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连眼睛里有许多不解，眼尾被搅上了一层薄汗，他抬起头倔强的问道：“家主要我认什么错？”
“到底喜欢一个人是错，还是阻止家主杀她是错？”
莫连伸手抓住长长的鞭子，任那长鞭上的倒钩扎进自己的掌心，他抬起头，眼里满满涌动的渴求：“家主，连城喜欢她。”
“连城不知道家主为什么执意要杀她，还是说，当年为什么要派杀手去杀她的母亲贤妃？”
莫连字字苦痛，痛的如同自己已经被人剜肉取血一般，连眼睛都有些发红：“家主，连城求你，把元曦公主交给我吧，她是儿唯一想要的。”
莫清的脸色越来越黑，忍不住反应过来，勾着嘴唇冷笑了一下，一巴掌向着他的脸扇过去。
莫连被打的眼冒金星，身体外在一旁，膝盖上血痕濡湿了整个绣面。
绣面上是绣的是蝶舞牡丹，红色的花朵大的像是一个瓷碗，一朵又一朵的爬上来，肆无忌惮的占据了整个表面。
莫连的血也纠缠在上面，他强忍着疼，慢慢的爬起来重新跪在地上：“连城知道莫家恩重，可是连城是真心爱慕元曦公主，莫家与皇室联姻有何不好？”
“如今的莫家深耕江湖，可江湖之大，单说权势总不如朝堂，若是连城能和皇室联姻，也能保莫家荣华不衰。”
莫清眼神有些恶毒，像是被人算计后的凶狠，他又抬脚踹了莫连一下，无奈的骂道：“枉我如此费心的调教你！”
莫连的资质出众，他出身嫡系，小到相貌，文采，大到文治武功在同龄人面前样样拔尖，被莫家给予厚望，唯独一点，他没有什么野心。
更不要说有什么凶狠恶毒的野心。
外面下了雨，算不上什么大雨，只有浅蒙蒙的几道银色的线，莫连一扭头，看到了窗外雨中含露的芙蓉花。
那芙蓉花开的甚美，色泽或深或浅的芙蓉在嫩绿的枝叶间一簇簇的开放，只要从宗祠里抬头，便能看到这窗外摇曳的芙蓉。
莫连从生下来开始便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所以自然对她的相貌无从得知，小时候爱哭，陪伴着自己的嬷嬷就摘一朵芙蓉花送到他的面前来，然后把他抱在怀里温柔的哄道：“小连城的母亲啊，很漂亮，就像这芙蓉花一样，是个万里挑一的美人儿。”
小莫连抱着花抽抽噎噎的哭，把眼泪都掉在花瓣上：“为什么母亲不在？她是不是不要我了？”
嬷嬷摇摇头，连语调里发着无奈，像是在回忆一段苦涩的过去：“她没有不要你，只是她进不得这莫府的门。”
“人人都知莫府是皇亲国戚，可是这莫府却是一个吸人骨血都不眨眼的地方，他它会让人慢慢的变成另外一个样子。”
小莫连不懂，抱着嬷嬷的胳膊摇摇晃晃：“母亲为什么不在？她去哪里了？为什么还不回来？”
嬷嬷摇摇头，把芙蓉花向他怀里塞了塞，看着那灼灼盛放花儿意有所指的说道：“其实她一直在，从未离开过。”
嬷嬷伸手擦干他的眼泪：“你的母亲是一位特别勇敢坚毅的女子，她总是很坚强，从不服输，又年轻又爱美，所以啊，小连城也要好好的活着，这样才能对的起她。”
莫连抬起头，看着窗外那一束芙蓉，记得有一年的七月暖阳下，自己没听教书先生的话挨了罚，一个人躲在祠堂里哭，那芙蓉花像是被人移了位置，花朵攀着窗户就伸了进来，像小猫一样蹭着他的掌心。
后来他也慢慢长大，见识到了人间的灯红酒绿，课业一忙，这宗祠来的就越来越少了。
莫连眼神有些迷乱，在面对白千灯的某个时刻感觉自己就像是被鬼迷了心窍，看着她脆弱，又看着她被打到，一次次死里逃生，偏偏又向是在刻意寻死一般，挺直了胸膛往火海里跳。
他甚至都不知道白千灯为什么执意要回禁郑去，哪怕明知道新皇登基后自己极其可能会死在哪里。
真是傻的可以。
针扎进血肉里，身上的血直直的放了一夜，莫连常年习武之人也压不住这样缠绵入骨的刑法，在几次难耐中又硬生生的扛了过去。
同样是绵绵细雨，廖云奇捧着胸口望着汤城的方向，眼里多了一些不解。
萧霜华为他递过去一杯茶，底下声音问道：“怎么了？”
“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廖云奇摇摇头，眉头皱的越来越紧，用自己也不理解的声音说道：“我也不知道，离汤城越近我胸口这里越疼。”
他指着自己的胸口说话，急促的起伏了两下：“殿下，我们在边境营帐里的那几天，我突然感到心痛如刀绞，一时无法控制，几乎要疼死过去。”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听起来脆弱的不成样子，眼泪一颗一颗的向下掉，连嘴唇都慢慢的带上了一层灰白色：“殿下，这几日我还总会无缘无故的掉眼泪，我总觉得这里，好像就是这里，特别疼，特别空。”
廖云奇指着自己的胸口，又望了望汤城的方向，颤抖着捧起茶盏一饮而尽，又伸出头小心翼翼的问道：“会不会是汤城出事了？”
说完又笑了两下，指尖扣着茶盏，整个人都几乎有些神志不清：“殿下你看，我又开始犯迷糊了，汤城是国都，如今战事以止，四海升平，能有什么事？”
萧霜华张口想要安慰他，又伸手将小杯子取出来，重新递过去：“廖卿，这段时间，其实我的心里也不舒服。”
萧霜华似乎像是被他的情绪感染，整个人也有一些低落：“元曦公主如今遭到这样大的苦，我当时还保我军不发，不去营救她，不知道她会不会生我的气。”
他说话的声音慢慢的低落下去，廖云奇听出了他的心酸和难过，知道这位皇子是将他视为知己，才愿意向他袒露心事，自己这里也苦的一塌糊涂，仰头就要向殿外守护的西将军要酒。
“快给小爷拿酒，要最好的酒！今天我不喝醉我就不睡觉！”
“该死的，我这眼泪珠子怎么还止不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