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亮！”高兰兰自然是喜出望外，她朝着男朋友的方向奔跑过去，回头白了向冰一眼。
感受到众人的目光，向冰保持着一贯的沉默，只有明小婉知道，她有多难受。
“你怎么现在才出来？”高兰兰难得没有露出颐指气使的样子，带着哭腔询问道。
殷亮的脸色很苍白，他用力的摇了摇头。
其他人也围拢了过来。
“我记得你就在我身后，怎么转眼就不见了？”
殷亮没说话，回想起自己在林子里的见闻，禁不住又打了个哆嗦。
看着殷亮慌乱又沉默的样子，众人的心头也扎了根刺，有人开始回味向冰的话。
难道林子里真的有脏东西，还让殷亮给碰见了？
朦胧的雾气让林间的一切都看不真切，冷风吹得人只打寒颤，胆小的人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半晌之后，殷亮才算缓过神来。
他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咱们回去吧！兰兰！”
高兰兰很是愕然，她不知该怎么接话，一开始她就没打算过来，是殷亮主动跟团，她也就跟着来了。
班长对殷亮的话更加在意：“为什么要回去？”
殷亮吞咽着口水，他深吸了一口气：“我跟着高浩去林子里找蛇，结果……结果一不小心掉到了坑里去了。”
他身上的泥土被拍干净了，可手指甲和头发丝里仍然有红泥。
“那是一个很深的洞！我……我翻滚了好久才到底，那个洞里的味道恶心极了，我忍着呕吐的冲动起身，然后我踩到了一样东西。那玩意一踩就烂，变成了烂泥，我用手电筒的光亮照到脚底下……那是……”殷亮的瞳孔剧烈收缩。
“那是人的手。腐烂到见骨的手。只剩下半截手掌。”说完，回想起洞中恐怖情状的殷亮忍不住干呕起来，所有人听得脊背发凉。
“你怎么能断定那一定是人手？”出乎意料的，说话的竟然是沉默寡言的向冰。
当然，是已经被明小婉上身了的向冰。
“那里边有施工马甲……上面满是粘液……还有……安全帽……洞里全是粪便和腐烂物的臭味，那绝对是人的手！它还没完全烂掉！”
施工马甲、安全帽……
若是吴穹在一旁，马上就能判断，殷亮撞见的尸体就是当时施工队失踪的吊车司机。
沉默……死寂一般的沉默，篝火在冷风的吹拂下舞动着妖异的身姿，众人心头萦绕着冰冷的寒意。
有人开始不自觉的望着向冰。
她说的没错……林子里边真的藏有东西。
“那是……吃人的洞……”殷亮一字一顿，“里边绝对藏着怪物，只是我运气好，逃了出来！”
“太可怕了……咱们走吧……”周围议论纷纷，有些胆子小的女生已经开始呜呜的哭泣起来。
班长盯着殷亮沉默了半晌，最后无奈的朝众人说道：“今晚车子也叫不到了，要回去只能等明天，大家先休息一晚上。”
“我不想被怪物吃掉！我现在就想走！”有人的情绪开始失控。
“你打算步行回去么？”向冰突然看向那个哭泣不停，想要马上离开的女生，“如果真有怪物，落单反而是最容易被袭击。”
一行人中，只有高浩反而露出兴奋的表情。
老桃山里有怪物么？以前可没听到过这样的传闻，他有些紧张，更多的是好奇。
“不管什么野兽，怕火是肯定的，咱们只要聚拢在篝火旁，拿着火把守夜值班，撑过今晚没问题。”
“如果不是野兽呢？”明小婉暗自冷笑，不过她没有多嘴的习惯。
看起来，这四天三夜的露营才进行了一晚上就要玩不下去了，明小婉撇了撇嘴，拨通了吴穹的电话。
时间倒回数小时前。
被吴穹逮住的小男孩将他带回了家。
在表明了来意之后，小男孩的母亲感到很诧异。
吴穹自称是某个民俗杂志的记者，对桃谷镇当地的传说风俗很感兴趣，想要采访一些镇上的老人。
她没有多疑到让吴穹掏出记者证，而是有些心力交瘁的点点头，因为操心女儿的病情，她对外界的反应变得有些迟钝，吴穹估计对方都没听清自己说的话便点头让自己进去了。
里屋的老太太对着黯淡的日光正在穿针，她打算缝补鞋底。
屋子里进了人，老太太先是眯缝眼睛将来人瞧清楚，发现是个不认识的外人，立刻露出不客气的表情：“你是谁？进我屋里干什么……快走……”
吴穹咳嗽一声，大声说道：“您好，我是《悬河怪谈》杂志的记者，专门过来采访您的。”
他随便胡诌了个杂志名，然后摆出相当正经严肃的姿态。
“记者？”老太太眼睛里露出疑惑的神色。
小男孩站在门口，一路小跑到自己奶奶跟前，凑着老太太的耳朵说道：“这个人是来打听山里老神仙的事的。”
老太太立马露出紧张抗拒的表情，瞪着吴穹：“你打听这个做什么？”
她冲着吴穹摇摇头，面露冷笑，表现出强烈的不信任。她觉得外地人都是得罪山里神仙的人群，她懒得去管对方的身份是记者还是施工队，总之都是惹事的人。
“您觉得外地人得罪了山里的神仙，可他们为什么这么做呢？”吴穹知道怎么说服这老太太，“还不是因为不知道山里有神仙，更不知道这山里的神仙有多厉害。”
“而我的工作，就是帮着宣扬山里有神仙，顺便昭告那些外地人，不要在这里瞎搞！”他转圜思路，认真的说道，“我本人是很敬畏的！所以我希望您能告诉我这……山里的神仙究竟是什么，有多厉害，这样我才能告诉其他人，让他们小心提防，多多敬畏。”
老太太表情有所松动，抬眼看着吴穹。
“有时候您得体谅，外地人不懂这边的规矩，不知道会招惹哪路神仙，虽说遇山拜山，遇水祭水，可敬畏鬼神总得有个由头不是？”
“你是想问清楚神仙的事，好让那些外地人也知道，然后他们就不敢造次了。”老太太警惕的看着吴穹。
“唉……对了！”吴穹顺着老太太的意思点点头，这回她脸上的表情才放松下来。
“也是……”老太太无奈叹息，“外边的人不知道桃谷里的人是怎么过日子的，进来尽干些得罪神仙又坏风水的事，跟你讲清楚也好。”
老年人嘴比较碎，一扯起来就没完没了，不过吴穹也算是找到了点有意思的东西。
桃谷镇也算是年头比较久远的老村镇了，三百年前就有人在这山谷口子外边定居，开枝散叶一直到现在，才形成了镇子里的热闹光景。
这三百年也不完全是风调雨顺，当年悬河城曾经闹过一场原因不明的鼠患。
鼠灾最严重的区域就集中在老桃山周边几十里的地方，老鼠筑巢而居，过境如洪潮，毁坏田垄，啃咬尚未被收割的作物，留下田间地头满目疮痍，四野之内全是密密麻麻的老鼠洞。
几日之后，桃谷乡里边已经到了老鼠白日过道，和活人争食的地步。
当时闹灾的老鼠，不仅会钻进粮仓和米缸里抢粮食，甚至会跑到人家的院子里，啃咬小孩的脚趾和老人的耳朵，异常的凶残。
饥荒加瘟疫，当时附近的人都是举家逃难，十室九空。
按照老太太的说法，是猖獗的老鼠惹了天怒，惊扰了天庭。
一日，天上晴空万里，忽然响起了三个大雷，随后老桃山也震动起来，有人瞧见一条赤鳞大蛇直接从山谷深处钻了出来，身边还跟着白黑青三色的三条小蛇。
三色小蛇们各自散入村庄里啃咬老鼠，而赤鳞大蛇直接钻进老鼠的巢穴，将为祸的鼠王给咬死了。
鼠王一死，鼠辈群龙无首，四散溃逃，鼠患自消，当地人就给赤鳞大蛇和三条小蛇塑了像，还给建了一座小庙。
就是吴穹看到的那座山上的小破庙。
当地人将传说里的赤鳞大蛇称之为赤鳞老祖，那三条小蛇也各有名号，白蛇叫白花蛇将，青蛇叫青灵蛇将，黑蛇叫黑魇蛇将，都在庙里受了两百多年的香火。
据说赤鳞老祖的窝就在田老板打算修建度假山庄的那块宝地下面。
所以施工队在算是在“神仙头上动土”，最后吃了报应。
不过老太太认为镇上的人也会跟着那些施工队做的恶一起吃挂落，受难挨罚。
因为镇上的人没拦着施工队的人，所以这赤鳞老祖肯定要找镇上的人算账。
所以她认为小孙女生病的事，是因为山里的赤鳞老祖报复到镇民们的头上了。
讲到这里，老太太就有点神神叨叨的难以克制自己了，她说要去小庙里给那几条蛇的塑像扣头求饶，求他们放过自己的孙女。
即便吴穹想再多问，老太太的状态似乎也不允许了。
吴穹朝着老太太起身致谢。小男孩也赶紧上前安抚情绪有些激动的老太太。
“我看哪……最好是让那些施工队的人也去庙里烧香磕头……不然这赤鳞大仙的火气可没这么容易消停呢……”老太太念念叨叨的，吴穹也应和着点头，然后客气的告辞出去。
抬头的时候，他看见门缝里似乎有一只眼睛正在盯着房间里的人。
吴穹对这种监视在外的视线十分敏感。
“谁在偷听？”
门外的人没料想到自己被发现了，有些慌张的后退，吴穹推门而出，却见一个穿着中学生校服的短发女孩面色惊愕的看着自己。
“姐姐！”扶着奶奶的小男孩朝着门口呼唤了一声。
吴穹有些玩味的盯着女孩，然后又回头看了小男孩一眼，轻笑一声：“看来偷听偷看是你们家的传统，姐弟一个模样。”
少女一看就是个硬脾气，吴穹半开玩笑的嘲讽换来的是个卫生眼。
“你不是记者。”她也不客气，见面就戳破了吴穹粗陋的谎话。
她直接堵住了吴穹的通路，看来是不打算让可疑的人走。
他自然不是记者，哪有两手空空来采访的记者？
“我和你一样，都是为了满足好奇心才站在这里。”吴穹面带微笑，“你不是因为好奇才偷看偷听的么？”
他谎称记者只是因为好奇那位“山里的神仙”，他将自己的动机明确告诉了少女，表明自己的欺骗没有恶意。
少女没有说话，她打量着吴穹，没有从这个陌生人身上看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让出了一个身位放他离开。
不过吴穹却没打算就这么走了。
他俯下身子看向少女。
“告诉我。”
“你在好奇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