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莫殒还处在震惊中，没有缓过神时，几个距离塔楼较近的人冲了进来将他撞倒在地上。
“快关门，快。”
其中有人大喊，而后门边的人像是反应了过来，手忙脚乱的将门关紧并拉上了锁。
“咚咚咚……”
猛烈的敲门声在下一刻响起，将还没搞懂情况的莫殒又吓了一跳。
“草……*#*#%@？”
敲门声很快就停下来，随之远去的还有门外人的大骂。
门内的人纷纷松了口气，彼此保持着距离，靠着墙坐了下来。
莫殒慌忙的撇过左右两边，而后慢慢的从地上爬起并向着无人的背后一点点靠去。
墙上传来的冰凉让他的心稍微有了点底。眼睛也渐渐重新适应黑暗。
“怎么回事？外面怎么了？”
莫殒依然有些紧张的问。
“…………”
他们没有回应，只有抽泣的声音回荡着。莫殒环视了一圈，可黑暗让他看不清其他人。
“你们为什么要跑？”
他换了一个问题。尽管这个问题会让他看起来像个白痴。
“哈哈……”
有人放声大笑，可又像是想起什么慌忙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他惊慌的观察着周围，片刻后小声的朝莫殒说道
“街上所有的人都在喊着：怪物，恶魔。而特警，装甲车，甚至连坦克都出动了。不跑？难道等死吗？”
“严重吗？”
“………”
听到莫殒的又一个问题那人像是哽咽一般说不出话，可另一边有人替他做出的回答。
“满地的身体和残骸。”
“呕……”
话音刚落，靠在墙上的一些人开始干呕起来。尽管莫殒看不清他们的样貌，不过想来他们现在的脸色应该很差。这让他想起刚刚那一瞬间的血肉横飞。
所以莫殒顺着石梯朝着顶部看去，几缕阳光从那里照射进来，想必有窗口或是天窗。他不在多想，打算顺着石梯向上，看看外面到底是什么情况。
可当他踏上石梯，清脆的敲击声却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
“你疯了吗，快下来，你会害死我们的。”
有人小声的说着
“我只是去看看，那里或许有窗口可以看见外面发生了什么。我们一直蹲在这里也不是办法，总得了解外面的情况。”
等莫殒说完，不在管他继续向上走，很快他就听见了有人从墙边爬起的声音，本以为是来阻止他的。却不想也是个想要看看外面发生什么的人。
他们一前一后保持着距离，走在石梯上。而后又有几个人起身，跟了上来。
等莫殒走到石梯的尽头，进入了钟表的内部，光线便敞亮了许多，可惜这里并不能看见外面的情况，他在下方看见的光线，只是穿透了表盘玻璃的阳光。
莫殒继续越过碍眼的齿轮，试图寻找另一条向上的路。
后面的人也纷纷走了进来，在看见钟表后同样露出了失望的表情，他们跟上莫殒。在走过充满齿轮的转角后看见了继续向上的楼梯。
莫殒爬出天窗，到达了钟楼的顶部，这里悬挂着另一种钟。他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确定它不会被敲响后，走到了护栏边靠着护栏蹲了下去，只留一个脑袋朝下方看。
下方的人们还在逃跑，那些跑在后方的人，被白鬼锋利无比的爪子扫过，成片成片的倒下。残肢，肉末。已经没有人分的清地上的器官属于那个倒下的人。
血腥？屠宰场？末日？莫殒觉得自己已经无法形容下方的场景，甚至他自己都开始无法思考。
更后面的人们还在不断涌来，他们为了躲避前面的白鬼挤向身旁的人，加上洗涮地表的血。让这条道路倒下了无数的人。
而倒下便意味着死亡。
尽管距离的足够远，血液的腥臭无法到达莫殒的鼻子。可他还是感到反胃，忍不住干呕起来。
“这是……那？”
他有些后悔，放着好好的家不待为什么要作死和他们跑来这里。
尽管是测试，可他知道来到这个泥潭以后他们就再也不可能回去。
“为什么只有我？”
他抬起了因为反胃而变的苍白的脸，咬着牙狠狠的将手砸在墙壁上。
“我要离开这里，回去。”
莫殒强忍着惶恐，低头再次看向下方的白鬼，那血腥的场景，让他的心狂跳不止，充斥着死亡的空气也开始钻入他的鼻孔。
逃？他又能逃到那去。
恐惧由内膨胀而来，侵蚀他的每一寸身体，让他忍不住捂住自己的心口，可无法控制的心跳只是将他拉入更深的深渊，绝望也开始挤压研磨他最后的神经，试图切断另一头残存的希望。
这一刻他从未如此狠过自己，也从未如此嫉妒他们。
可下一刻，他恍然大悟。
莫殒站上了护栏，他的脑中维系着希望的最后一条神经即将被绝望磨断。
只要跳下去，自己就再也没有恐惧了。只要迈出这一步一切烦恼就都会离我而去。他的精神开始错乱，按在胸口的手缓缓摊开。
尽管心脏跳动的如此猛烈，可他仿佛毫无感觉，正当他准备纵身一跃时，冷汗划过了他的脸颊，让他无神的眼中闪过挣扎。
对于死亡的恐惧止住了他的脚步，他想起了以往的梦境，在梦中不断死去的他清晰的体会到了死亡带来的压迫。
莫殒退后了半步，依旧思考着自己在空中翻滚时需要面对的情感，倒在地上的样子，以及即将死去前的最后一刻绝望。恐惧终究磨去了他的冲动，莫殒颤抖着爬下了围栏。
其他人陆陆续续的来到顶楼，看了一眼背对他们的莫殒后，来到护栏边学着他的姿势向下望去。
意料之中的呕吐声传来。想必他们之前只是不断的在跑而没有看见这样的场景。
莫殒终于回过神，清醒了过来。他回想起自己刚刚的所思所想一阵后怕，又失落。
我到底怎么了？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为什么自己会选择以死亡去逃避，这不是办法，也毫无意义。
他没有任何理由放弃挣扎的希望，尽管他是泥潭中的泥而不是进入泥潭的人，可人们离开时总会带走一些东西。
更何况他还有需要做的事情。
“是你？”
正当莫殒还在思考自己为什么突然发疯时，一只手搭上了他的肩膀。
他回过头，一个满头卷发皮肤黝黑的家伙，正看着他。
“你是谁？”
莫殒看着那张陌生的脸以及他身上满是凝固鲜血和污秽的衣服，皱起了眉头。
感受到莫殒的防备，刘硕努力的在脸上挤出一丝笑容。
“我叫刘硕，昨天晚上你在烧烤摊前，可能你没注意到我吧。我昨天找了你好久都没找到……”
莫殒听着更加疑惑，可他无论怎么回想他的记忆都停在了自己打算逃跑，然后焦宣雨向他走来的那一刻。
“……”
他又转念一想，便忍不住把她从头到脚骂了一边。
“你在听吗？”
看着走神的莫殒，刘硕用手在他的眼前晃了晃。。
“嗯？怎么了？”
“你是从哪条街逃出来的吗？”
“那条街？”
“另一条美食街啊……唉，看来你也不知道，不好意思。”
刘硕对莫殒有些抱歉的笑了笑，而后错过他继续向前走，刘硕低下了头叹了口气，疲惫的脸上有些失望，他看着护栏下的广场，人们还在奔跑还在死去。
他攥紧了拳头，又缓缓松开。莫殒看着他，以及那些映入眼帘的景象，嘀咕着。
“其实……我知道。”
“什么？”
刘硕回过了头看向莫殒。可看着莫殒那张同样失落的脸，他还以为自己因为疲劳和认知的错乱，已经出现了幻觉。
莫殒低着头又沉默了片刻，才继续说。
“……我知道。”
“什么？”
“我知道……这里以及阿洛伐尔将会发生什么。”
莫殒深吸了一口气，他像是下定决心一般，尽可能调整自己错乱的语言系统，努力让这个荒诞的事实听起来不那么荒诞。
“阿洛伐尔正在面临灾难……”
周围的人开始逐渐靠向莫殒，似乎被他口中的话所吸引。不过等他说到不能逃跑的时候，一只拳头朝他的脸直飞而来。
莫殒感觉大脑一阵空白，鼻子传来的酸痛感让他半蹲下去捂住了脸。
又是一只脚踢在了他的腰上将他踹倒在地，他缩了缩身子，想伸手去捂一捂腰却被另一只踹来的脚踩在了身上。
“我的老婆，孩子都死了。不能逃？你说不能逃？”
“我CNM的。”
“#@*……”
人们开始谩骂，紧接着莫殒感觉到无数的腿朝他踩来。他急忙捂住了脑袋，尽可能的将身子缩成一团。慌乱之中他听见了刘硕的声音
“别打了，快住手……”
而后是拉扯的声音，以及……
“你小子……给我打。”
踩向莫殒的脚突然少了一些，突然他开始觉得这一切有些可悲又有些可笑，所以他大笑出声，尽管眼泪已经从他紧闭的双眼里溢出可他却越笑越大声。
慢慢的殴打他们的人也感受到了莫殒的异常，他们不由自主的拉向身边的人。
“怎么了？”
有些人凶着脸看向回头看去。
“算了，他疯了。”
他们拉扯着，最后在莫殒的身上重重的来上了几脚，才骂骂咧咧的离开了顶楼，向下方走去。
可莫殒还笑，直到几分钟后他才累的睡了过去。
又过去了一段时间，浑厚的钟声将莫殒吵醒，他感受着浑身的酸痛，无力的撑着身子靠着护栏坐了起来。
“是真的吗？”
听见声音，莫殒转头看向一旁和他一样靠着护栏的刘硕。
他抬着头半只嘴叼着烟吸了一口，而后从另外半只嘴吐出。
“给我一只。”
刘硕转过头看了他一会才伸手从口袋里将烟拿出来，丢给他。莫殒接过了刘硕扔来的烟盒，拿出了其中的烟和打火机。点上以后他猛吸了一口。
莫殒开始剧烈的咳嗽，咽喉与肺传来的火辣让他感到窒息，所以他继续大口吸入空气，可回应他的却是更加撕心裂肺的感觉。
又过了片刻，莫殒才缓了过来，刘硕还在看着他。
“这样不会让你更好受的。”
“是……假的。”
莫殒低着头，黯然的脸上裂开了笑容。
“都是我编的，你看他们发泄完怒火已经不在那么恐惧了……”
莫殒说完了，刘硕还在看着他，似乎想从他那张扭曲的脸上看出些什么。可他没有。所以他掐灭了烟，将烟头踹进口袋。挣扎着爬了起来，一边摇头一边笑着走向下去的路。
“看来，我是白挨了一顿打，也幸好他们还没失去理智拿起武器。这很危险，不过，谢谢你。”
莫殒看向他，看着那张带着泪痕却依然抬头看向天空的脸，以及那只坚定的眼。
“抱歉……”
他的声音很小，并不足以传到走下楼梯的刘硕耳中。
自己真的能回去吗？
莫殒又自嘲的笑了笑
看来自己也并不是没有进步，起码现在还会犹豫。
可他真的想离开这里……
但……他又必须逼迫自己咬着牙留下来。
……
几个小时后
刘硕重新走回了楼顶，看着还在发呆的莫殒，他默默的靠了过去。
“吃点东西吧。”
他从放下的包中拿出了一些食物和水放到莫殒面前。
莫殒抬头看向他，一丝丝泛起的内疚让他摇了摇头。
可刘硕并不在意
“昨天晚上，你走到我们前面，我总觉得你应该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你走后我想跟上去问清楚，可却没有找到你。
我以为你是从另外一条街过来的，我就去了那条街。
那里真是太恐怖了。
那是我第一次看见那么多的尸体，很多楼都塌了，那时候我想，世界末日也不过就是这个样子吧。”
他自嘲的笑了笑。
“我的大脑变的一片空白，我甚至觉得逃跑都没有任何意义，我就那么坐在地上不知道自己应该干些什么。
不过慢慢的，我听见有人在哭喊，我又觉得自己必须做点什么。就想从地上爬起来，可惜那个时候我连自己的腿都抬不动。我只能想想别的办法。
我先试着打急救电话，不过没有打通。我又试着爬过去，结果爬到一半我就开始吐了，胃都差点吐出来。
我也不知道自己爬过去能干嘛，给那些倒在地上还在流血的人按住伤口？还是给那些已经没救的人哀悼。”
莫殒看着刘硕，他高高抬起的头看向远方万里无云的天空，带着坚决的眼中有一丝失落。
“我始终想做些什么，可慌乱很快就来了，我被一个女的拉了起来，之后除了跟随人们逃跑以外，毫无办法。”
等他说完，空气也逐渐安静了下来。莫殒没有在看他，可他知道刘硕现在的表情一定和自己一样。
尽管他们又那么的不一样。
“我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