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你只管打听,我们赫连家绝对是黄石城数一数二的家族。”
赫连银峰虽陪着笑,可看着旁边的赵家二公子还是颇为不喜,心中暗骂道:“小白脸没有一个好东西。”
这个传说中的赵家二公子身着一袭白衣,轻摇纸扇,身后跟着两个妙龄侍女,活脱脱一个浊世佳公子,他挺了挺背,和白衣公子并排而行,想让自己看起来不像随行小厮。
“哦?我听父亲说你们好像再卖地?冰糖葫芦!”白衣公子斜眼飘出一句,似笑非笑说了一句,突然看见冰糖葫芦,便支使侍女买来。
赫连银峰咬了咬牙,这件事分明极为隐蔽,家族中都没有几个知道,却被对方点了出来,不由暗恨,显然是有人认为赫连家已倒,是时候找后路了。
一着不慎,偌大的家族就可能会真的轰然而倒,所以这种时候更需要赵家的支持。
“正常买卖,我们家大业大偶尔调整一下也正常,这黄石城大事小事还得看我们。”
赫连银峰挤出一丝笑容,按他往常的性子他是决不会这样讨好人的。
“哎呀,我哪里分辨的清楚啊,这元家、苏家和烈家也都这么说。”白衣公子咬着冰糖葫芦,看都不看赫连银峰一眼。
赫连银峰正着急,突然白衣公子停住脚步,指着远方的少女道:“这姑娘……”
赫连银峰一使眼色,身旁两个持刀大汉欺身上前。
“这偶尔吃个野菜也别有一番滋味。”
赫连银峰眼神一亮心道:“毕竟还是少年,欲望难免强烈些,有喜好总是好的。”
“你们干什么的!”
话音未落,两个少年便痛苦的蜷缩在地上,手缝间流出殷红的鲜血。
“这……不太好吧?”白衣公子捂住嘴,夸张地指着地上的少年道:“别闹出人命了!”
赫连银峰不由心中鄙视道:“毕竟还是少年,不过这样也好,正好展示一下赫连家的势力。”
他仰起头微微笑道:“不碍事,梳理好杂草才能使田地的作物更加茂盛。”
白衣公子笑了笑,走过去蹲下摸了摸吓得倒在地上颤抖哭泣的少女的头发。
周围的人开始围了过来,但又因两名大汉的眼神而缓缓后退,后排的人不时躲在人群中咒骂着:
“还有没有王法了!”
“这都什么人,等护卫队来了叫他们好看!”
大汉举着刀挥舞道:“都给老子滚,这里是赫连家办事!”
话音一落,周围的人顿了顿纷纷向后退去。
白衣公子轻佻地挑起少女的下巴,缓缓摇头道:“哎呦,哭成泪人喽。别哭了好不好,这可是你天大的福气啊?你想想你当佃农,风吹日晒、提心吊胆的,饥一顿饱一顿,一年到尾穿不上一件新衣服。丰收了大部分交了地租,欠收了,一家人欠下一大笔钱,最后大概率因债务成为奴隶。即使勉强活了下去,再嫁个一文不名的人,和先辈一样守着地继续过穷苦的日子,何必呢?”
他缓缓擦了擦少女的眼泪,看着少女楚楚可怜的眼睛不由再次道:“小可怜啊,真让人心疼。”
“不如从了大人,腻了之后安排你当个厨娘什么的,一年下来还能挣一百几十个银币,最后也能找个马夫、门童什么的,瞬间不就衣食无忧了?做一条有肉的狗不比和被狗抢吃的好吗?”
赫连银峰看见白衣公子似乎真的有兴趣,不由在旁撺掇着。
“趁年轻有资本的时候做最好的选择,所有机会都是稍纵即逝的。”白衣公子放开了少女不再劝,缓缓站起身来。
实际上他也就闲极无聊,给自己找个乐子,很快便厌倦了。
少女初看时眼神明亮,五官俊秀。
可蹲下细看后,发现皮肤黝黑粗糙,身上还有股说不出的臭味。
他摇头叹了口气,不禁感慨道,贫穷造成了天然的生殖隔离。
他身后的侍女递上了打湿的手绢,他结果了嫌恶地擦了擦,随手丢在地上。
因为一时兴起,浪费了几个金币,果然老头子们整天念叨的克己复礼是有点道理的。
想到这,他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摇摇头嘴角微微一翘。
可是如果那样,这个无聊的世界不就更无聊了。
看着众人的表情,他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好似小时候用水灌蚂蚁洞,所有的剧情都是雷同的,慌张、愤怒,最后卑微地颤颤发抖。
无聊,都没人敢试探赫连家的底线,也就不可能在谈判桌上得到更好的条件。
“禽兽!”
一声爆喝打断了引起了白衣公子的注意,他嘴角微弯,眼睛一亮,好似看到了新的玩具。
两名持刀的汉子转过身将白衣公子和赫连银峰护在身后,倒是少女趴在原地,看着白衣公子丢下的手绢发起了呆。
手绢的右下角有一个显眼的蓝字,一个古朴的“赵”印在上面。
李黑默默掏出手绢待在眼前,和莫乾联手上前,只一招两个喽喽便倒在地上。
白衣公子笑着鼓起了掌道:“不错,不错。不如……来做我的狗?”
陈岚定睛一看,发现白衣公子居然是在红楼上看风景那人。
李黑和莫乾互看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愤怒。
因不知对方深浅,只是做了一个攻守兼备的动作,可还没到对方面前,他们同时腹部一痛,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面前不知何时出现一名白衣剑客,正背对着他们,冷哼一声。
哼,我讨厌有人跟我穿一样的衣服,白衣公子眼中带了一份阴翳,随即隐藏了起来。
白衣公子摇着头弓下身体苦着脸道:“哎呀,两个小可怜路见不平啊?”
“赫连家的事你们也敢管?”赫连银峰走了出来看着两人道:“既然手脚管不好,那便不需要了!”
他热血上头想要上前帮忙,被皱着眉头的高思德一把拉了回来:“现在是逃跑的好时候!”
白衣剑客站的如此之直,好似一尊精美的大理石雕像。
没有人看到白衣剑客怎么出现怎么出招的。
风吹了过来,微微吹起了他袍子的下摆,所有人忍不住心头一冷。
那种对生命的漠视似乎让温度都降了几度。
高手就是让你回想起血液里最原始的对天敌的恐惧,单纯站在那里就能给人窒息的压迫感。
对面最前排的胖子浑身打起了颤,脖子不住地晃动,虽然脸的侧面隆起的肌肉能看出来他紧咬牙关,可依旧不自觉地发出了“咔咔”的声音。
旁边的人也好不到哪里,半蹲着身体倒不下去,从大腿根处流出了水渍。
一位脸上长满痘痘的人更是憋得满脸通红,下巴膨出,好似一只被太阳暴晒到无力的癞蛤蟆。
就连高思德的眼球也暴出,布满了血丝。
陈岚自己的身体也似不受控制,连呼吸都似停止了。
“唉。”白衣剑客叹了口气,半蹲着的尿裤子的人终于坐倒在地。
“都散开,都散开,谁允许你们聚众闹事的?”几名护卫队员敢了过来,大声呵斥道。
白衣公子再次蹲下道:“小妹妹,我想你大概是有父母朋友的吧,所以说话一定要小心哦。谎言很有力量,只是容易伤到自己。”
白衣公子的笑很阳光,干净无辜的好似一只瓷娃娃。
少女忍不住撇过头,脸却微微红了。
莫乾扶住左边肋骨,对为首的威严披发汉子行了一礼,汉子笑着道:“原来是自家兄弟,他们犯什么事了?”
莫乾指着白衣公子道:“严大人,他当街行凶,非礼女子。”
白衣公子转过头扫了一眼刚来的披发汉子,委屈道:“严大人,冤枉啊,我没有。”
披发汉子忍不住咽了下口水弓腰道:“这……这折煞小人了。”
人群中有人叫道:“就是他,我们都看到了。”
那两个被李黑他们打倒的汉子站了起来,从人群中把叫的最欢的大汉拉了出来。
赫连银峰笑着走了过去,帮对方整理好衣服道:“要走,也走得漂漂亮亮的……”说着从衣服内拿出一把匕首,在大汉的腹部狠狠捅了几刀:“以后投个好胎,免得瞎叫唤。”
“呵,这严大人官威大了,平时可不见跑这么快?”赫连银峰冷哼一声玩味地笑道。
严松对两位做了一揖,心底不住骂之前那个说可以狠狠敲一笔的报信士兵,这赫连银峰都不认识怎么混的!
“不是的,听说大人和赫连族长来了,我们特地过来护卫,怕歹人惊扰了游兴。”严松眼球一转回答道。
“那就跟着吧。”赫连银峰轻蔑地笑了笑。
严松心里直呼倒霉,这一天可得跟着公子哥四处乱逛了。
想自己也是一届官员,居然如此狼狈。
但他立马转念道:“这黄石城可是铁打的四大家族,流水的执政官,执政官都坐不稳更何况小官员了。受着吧。”
赫连银峰用死去的大汉的衣服擦了擦匕首道:“如今真是多事之秋,盗匪横行,神庙又年久失修,为了保证大家的安居乐业,明年的地租不得不提高一成了。唉,百姓苦啊。”
白衣公子笑着对莫乾道:“这也是护卫队的兄弟?”
显然莫乾没有意识到问题怒道:“严大人,他们当街行凶,于法理不合!”
这话吓得低头的严大人身上一抖,更不敢说话了。
白衣公子笑了笑转过头看着少女道:“那问问她好了。”
李黑和莫乾给了少女一个安心的手势。
“有大人在,你放心说。”
少女的手颤颤巍巍地伸了出来,颤抖着隐隐指向白衣公子,围观的人群中飞出了石头,砸到了少女头上:“你他妈想清楚!”
显然在意识到别人有权长地租后,很多问题的看法便变了。
原先躲在人群中似是发出不鸣之声的人现在也调转了枪口。
白衣公子蹲下来对着少女笑了笑道:“没事吧,受伤了?等会我带你去疗伤,现在你只要看清楚是我还是他们两个非礼了你。”
少女闭上眼睛撇过头指了指李黑和莫乾。
白衣公子对严松施了一礼,缓缓道:“这两人非礼少女,被这几位好心人阻拦,谁知他们两个竟然当街行凶,大人,你得管一管啊。”
披发汉子怒道:“来人,将这一伙贼人拿下!”
人群开始拥挤起来,高思德给陈岚使了个眼色,陈岚立马明白了,这正是摆脱李黑的好时候。
拨开人群,自由的气息已经在前方,不知道谁那么缺德,一下把自己绊倒,他翻滚着摔了出去。
面前是已经被绑住的李黑和莫乾,李黑的嘴角蠕动着。
他皱着眉头,用面部表情想要拦住李黑和他相认,显然李黑也明白了,诧异地看着他。
随便了,被他看不起总比活不下去要好。
李黑大概是想明白了,重重地点了点头道:“没想到你居然愿意和我同生共死!陈岚,从今天起,你就是我兄弟了!”
啊嘞?
白衣公子扶起陈岚鼓掌道:“哎呀,我好生感动啊,如今居然有这么古典的兄弟情义,那你们的人头一起挂在城门口上想必也是一种幸福了。”
“大丈夫,遇事不决,擂台上见,你可敢与我一战!”陈岚深吸一口气,指着白衣公子道。
这白衣公子看起来也比自己大不了几岁,总比那个白衣剑客好对付。
“好啊,那你就和这位白衣剑客打吧,要努力,因为你们唯一的赌注只剩下生命。”白衣公子笑了笑,眼睛眯住好似一条盯着猎物的毒蛇。
“这……我觉得你和我是一个档次的……”
“要不,你和他比,要不现在杀了你。”白衣公子笑着伸头过来,在陈岚耳边轻声道。
“那……那我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陈岚对着白衣剑客道。
白衣剑客冷笑道:“我就是让你两只手都行。”
“好,这是你说的,我们让战神阿瑞斯做个见证,你敢吗?”白思德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拍了拍李黑笑道。
李黑感动到直接哭了起来。
“你怎么也来了?”陈岚皱着眉头,觉得自己这边要被团灭。
“他是剑客,不用双手你还打不过?况且你召唤的那个假天使就很唬人,吓也把他吓死了。”高思德开始给陈岚打气。
“我叫赫连城阙,是赫连银峰大人的侍卫,还请报上名讳,我剑下不斩无名之鬼。”赫连城阙抱了抱拳道。
“小雀儿你好,我叫陈岚。我有一个不成熟的小建议,不知道我们能否使用跳房子或者下棋这种寓教于乐的方式用来比试?”陈岚也学着抱了抱拳,可左右手不小心反了,成了丧礼。
赫连城阙眉头皱了起来,不知对方是不是故意嘲讽他。
“陈岚,你的抱拳礼错了!”
高思德给陈岚演示了一下,陈岚尴尬地笑了笑重新抱了抱拳。
“生死事小,但失礼事大。所以在比赛中你要指导我使用礼仪,回答我有关问题可以吗?”陈岚问道。
“随便了,对付你……”他刚准备说句大话突然看见赫连银峰给了他一个眼色,他后脊一阵发凉闭了嘴:“我们手底下见真章!”
“那……那我们赌5个金币!敢不敢,就说你敢不敢?你个垃圾,就知道你不敢!”高思德笑着指着赵三道。
赵三一下愣住了,没想到居然他们还觉得陈岚能赢,而且赌注居然只有5个金币,他都在怀疑对方是不是在侮辱他。
虽然对于贫民而言5个金币已是天文数字,但对于赵三而言不过是一个月的月钱。
“好。”赵三咬着牙道。
“输了大不了死,赢了可是5个金币,你说我是不是天才!万一赢了,我们就能什么都不干,躺在沙滩上晒上一年。”高思德和陈岚已经开始庆祝起来。
赫连城阙摇了摇头叫道:“都给我闭嘴,能不能对比武稍微有些敬畏心!这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
陈岚和高思德沉默的互看了一眼,继续庆祝起来。
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人为财死,死而无憾。
赫连城阙长出一口气,想要把那种漂浮过来的莫名气息驱散,他恶狠狠地扫着陈岚的身体,似乎在考虑剑刺向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