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曾平选择再次光顾那家快餐店,可能是打工仔都回家煮饭的原因,店里意外的冷清,零零散散的不过三两个客人,老板识趣的只备了几个菜,好处就在于避免浪费,客人也不必纠结于吃什么好,他随意的点了几样菜,找了张桌子坐下来。
墙上挂着的电视正播放一出有趣的相声,舞台上几个演员一来一回的好不热闹,不过此刻他却感觉很无聊,想着一个人没地方可以去,吃完饭后就要回到宿舍的预告让他倍感无聊。
少了阳光的辉映,七点钟左右的天色阴沉沉的,步履缓慢的曾平走到村口时才恍然发现这是最后一盏路灯,村道狭窄,目力所及之处,皆是黑茫茫的一片,简直就像水墨画般不见色彩。要再往里面走,只能靠着月光来辨认路况,只是今天的月光没法完全发挥这个作用。
曾平只得小心翼翼的迈出脚步,生怕被什么小石子绊倒之类的事情发生,村子里的建筑很密集,但没见到有几家是亮着灯的,这时候万一遇见歹徒什么的那就危险了,曾平开始担心了起来;很快的他又转念一想,自己身上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还有什么可怕的呢?与其说是怕歹徒,倒不如说在路边冲出一只野狗更加吓人吧!
在忧心忡忡中,很快就走到自己住的那栋楼了,要上楼的时候,必需得用上手机里的闪光灯,狭小的楼道,月光没有空隙可以穿进来,房东又没有安装电灯,要是一个不注意,一脚踩空就不好了。
曾平摸索着来到自己的房间前,掏出钥匙开锁,不经意的回头看了一看,对面邻居的门还是关着,门缝里没有光亮透出来,看来人还没回来呢,他推开门走了进去。
第一天的工作说不上累,但处在货物之中一整天,身上有着数不清的灰尘,曾平习惯性的先洗了个澡。洗完澡后人的精神会好一些,惬意感涌了上来,他躺在了床上。倒不是因为懒,只是这间房子除了地上,确实没其他地方可以坐了。
一静下来的时候,他开始回忆起当天的工作,琳琅满目的货物、浑浊的空气与陌生的人,脑海里除了乱还是乱,他开始心烦,止住了自己的思绪,掏出手机,漫无目的的刷着资讯热点。
在本地的资讯有个报道,里面写着:一台货车经过村道时不小心刮到了村子栽种的树,当场被村民拦下,很快村子里就涌出来了大量的人,不断说司机闯了大祸、破坏风水之类的话,并要求司机赔偿一笔数额不小的金额,不然就休想跨出一步,司机跟村民理论不清,事情闹到最后只能报警处理,后续报道记者有待跟进。
看到这则资讯,曾平摇了摇头,封建迷信暂且不说,村民们对于司机的无心之失,一味采取敲竹竿的态度,过程中没有好好的协商怎么处理树的问题,而是把事情做大了,再一口咬定要钱,恰当的说,村民一开始就是为了钱吧。不是说传统不好,但若是有人生了邪心,依此做文章,造成不良的影响,很多不明就里的群众,就以为是封建迷信害人。
关于鬼神的种种传言,他不是说不信,只是自己确实没有遇到过,没有办法听信他人之言而下结论,在现代社会中,食不果腹是更让人谈之色变的事情。
一会儿,曾平又刷到了一条专题报道,内容说的是现在普遍存在的装修问题,作者举了好几个例子:有些工人趁业主不在时浪费材料,有的是工人水平不行,粗制滥造,还有拖延工时之类的问题,根据报道上来看,在房地产大量开发后,市场监管没有跟上,装修时的小毛病也跟着跑了出来。
看到这里,曾平突然想起了不久前发生的一件事,久未谋面的朋友小朝,偶然间跟他联系了,聊着聊着,发现恰巧两人都在同一个城市,于是说到最后小朝要跟他吃顿饭,他欣然赴约。
结果是小朝又叫上了他公司里的几个同事,一通奔波后,一行人来到了一家新开的店,名字现在倒是记不清了,只知道是做麻辣烫的,据说以前也是他们的同行来着,那天是新开张第一天,旧同事便过来捧场,热闹热闹。
由于他们是同行,互相又都相识,说起话来随心所欲,所以轮到曾平表达的机会就少了,饭桌上,众人谈论的都是有关装修设计的事。
“有些可以关注的点不同,就在于迎合客户,部分不该说明的,拖到下次说,这样客户会不断的得到有趣的东西;要把悬念留起来,比如说我有个好的想法,要回去改下,这样说就行了嘛,不要一次把话全部都说明白,这样全给人看透了,就很难了。”
“是吧,不能把话说明白,要学会牵制客户,这样哪怕这个客户不做,你也可以省点心,而且老板会觉得你工作认真,不出单,也能混着。”
大家说完哈哈大笑了起来,为了避免尴尬,曾平也跟着笑了。
坐在一旁的小朝看见他没怎么说话,便凑过来,捂着耳朵轻声说道:“我们都是同行,做这个也蛮久了,大家聚在一起时也只能说说这个,你随便听点就行,主要是多吃点东西。”
曾平忙回应说没事,为了表明真的没事,他伸手又拿了一串藤椒牛肉泡入汤锅中。老实说,他有点后悔来这里,怪自己一开始没了解清楚吧,现在中途离席好像不太好,只能硬着头皮听了,何况这些行业话,很多人需要付费才能听到,自己明显的赚了便宜。
“那些来过6-7次的人,就很难了,他们很犹豫的,也许已经对比过很多家了,我觉得这种就没必要去理他们了。”小马哥在一旁继续说着,他喝了不少酒,满脸通红,声音比刚才还大上了不少。
“这种人就是在做试探!”
“管他是不是试探吧,做装修就是要拆东墙补西墙,那里亏,这里再赚回来,反正我们是不可能亏的。”
“毛利率都能达到二三十,就算单点不赚钱,全套还是能回来的。”
“对,对,对。”
得出了这个结论,众人哄笑了起来。
真的对吗?曾平在这时候想起来,也没有办法给出一个肯定的答案,不久之后众人就散场了,所需费用各人平均分担,虽说同行老板给了折扣,但价格还是蛮高的,应该也是遵循谈话的内容吧。
那次的聚会让曾平的心里颇受打击,他想不明白,在如今这个社会中,明明可以简单一点处理好的事情,为什么要弄得那么复杂呢?
要迂回,要酌办,要藏匿,还要权术,这才是社会的主流吗?
不愿干暗室欺心之事,只想脚踏实地的人是被社会抛弃了吗?
看来自己的层次还是太低了,除了做些零零散散的底层工作,终究是不入流啊,没有文凭的人,又没有所谓的一技之长,曾平觉得自己已被社会给边缘化了,他不太清楚自己的目的地在哪,只能处于走一走,看一看的地步,没有办法去规划长远的东西。
没有学习新的知识,就等于退步了,新技术,新花样来得太快,他发现对工作有莫名的紧张感。这是一种恐慌,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淘汰了的恐慌,不知道什么才会结束的恐慌。
现如今的工作也是一个过生活的样子,说不清自己什么时候就要就走了,只是走了之后又要做什么好呢?想不了那么多了,曾平的脑袋开始隐隐作痛。好好适应工作,和同事打好交道,其他的先放一放,想太多只会让人陷入迷障,就像遇到敲诈一样的,令人惊惶失措。
许久积累的疲劳感一瞬间涌了上来,曾平在不知不觉中就睡了过去,恍恍惚惚中,隔壁的铁门又转动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