当心折了你们的命。”姬晟散漫地说道,“你们走吧,让我一个人在这等着他。”
皇城内群龙无首,很快便被攻了进来,姬嵚骑着马,看到阶梯上姬晟一个人在喝着酒,四周空荡荡的,显得有些荒凉。
姬嵚下了马,对身后的将士吩咐道:“你们原地待命,把兵器都放下,要是让我看到有人轻举妄动,那便休怪我手下无情。”
然后他一步一步朝着阶梯上走去,走到了姬晟的旁边,坐了下来。
“还有酒吗?”
姬晟拿起酒壶摇了摇:“没剩多少,我进去再倒些。”
说着便要起身去宫内拿酒,却被姬嵚拦了下来:“不用了,我也不是来喝酒的,你一人喝便好。”
“那也好。”姬晟又坐了下来,喝了一口酒,“咱哥儿俩好像很久没有好好坐下来说说话了。”
“总是看不到你,而且我还要忙很多事情,总是没有机会。”
“不过好像也没什么要谈的。”姬晟说道,“那便说些你不爱听的吧。父亲走的时候,把那些老臣都留了下来,他们若是没有什么太出格的事情,你便留他们一条性命。”
“那是自然。”
“你很聪明,也很骄傲,二者加起来便是自负,父亲总教训你,你不爱听,但自负真的很不好。”
“我很嫉妒你,父亲从来只教训我,没有说过你半个字。”姬嵚说道。
姬晟笑笑:“你以为那是父亲偏心?是,父亲是偏心,但他是偏向于你,他不教训我,是因为他从来没想过把天子之位传给我,而我也从来都没想过要做天子。他懒得搭理我。”
姬嵚深吸了一口气,又问道:“父亲是怎么死的,我刚走,你刚进去,他便走了。”
姬晟喝了口酒,眼睛向上翻了翻,小拇指悄悄地指了指天上:“你我都知道,你还来问我。”
姬嵚低下了头:“我只是再问问,确认一下。”
兄弟两沉默了很久,姬嵚说道:“还有酒吗,我突然想喝一口,就一口。”
“只剩下一口了,我还得留给我自己,你要是想喝,自己进去倒吧,我懒得去了。”
姬嵚抿了抿嘴:“那算了。”
过了会,姬晟问道:“说起来,你怎么用了叛军这个名号,怎么说都不好听啊。”
“懒得想。”姬嵚伸了个懒腰,远处的将士看到他有了动作,有了一阵骚动。
姬晟瞥了一眼:“这些人还挺听你的话。”
“不是自己的力量,总不放心,刚刚还杀了一个。”
姬晟说:“少杀些人。”
姬嵚说:“嗯,知道了。”
姬晟说:“当了天子就和以前不一样了,你得注意些。”
姬嵚的声音低了些:“嗯,知道了。”
姬晟又说:“父亲爱喝酒,当了天子后却不能喝那么多了,我也爱喝,你记得有时间多给我们倒些酒。”
姬嵚的声音更低了:“嗯,知道了。”
姬晟向后躺去,脑袋靠在一节阶梯上,也不嫌硌。
他看向天空:“叔父怎么还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