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前广场三千弟子围坐一团,一个个伸长了脖子盯着场中相对而立的两个人。
秦风丝袍着身,一手持碧绿玉笛,另一手负于背后,一头黑发随风飞舞,端的是丰神如玉;而武周天虽然肌肤黝黑,却也算的上是五官端正,但身材终是与常人相比矮了那么几分,双手垂于身侧静立高台另一侧。以外貌来看,秦风似乎是稳压对手一头,然而修士自然以修为论高低。那武周天在境界上足足压了秦风一重天,对于修行之人来说,这一重天便如同一道鸿沟,虽称不上深不见底,但依旧是难以跨越。
殿门之下,几人都是目不转睛地看着二人,脸上表情却是各不相同。大长老面色阴晴不定,手指不自觉地紧紧握拳,根根青筋显现;二、三、四长老却是一副吃定沈云的样子,毕竟武周天修为着实比秦风高那么一些;五长老肖鹏回头看了一眼殿内,却见沈云正盘腿坐于蒲团之上双目紧闭,似是对二人谁胜谁负并不在意。而沈云的几位弟子,除了依旧昏迷不醒的李尚儒以及全身心扑在他身上的钟离儿之外,三人都是紧盯场上两人,心中难免担忧。
“大师兄早已突破阴阳秘境数年,体内真元早就满而未溢,突破到二重天也就是这几天的事了。严格意义上来说,自然能与阴阳秘境二重天一站。”穆磊拍了拍姜氏兄弟二人的肩膀说道,“只是不知道那武周天……”
“无需担心,武周天突破到这阴阳二重也没几日。”肖鹏捡起被姜悟道仍在一边的空玉瓶,对着瓶口眯眼细看,发现还剩了几滴总算是松了口气对着三人说道,“此一战,就看他二人各自的手段了。”听得此话,穆磊却是笑了起来:“我们这个大师兄,别看长得儒雅无比,却是个火爆脾气,至于手段嘛,还真没多少。”但在姜三思看来,他这一笑似乎胸有成竹,仿佛此战秦风百胜难败。
这时,在场中已经相对而立半刻有余的两人终于动了,只见武周天朝着秦风微笑拱手:“师兄为大,秦师兄先请。”
秦风闻言丝毫不说废话,双目一凌手中玉笛登时化作一头青色长龙腾空而起,朝着武周天就撞了过去。而武周天见状丝毫不敢怠慢,收起笑意自口中吐出一面八卦铜镜,镜随心意化成一面镜盾,恰好迎上撞来的青龙。当龙头触碰到镜面的那一瞬间,一声巨响撤响天际,巨大的气浪自相交之处扩散四方,场中三千弟子有些甚至来不及运气护体罡气便被气浪掀了个七扬八翻,而几个修为浅薄的弟子甚至觉得天府震荡,口喷鲜血昏迷不起。而若不是姜悟道提早运起真元将姜三思护在身后,恐怕他也如同那几个弟子一样吐血倒地了。
大长老眉头紧皱,自天府之中飞出一尊药炉,药炉迎风暴涨百丈,将整个擂台倒扣其中。然而当药炉刚一扣下,炉中之中忽然轰鸣之声大气,整个广场也在随着响声来回晃动。正当众人纷纷抱怨无法看清炉内战况时,大长老又是袍袖一挥,整个炉身便化做透明。只是当众人定睛望去,却被台上的情况惊得说不出话来。
炉内的二人,武周天眉心、胸口、丹田之上均被开了三个血淋淋的小洞,天府透射而出的七十四道华光正在渐渐消散,此刻正立于台边摇摇欲坠;反观秦风,依然丰神如玉,衣衫发丝并无半分散乱,但唇色惨白,眉心天府竟然也微微裂开,手中玉笛断成两截落在脚边。
“天儿!”等到大长老看清场内情况,惊呼一声便要御气往场飞中,却被一边的五长老肖鹏一把抓住手腕拦了下来,“金长老,门主有令,生死各安天命。还是说你想要插手小辈之间的比试,还有没有的做长辈的样子了?”
“肖鹏!”金柯眼见被吴鹏拦下,当即对其怒目而视,“别以为老夫不知道,你整日一副不问世事的样子,其实一直跟沈云穿一条裤子!我想让我徒儿当门主怎么了?沈云那脾气,丹霞什么时候才能问鼎南域!放开我!那是我儿!”大长老此刻周身罡气环绕,口中却曝出惊诧众人之言。
肖鹏并未答话,手上力气却没有放松半分,只是静静地看着状若癫狂的大长老,仿佛这件事他早就知道。
“你终究是认了。”这时,沈云的声音自众人身后传来,金柯听见声音瞳孔微缩扭头一看,却见沈云不知何时已经出了大殿正一脸平淡地看着自己,“我需要一个解释。”
金柯低头不语,忽然罡气一震,肖鹏猝不及防被他震退了两步,而金柯在他松手的一瞬间冲天而起,半空之中将丹炉收回天府,片刻间便落在武周天身边将他扶起。
“天儿,你没事吧。”金柯真元流转,不要钱一般渡入武周天体内,却愕然发现后者体内竟然空空如也,丝毫不见真元流动。
“师父……我被废了……”武周天见金柯前来嘴唇微动,两行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精神一松整个人便昏死过去。大长老周身空气顿时如坠冰窖一般,仿佛连空气都被冻结成冰。
“秦风!”金柯缓缓转身,一双苍老的眸子里满是杀意,“门内比斗,点到为止。你竟出手狠辣,废周天苦修了六十年修为,断送他成仙之路。枉你乃门主之徒,却带头触犯门规,老夫今日要亲自为丹霞清理门户。”
“门规?”秦风有气无力地回了一句,“大长老莫不是失了聪?我师明明有言在先,生死各安天命,我二人刚刚以命相搏,没杀了他已经是我念及同门之谊。看来我就该杀了他。”话刚说完,一道玄光从金柯眉心而出朝着秦风狠狠袭来,正是刚刚罩住两人的药炉。秦风刚要躲避,忽觉天府翻腾,丝丝殷红顺着眉心裂缝流淌出来,心神交修的法宝被毁,使得他本事修为生生跌落了一个大境界,而天府也因与武周天搏命而出现根根裂缝。殿门前的穆磊几人眼见不妙,纷纷朝着这边冲了过来,已然是来不及了,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铜炉离自己越来越近。
一道身影毫无预兆地出现在秦风面前,缓缓抬起一只手轻描淡写地药炉拦了下来,众人定睛一看,不是沈云又是谁。
“我说了,我需要个解释。”沈云手掌轻退,铜炉失去光华慢慢飞回金柯面前落在地上,而金柯却是闷哼一声似是收了不小的创伤,“你这个儿子,从何而来?难不成大长老晚年耐不住寂寞又与另娶了一房夫人生了一胎?”
“哈哈哈哈!”金柯仰天大笑,似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一般,沈云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老朽活了六百岁,仅有一位道侣,也仅有这一个儿子。”
沈云也笑了,眸子里却是一阵寒意:“那么敢问大长老,曾被我亲手斩杀的人,为何会重现世界?而且武师侄上山之时,我曾亲自察验命轮,不过是个十岁孩童,而你那个人渣儿子已经死了两百多年。”
“沈门主。”金柯停下了笑声,一脸戏谑地看着沈云,“这丹霞之中,还要你不知道的事吗?想必今天这种局面,是你一手策划好的吧。沈门主当真是好手段,好手段啊!”
“不过是夺舍重活罢了。”肖鹏不知何时来到沈云身边,手持拂尘一柄,“大长老辛苦半生,方才寻得了这一具资质逆天的肉身,让自己儿子的残魂夺舍重生。只是不知为何,贤侄似乎将生前之事忘了个一干二净。”
“想要再世为人,总归是要付出点代价的。”金柯轻轻抚摸着昏迷不醒的武周天的脸,满脸慈爱,“老朽就这么一个儿子,耗费百年修为才保的他元神不散。这二百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寻找一副何时的躯体供我儿夺舍重生。终是在六十年前让我如愿以偿了,我儿不仅活了,而且还会在仙路上走得更远。只是,他再也认不得我这个爹了。”
姜三思几人这时刚好赶来,听到这句话,姜家兄弟心中一片火热,死人活了?大哥有救了?正当二人想入非非之际,一道声音直接在二人识海之中响起,正是沈云传音入密:“夺舍肉身,终是邪道之为,更何况你们的大哥元神早已消散。”一句话,让二人如同从春日里落入寒冬,久久沉默。
“金柯!丹霞门规严禁弟子夺舍他人肉身,你身为大长老知法犯法,该当何罪!”肖鹏手中拂尘轻扬,对着金柯厉声喝道,“还不交出武周天,听候门主发落!”
“让沈云再杀我儿子一次吗?做梦!”金柯怀抱武周天一跃而起,本已失去光华的药炉金光大盛,炫目的光芒让在场众人不由得闭上了眼,而再睁开眼时却见药炉已经驮着二人向着丹霞峰外极速飞去。然而众人还未来得及反应时,金柯却如同一块破布一般被不知何时浮在半空中的沈云丢在地上,而那尊药炉早已被沈云一掌轰成了渣滓。
“我说过,如今的我,杀你如屠狗。”沈云淡淡的声音回荡在广场之上,而金柯眼神无比惊恐,颤抖的手指指着,半晌才吐出一句话来:“阴阳十重天?”随后便口吐鲜血昏死过去。
而姜三思心头却生出一些疑惑,这一幕,似乎在哪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