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日下午,苏全先去魏家,给平安和封大娘发了红包才回了淬云斋。
“大爷你总算回来了!”
秋容把苏全拉进屋子,推了一把,“快进去梳洗,热水早备好了。”
苏全洗了澡,换上一件崭新的云雁细纹锦袍,外面罩了件青柠二色穿花羽线绉披风,整个人显得精神起来。
苏全穿戴好出了院子,正好碰上贾琏。
贾琏今日换上镂金百蝶穿花云锦袄,外面披着水红色猩猩毡斗篷。他今日这般的细心打扮,更显得脸庞如玉,俊逸风流,尤其那股富贵公子的风度,令苏全暗暗心折。
苏全拱手一礼,“琏二哥!”
“苏兄弟!”
贾琏还了一礼,细细打量着苏全,只见他一身新衣,早没了往日的窘迫,气质出众,文采精华,不是一两句能描述的完。
二人叙了家常闲话,这才并肩而行,往林如海院子去。
屋子里,林如海坐在铺着秋香色条褥的软塌上,只穿着简单的刻青云纹素绸棉袍,黛玉依歪在林如海怀里。不知黛玉说了什么话,逗得林如海捋须大笑。
苏全、贾琏恭敬地行礼,“见过林姑父(老师)”
林如海从两边袖口各摸出一张红封,“两位哥儿快起来。”
贾琏、苏全上去接了,“谢林姑父(老师)!”
黛玉从榻上下来,福了一礼,“见过琏二哥,苏师兄!”
黛玉今日穿着霞红色云纹连珠穿花菱袄,暗花细丝洒线褶裙,腰间系着金柠两色四合如意绦。
难得见她穿着大红的衣裳,比往日多了几分娇艳动人。
“妹妹请起!”贾琏眼中闪过一丝惊艳之色,笑着从怀里摸出一个红封,递给黛玉。
“谢谢琏二哥!”黛玉笑盈盈接过,转头看向苏全。
看到贾琏掏出的红封,苏全已意识到不妙,此刻只得硬着头皮从袖口掏出比贾琏小一半的红封。
黛玉面无表情接过红封,却拉着苏全的袖子,转了一圈猛瞧。
苏全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伸开双臂任她打量,“师兄换了身衣裳,妹妹莫不是认不出来了。”
黛玉摇了摇头,感叹道:“看师兄这衣服的料子,也不像落魄之人。怎么就抠成这样了。”
苏全一脸的委屈之色,“师兄也想送妹妹点别致的东西,可是我屋子里的好东西都被妹妹搬空了,只剩下这些金银俗物,妹妹自然瞧不上眼。”
林福扶着林如海到八仙桌坐下了,看到他二人还在拉扯,林如海笑道:“黛玉莫要再闹你师兄了,都过来坐下。”
四人上桌坐了,丫头婆子如流水般端了酒菜上来,不一会摆满了一桌子。
众人一起喝了杯酒,林如海让贾琏、苏全不要拘束,只管吃喝。这顿饭吃了半个多时辰。
吃完饭,林福让丫头婆子把酒席撤了,摆上瓜子干果等吃食,又烫了一壶好酒放在桌子上。
黛玉磕着瓜子,嘻嘻一笑,“爹爹你们光喝酒多没趣,要行一酒令才有意思。”
酒令,红楼梦里太太老爷、小姐姑娘喜欢在酒桌上玩的东西。
苏全根本没试过,心中一凉。
一旁的贾琏早坐不住了,告饶道:“林妹妹饶了琏二哥这一遭吧。”
林如海笑道:“既然如此,那就抓阄猜谜吧,猜不出来的人,不仅要罚酒一杯,还要表演一个节目,不论诗词歌赋,吹曲唱戏,说个笑话也使得。”
贾琏见林如海如此说,只得同意。
黛玉把纸条写好放在青玉碗里,交给林福。林福搅了搅纸团随意抽出一个,上面写着苏全的名字。
林如海咳嗽几声,笑道“这第一个谜题自当我来出,全哥儿且仔细听好了。
身自端方,体自坚硬。虽不能言,有言必应。——打一用物。”
“是砚台!”苏全说了出来。
黛玉一旁不依,“爹爹这个太简单!”
林福抽到贾琏,苏全道:“凿壁偷光,打一三国人物?”
贾琏脑子一转,只道:“是诸葛亮!”
轮了几转,几人都没出太难的,没人被罚,黛玉也猜出一个谜。
接着林福抓阄抓到了苏全。
苏全暗道苦也,这小妮子不知怎么难为我。
黛玉盯着苏全促狭一笑,思索一会才轻声吟道:“騄駬何劳缚紫绳?驰城逐堑势狰狞。
主人指示风雷动,鳌背三山独立名。打一物事。”
苏全本以为只是谜题难猜,没想到黛玉直接吟了首诗出来。
苏全急的抓耳挠腮,问道:“妹妹可是舞龙灯?”
黛玉只笑着摇头。苏全又猜了几个,黛玉只摇头。
苏全放弃了,“妹妹,我认栽。”
黛玉娇笑一声,“师兄笨死了!是令旗。”
苏全气呼呼地瞪一眼黛玉,苦笑道:“诗我可是做不出来,那我讲个笑话好了。”
黛玉盯着苏全,取笑道:“我看师兄分明是躲懒,每天早上师兄都吹笛子,吵的人不得安生,这会子倒是藏着掖着。”
林如海也记得早上欢快的笛子声,只是每日听不真切,此刻也想知道苏全笛子吹的如何。
“哥儿就吹一曲听听。”
苏全无法让秋容去屋里把紫竹笛拿来。
不一会,苏全拿着紫竹笛稍稍试了音,把一曲化蝶吹奏出来。
横笛的音色比哨笛清脆,却是更加饱满通透,动人心弦。化蝶一吹奏出来,笛声如泣如诉,舒缓动人,又带着无限缠绵之意,让人忍不住沉浸其中,百转千回,无法自拔。
林黛玉不禁想起远在京城的宝玉,想到他什么好东西让着自己,不知他在京城有没有想自己。黛玉正当情窦初开的年纪,她和宝玉之间朦朦胧胧的情意,还不是很懂。
她回过神看着面前身心投入吹笛的男子,想起两人一起玩闹的这些日子,不觉脸上绯红一片。
贾琏也是听的如痴如醉,他在扬州虽有丫鬟小厮服侍,哪里比得上王熙凤对他照顾的周到。想到媳妇对他的暖语温存,此刻他只想飞奔回京把他媳妇抱在怀里,轻怜蜜爱一番。
林如海想到自己亡妻,二人本应是举案齐眉,相敬如宾的一对夫妻。为了考取功名振兴门楣他到书院苦读。和贾敏数月才能见面,苦读十余载,他终于功成名就高中探花。
可夫妻二人早已错过最佳生育年龄,林家子嗣艰难,贾敏生下哥儿养到一岁就没了,贾敏日日思念亡儿,坏了身子,熬了几年就舍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