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辞了工作吗?”
“是啊,受不了那个氛围。”
“哦,都差不多的,公司里的气氛一向很沉闷。”
“说得你好像很了解似的。”
“还真是这样,我也在我爸的公司呆过一段时间。有两条规定特别有意思。”
“你说说看。”
“第一,不可以拉帮结派。”闫家兴偏着头问:“很正常对吧。”还没等杜叶回答,他又接着说道:“第二,如果有客人来访,但是当事人恰好不在,要规定其他人接待。”
杜叶沉默着,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
“这不是理所应当的事吗?为什么要写进公司的规章制度。”闫家兴一手抓着方向盘,一手比划着:“那些人,要么整天不说一句话,要么一味的阿谀奉承。”
“没有一句真话是吧?”
“也不能说没有吧,他们知道我的身份,所以对我那是‘照顾有加’。”闫家兴不忘了再后面四个字加重语气,表达出他的不满。
“所以这是你后来不想去上班的原因吗?”杜叶偏着头问道,他也不是很想知道是什么答案。
“之一啦。我以为加入他们可以改变那个沉闷的气氛,结果他们认为已足够热闹,拒绝这个平衡。”闫家兴耸耸肩,努着嘴继续说道:“我总不能一直待在那里,公司的发展也趋于稳定,我这个性格,跟他们不搭。”
“所以说,工作环境都是难以令人满意的,无论站在哪个位置都会产生出这种想法对吧?”
“差不多是这样,或者说是工作本身就是糟糕的。”
“你这消极的态度可不好啊!”
“总是拜倒在金钱和势力的脚下,不觉得乏味吗?”
“乏味不乏味的,但人总是要做事的吧,除此之外难道还会有不劳而获的钱财吗?”杜叶停顿了下,又接着说道:“我有时候也想体验一回呢。”
“可别,像我现在这种状态,就是缺少了生活的干劲。”闫家兴叹了一口气,生活似乎已索然无味,他继续说道:“唉,你后面没去找工作吗?”
“找了啊,面试都没通过。”
“他们都喜欢夸夸而谈的人。”
“并不是我的工作能力有问题,我只是不擅长于面试而已。”杜叶抱怨道。
闫家兴举起了右手,说:“我赞同,嘴巴说得厉害,就是容易糊弄人。”
“面试官才不管这个。”
“这也许是你需要去学习的点吧,或者是说改进,不然老是面试失败也很烦。”
“我尽量吧。”
“低头鞠躬,你就能得到钱;昂首挺胸,你就无法在这个世界上生存。”
“时代淘汰的,是人的态度啊。”
“停留在失落上是没用的,生活的尺寸就是欢喜与忧愁之间的拿捏与平衡,坦然接受必然与偶然,悠然自得嘛。”
“还是你比较好,可以轻松自在的玩。”
闫家兴摇摇头否定着,说道:“你看我这名字,像是可以轻松自在的玩的人吗?”
“名字不像,但你经常在玩不是吗?”
“好日子很快就要结束了。”
“在此之前,你可以好好的消耗消耗。”
旅程的起点是从这段谈话开始,这是旅行的第一个感触,就像看到了掉落在地上的第一片落叶,就知道秋天已经悄然来临。好一段时间,两人都沉默不语,车子静静地前进,偶尔像被路边的指示牌指引者似的,左右变换着行进方向,唯有车速一点儿也没慢下来。
“Woo……A,可否争番一口气。”
听到这个歌声,杜叶睁开了眼睛,喃喃自语道:“我睡了啊?”
“我是恶梦,天天都可骚扰你。”闫家兴摇着身体,继续唱着歌,完全没有回答的意思。
杜叶突然感到一阵凉意,也许是睡觉导致的,他双手反过来抱着自己,说道:“有点冷啊。”
“啊,冷?”闫家兴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大声说道:“我的热情你难道感受不到吗?”
“你在开玩笑吧。”
“哈哈,是。”闫家兴伸手把音乐的音量调小了一点,说:“试着和我合作看看吧?”
“合作?”杜叶有些迟疑,他不知道是哪种类型的合作,是好是坏,于是开口问道:“是什么啊?”
“帮我搞定王婷,我帮你搞定张亚普。”
“我不要。”
“不要拒绝得那么无情嘛。”
“你不过是想拆一个新的玩具玩。”
“我没你想的那么坏,这次是真心的。”
“玩具拆了封就会贬值。”
“瞧你这话说的,好像自己是好人一样。”闫家兴打开收纳盒,从里面掏出一根烟叼在嘴里,说道:“别把人生里的喜怒哀乐都放在同一个人身上嘛。”
“大人的玩具都会忘记,何况小孩呢。”
闫家兴偏过头,眼睛望向另一处的道路,说:“看见不好看的东西,沉住气,待会就好看了。”
“有想法,有克制,这才是文明。”
“张亚普可以啦,长得其实蛮也不错的,就是太沉闷了点。”闫家兴转移话题道。
“我不要是指不能让你的魔爪到处乱伸。”杜叶重申了自己的观点。
“这说的什么话,我是帮朋友脱离苦海。”闫家兴故作生气的说道,嘴里的烟跟着上下跳动。
“贼偷多了,难免会挨打的。”
“你要这样下去,说不定以后都找不到女朋友。”
“找不到也不用你管。”
“呦呵,还有脾气了。”闫家兴说着猛踩了油门,想借此来泄愤。
“每个人都顺你的意,你不是感觉很沉闷,很糟糕吗?”杜叶不理会这些,进一步嘲讽道。
闫家兴把嘴上根本没点着的烟往烟灰缸里碾碎,又叼上一支。杜叶则把头靠在座椅上,呆呆目视前方,一言不发。
车子转入了偏僻山区的小路,与印象中的坑洼不同,前两年因为开发旅游区的关系,这边的道路也修得极为平整,他们还要开上一段时间才会到达目的地。
“你觉得王婷怎么样?”沉默了会一会儿,闫家兴还是忍不住问道,旅途太漫长,这种尴尬的气氛不能一支持续下去。
“嗯,漂亮。”
“除此之外呢?”
“还是漂亮。”
“你是不是傻了,就只会这两句话吗?我是问你性格那些。”
“我这叫做审美认同,本身就没怎么接触过她,不太了解。”杜叶思考了好一会儿,终究挤出了几个字:“活泼吧。”
“那是相当活泼,不是一般的活泼。”
“活泼和你有关系吗?”
“怎么没关系,等我把她拿下,这份活泼就等于是我的了。”闫家兴把烟丢回收纳盒里,右手做了一个手势,高兴的说道:“哈哈,双倍活泼。”
“你现在这种状态,我想到自己买第一双皮鞋的那种心情。”
“怎么说?”
“那鞋子很漂亮啊,我一直很喜欢,最初在走路时蹭了一点灰我都会小心翼翼的拭去,走的时候长了,鞋面渐渐泛旧了之后,我就不心疼了,就算被别人踩了一脚,我连头都懒得低了。”
“你想说什么?我听得一头雾水。”
“对事对物都是如此,你爱一个人的时候,最初她皱一下眉头你都会心疼,时间一拉长,后来就算她哭,你也无所谓了。”
闫家兴愣了一会儿,似乎在思考这句话的意义,他伸出右手,不停拍打左手背,装作鼓掌的样子,嘴里不忘表扬道:“说得精彩。”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心的。
“我也不希望你成为那种人。”
“哪种?”
“别人把你视为一个花花公子,把你跟女人、酒吧、车子这些词语联想到一块。”
“所以我戒烟了。”闫家兴指了指刚被丢弃的烟,“每次我想抽的时候,就叼上一会儿,不点着,估算时间差不多,我就把它给丢了。”
“是哦?”杜叶突然注意到这一回事,他接着又重复了一遍,“是哦?好厉害唷。”
“人要适应自然的变化,还是要自然的去适应变化?”
“这两句话不是一个意思吗?”
“还是不一样的!”
“稳重不就是缺乏野性嘛。”
“唉...”
“不要在他人面前叹息。”
闫家兴摇摇头,微笑着说道:“我预感到有好事要发生。”杜叶没接话,因为他并不知道将要去哪个地方,闫家兴似乎察觉到了,继续说道:“有点远啊,不过有山有水,也有你想要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