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份的天气燥热异常,经过漫长的蛰伏,猛兽到这个季节时已经发育成熟,先前的沉静换来此刻的肆虐,那宣泄于空气中的苦闷让人无法舒服的工作生活,于是怯懦的人们便会选择冰冷的感觉来掩盖这份燥热,或是冷饮,或是冷气。
作为俗人的我,选择全都要了,因为这不是鱼和熊掌,当然两者都可以兼得。我点了一小碟梅干和一杯咖啡,选择了一个靠窗的位置,闲暇无事之时目光在店内游走,今天,咖啡厅里的上座率大约只有三成左右,客人三三两两的坐在一起,谈笑风声,好不快乐。
当偶尔有人望向我这里时,我就会把目光放在门口,假装在等人。为了不显得我是一个寂寞的人,不能光坐着发呆,做点小动作还是有必要的。刚才随手拿过来的书籍只翻了几页便放置在一旁了,与其说是书中的内容不能引起我的兴趣,倒不如说是我对纸张上的文字产生了某种厌倦感吧,但究竟是不是这种感觉,我也说不清,只是在心里提醒自己不要看为好。
相较之下,手机屏幕里的资讯却能让我的手指停不下来,这并不能说是里面的内容精彩所致,因为一些无聊的小视频也能让我看上半天。我有时候在想,当手指不停滑动的时候,进入眼睛的内容是及其无聊的,我真正想要的不是打发无聊的时间,而是想要发现有趣的内容而已。
世界多姿多彩,琳琅满目,现代年轻人的大部分时间都花在吃和刷上面了吧,我不禁得出了这样一个答案。确实,人只要一闲下来,就会产生出多余的问题。
但是,又有其他可做的事情吗?恐怕都比不上这些有趣吧!我摇摇头,准备把杯里的饮料一口喝完,再去其他地方转转。就在我抬手的那一刻,玻璃杯里映入了熟悉的身影,他们的出现让我的眼球睁大了起来。
“嗨,想不到会在这里遇见我们吧。”小支把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其所带来的感觉轻飘飘的,这是他独特的打招呼方式。一旁的秋香姐则对我轻轻点了点头。
“颇感意外,我还想着出去走走呢。”
“那就是说差点就错过了,赶紧赶紧,请我们喝杯东西。”小支那健硕的身躯坐在了我对面的木椅上,翘起了二郎腿,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样子。
我微笑着摇了摇头,伸手招来了服务员,这倒不是不情愿,只是作为久别重逢的款待,似乎显得寒酸了些。说起来,确实很长时间没见过他们了,我不禁问了出来。
“是吗,有多久了?”秋香姐反问了我一句。
我一时语塞,口水咽到了喉咙那里,又吞了下去。上一次的见面是遥远的过去了,我不去多想,也不想暴露自己的恐惧,但其实最主要的原因是,我很抗拒用言语去说明这件事。我呆呆的样子惹得小支哈哈大笑,他示意我不必纠结这个。
“最近的生活会不会有点无聊啊?”小支从碟子里捏了一粒梅干出来把玩着,梅干虽小,却装腔作势的布满了皱纹,大家的目光都被吸引住了。
“呃,这么说虽然有点过分,但无聊确实不是最近才有的。”我的嘴角露出了一丝苦笑,他也学会不动声色的讽刺人了。
“就跟做美食和做生意一样嘛!”他补充着。
我不太明白小支想说什么,所以就保持了沉默。
“就是相对应的,就像这杯东西。”小支说着话,不停摇晃着手里的咖啡杯,“为什么它会成为一杯渣水呢?就是因为懂得品尝的人没了,没人知道好坏,自然就会没落,自然就只能靠外包装和噱头来吸引人。”
“啊,比不得以前,是越做越差了。”我附和道。
“精益求精,就意味着要花费更多的成本。”
“成本花出去了,不一定有人懂得贵在哪里,反而会觉得店家在坑人!”
“所以这就是做生意和做美食的痛点啊,与其做那么多花里胡哨的,还不如稀里糊涂的活下去呢。”
“哦!”我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了,生活里要有所追求,不然就是淡而无味的,但也不要盲目被新鲜事物给夺走,要学会量力而行,不然就是浪费了精神,落得个吃力不讨好的地步。
“音乐呢,还有在听吗?”
“也是在瞎听。”
“瞎听也比瞎说好,来,为了不让你的生活太无聊,我找了一本好的书给你看。”小支变戏法似的从背后拿了本书递到了我的面前。
我不失礼貌的尴尬笑着,立刻伸手把书本接了过来,眼角的余光瞄着刚才被我丢在一旁的书籍。
秋香姐察觉出了我的窘境,她巧妙的在一旁提醒着我:“这本还不错的,值得一看。”
经她这么一说,我的目光又重新回到了书本上,封面色彩是平淡无奇的浅黄色,“哎!”上面竟然没有任何文字,“这什么书来着?”我好奇的问道。
正在喝着咖啡的小支沉默着,他没有急于开口,而是在寻找合适的措辞,“姑且...算是吓人的故事吧。”
“是吧。”我牛头不对马嘴地应和。
“你会不会感到恐惧呢?”说完他坏笑着看着我,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怎么会?”我急忙辩解道,但说实话,我自己也不是特别确定会不会害怕,书里也许是平淡无奇的笑话,也许是深入骨髓的惊慌感。
“那就好。”小支点点头道。
“怎么会拿书给我看呢,其实我很少看书的,万一真的看到恐怖故事,老是想着就睡不好呢。”我抱怨着,但手并没有放开书本的意思。
“在我们眼里,你是一个很冒险的人呢。”
“说这种话。”
“还没看,你先不要急着下结论,说不定有什么有趣的事情发生呢。”
“嗯,那就先放我这里吧。”我欣然应允着。
“麻烦你了。”小支突然这么说道,他侧过脸朝秋香姐点点头,我这才发现他的眼睛有点浑浊,仿佛不如以前那么明亮了,如果没有仔细注意的话,还真没法发现。
“我们也该走了。”两人突然起身说道。
“什么,这么久没见面,不一起吃顿饭吗?”他们突然的转变让我有点措手不及,我赶紧站起身来挽留道。
小支摆摆手,谢绝了我的好意,他把手伸向了摆放在桌角的账单。
我察觉到了他的目的,迅速的从桌面抢走账单,这个动作甚至有点粗暴,“我来吧。”
小支那伸到半空中的手,往回收了一下,“我只是想看一看刚才那杯咖啡的名字。”
我笑了笑没有说话,这似乎是一种习惯性的附和。
“改天改天。”小支扬扬手,背对着我,和秋香姐一起往门口走去,同时不忘了在后面提醒道:“书,记得要看哦。”
我轻轻的点了点头,以此来目送和答应。
小支开门的那一刻,也只有一瞬间的热空气跑了进来,久违的相会,但又很快的别离,没有多余的寒酸,只有平淡的话语,感觉完全和以往不一样了,仿佛来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大多数时候,通讯工具是很方便的,有些无法当面传达的意思,可以直接了当的说出来,但反过来讲,如果当事人不用这个工具,人也就跟着消声觅迹了,那你要说它是好是坏呢?我无法下结论,这两种想法激烈的争执着,难分高低。
在我陷入沉思之际,外面的阳光正慢慢被遮掩起来,阴沉沉的天气似乎是最佳的预报,看来很快就会下雨了,街道上的行人加快了脚步,他们可不想被淋得满身湿漉漉的,洒落在这大地上的雨滴和这燥热的城市会是什么搭配呢?我想,起码能换来片刻的清凉吧。
无所事事,不能心安理得的早早回家,看来去别处走走的想法也得打断一下了,重新坐下来的我,翻开了一直抓在手里的书本,一股腐朽的味道泛了上来。